第117章 又見斷心散
“啊,真不巧。”我敷衍著說道,這個時候,阿星受沒受傷,傷得重不重,我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關心。現在我心上心下隻關心著一個人。
阿丹說:“其實我本來是想找他幫忙打聽一下你們幫裏的情況。”
對啊,我也是殺戮天下幫會裏的人,我完全可以回去找侍衛打聽一下情況。金不換和符咒師不可能關在小花廳裏密談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我還沒有行動,阿丹便道:“我已經打聽過了,侍衛們都閉口不談,城主府內城昨晚起就不讓進出了。如果想進去,必須先通傳,得到批準後才可進入。除此之外,城主府裏一切正常。”阿丹這話的意思是告訴我,就算我想回去打聽消息,我也隻能進入城主府外城,而城主府外城什麽消息都打探不到。
“有沒有聽說金不換今天見了什麽人或在什麽地方出現過?”我頹然地倒在短榻上。
阿丹搖頭道:“沒有。我也特別問過,守門的侍衛們都沒有看見符咒師從城主府裏麵出來。我是正經商人,沒想過要挖城主府的牆腳,我能用的耳目不多。”
“金不換會不會跳牆出去?”
“哈哈……”阿丹失笑道:“除非金不換跟你一樣,腦子出了毛病!”
阿丹這是怎麽說話的?竟然直接說我腦子有毛病。不過想一想,阿丹說得也有理:我有一些行為,確實不正常,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而金不換好端端的,為什麽要在自己的府第裏跳牆出入?
阿丹安慰道:“阿強,不要著急,先看看情況再說。”雖然阿丹並不清楚符咒師為什麽會失陷在城主府裏,但看我失魂落魄地急著打探符咒師的下落,他便盡心盡力地幫忙,真是我的好哥們。
我也沒有什麽辦法可想,誰叫我在幫會裏就沒有一個朋友呢。雖然我已經替我媽安插了一兩個人進府,但他們都還是初入府的新人,身份低微,也沒在重要位置,實在是指望不上。
又是難熬而惡夢連連的一個夜晚,第二天,我從痛楚中朦朧醒來,很自然地感覺到:“符咒師回來了,就在外麵神壇上!”
阿丹正在掩上窗子:“沒有,我剛看過。”
我衝過去一把推開窗子,看見正對著窗子的神壇上倒著一身血汙的符咒師!
符咒師露在法袍外麵的頭和手腳看上去傷痕累累, 血跡斑斑,想必法袍裏的身體也是如此。
符咒師不是具有強大的法力可以自行恢複傷勢嗎?他們傷勢的複原速度遠超常人,這一點我是親眼所見。可是,此刻,符咒師大人卻倒在神壇上一動不動,似乎暈了過去?一向清潔如新的藍色法袍浸一片血漬中。我記得我聽符咒師大人說過:他的血很少。
我想也不想,立即就想跳下去。阿丹一把拉住我,把我已經跳出去一半的身子硬拽回來:“你瘋了!?”我真的太虛弱了,憑阿丹那點微弱的武功,都能拉住我硬拽回來,可想我虛弱的程度!
“他受了傷,一身都是血,我要去救他!”
阿丹疑惑地看著我:“你看清楚了?哪有符咒師!”
我睜大了眼睛再看,符咒師大人明明就躺在神壇的血泊中,這麽近的距離,不可能看不到。難道阿丹沒看見?
阿丹沉聲道:“阿強,冷靜!你說你看見符咒師受了傷,在流血。那你來看看,那些從神壇邊經過的人,怎麽都沒有反應?”
神壇處於鬧市區,人來人往甚是熱鬧,可是經過神壇旁邊的人,卻沒有一個人有一點異樣。正常情況下,看見別人倒在血泊中,總會上前去問一下情況;或是看個熱鬧和稀奇;性子再淡漠的人,總會向神壇上多看幾眼。可是所有人都一無異狀地從神壇旁經過,甚至沒有一個人向神壇上多看一眼,隻能說明,他們全都沒看見符咒師大人倒在神壇上,躺在血泊中!
怎麽會這樣?我不禁懷疑:難道是我兩天來被痛楚和思慮折磨得幻聽幻視了?
“阿強,你太虛弱了,好生休息一下吧。符咒師大人好歹也是皇家委派的,城主大人不敢公然拿他怎麽樣的。再說,符咒師大人還有法力呢,你不用太擔心了。”阿丹一邊安慰著我,一邊把我從窗子邊扶開,一邊反手關上窗子。
金不換再強悍,卻也絕對不敢公然加害符咒師。一則,符咒師自己有法力,當危及到自己性命時,符咒師是可以向凡塵中人動用法術的。二則,符咒師是皇家委派的,代表著皇家天威,如果公然殺害符咒師,無疑是以一城之力,向皇家挑釁,結果是不言而喻的。據我所知,在符咒師大人之前的前幾任符咒師,都是死於各種莫明其妙的意外事件。雖然我疑心是金不換下的毒手,但找不到任何與金不換有關的確切證據。幾樁命案,皇家與符咒師家族方麵,隻好不了了之。
阿丹說金不換不敢公然殺害符咒師大人,這話倒令我微微有些安心。
有這麽真實的幻聽幻視嗎?我兀自不敢相信,符咒師大人明明就血淋淋地躺在神壇上啊!就躺在我眼前,不到一丈遠的地方!
