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拔刀
我並沒見識過金不換的武功,隻覺得他的武功已達到深不可測的地步。再加上三天前的心理搏弈,我徹底的輸了。對於一個心理如此強勢,武功又完全不知底細的對手,我完全沒有製勝之策。
當我佩著刀走進小花廳時,金不換已經在那裏等著我了。
也許,我今天能活著從小花廳走出去的機會,比我活著走出武闈的機會還要低。
我走過去跟金不換見禮,在正常距離之外,我又特意多踏近兩步,揖手道:“屬下見過幫主。”
金不換一揮手就叫侍從們退下。看著侍從們無聲有序地退出小花廳,我故做無心地又向金不換走近兩步,我與金不換的距離已經在我展臂加刀長的範圍之內,我還想再走近一些,