在窗子還沒有完全關上的時候,我念念不舍地又向窗外神壇上看了一眼:隻看見符咒師的身子似乎動了一下,同時,我耳朵似乎聽見符咒師用微弱的聲音叫我:“阿強。”那是符咒師大人的聲音,決計不會錯!
就算是幻聽幻視,我也要走到神壇上去驗證一下:“他在動,在叫我,我聽見了,看見了,是真的!我發誓,是真的!”我完全忽略了身體裏的痛楚,摔開阿丹扶我的手,再次推開窗子想跳下去。其實,我也清楚,在幻聽幻視中的患者,是無法驗證辯別真假的。在患者看來,所有的感覺都是真實的,在旁觀者看來,患者的舉動則完全莫名其妙。
阿丹再次攔住我,一臉凝重地問:“你確信你看見了,聽見了?”
“是。”
“你喝過符咒之血了?”
“什麽血?”
“就是符咒師的血”
“沒有!”我想也不想地回答,喝血?當我是從西歐穿越過來的吸血鬼?可我剛否認完就知道不對了,在青州符咒師大人幫我療傷時,曾喂我喝過他的血,而且還不少。似乎我喝過符咒師大人的血後會有什麽無法彌補的後果?
阿丹那麽精明強幹的人,一看我的神色就猜到了幾分,神色一黯,低聲歎道:“孽緣!”
“什麽?”
阿丹放開攔擋我的手,指了指門,歎息道:“有門你不走,非要跳窗子嚇人?”雖是清晨時分,但酒樓和神壇都處於楚天都極繁華的鬧市中心位置,此時已經人流如織了,我若跳窗下去,不算驚世駭俗,也總是讓人覺得驚異。
我已經等不及聽阿丹說喝了血會有什麽後果,也來不及管他說的什麽孽緣,轉身就衝出了酒樓,幾步跑到了神壇。
符咒師就躺在我眼前,我伸手扶他,生怕我的手會穿過他的身體,證明我是幻聽幻視。幸好,我的手摸到的是實體,是符咒師大人虛弱而柔軟的身體,我把他扶起來靠在我懷裏,輕輕喚他:“大人。”
符咒師大人抬起頭來,強睜星眸,展顏一笑:“阿強……我就知道你在那裏。”滿是傷痕與血跡的臉龐,笑得如傳說中的曼陀羅花一樣淒美憂傷,攝人心魂,直令我目不忍視:“大人,怎麽弄成這樣?是誰……”難道是金不換?
“是……”符咒師的氣息那麽微弱,仿佛隨時都會掛掉的樣子,我心痛得一顆心好象提到了嗓子眼上:“大人,別說話,趕緊療傷!”
符咒師大人艱難地說道:“他們在我傷口下了毒,止不了血,回複的速度比不上失血的速度……阿強……你快離開楚天都吧……我不能再陪著你了。”符咒師大人那樣虛弱而無助地靠在我懷裏,不複再是那個法力高強,身份尊貴,性格孤絕,拒人千裏的樣子,可是這樣的符咒師卻令我心痛得無以複加。他輕輕執我的手,微微地顫抖,喘息道:“……離開楚天都,阿強,不要管我……快離開楚天都!”
如果我能跟符咒師大人開出比翼雙飛陣,把我的血直接輸送給符咒師大人該有多好啊!可惜,我與他一輩子也成不了夫妻,我與他一輩子也踩不上比翼雙飛陣,這是我與他今生今世注定無法逾越的鴻溝天塹。
當此之際,我怎麽能撇下符咒師大人離開?我伸手去解符咒師大人的法袍,符咒師大人連抬手阻擋一下的力氣都沒有,隻是微弱地歎息道:“不要看。”
法袍下,符咒師一件棉質內衣和中衣完全變成了血色,揭開衣衫,符咒師身上的各種各樣的傷痕更是慘不忍睹,我也不敢細看,隻是發現一些較淺的傷口已經結痂,而一些較深較大的傷口還涓涓地往外沁著血,我檢查審視了一下傷口,發現傷口處並無異樣,隻是一些傷開始結痂了,一些傷還涓涓地沁著血:“下毒?下的什麽毒?”
“我也不清楚,應該是斷心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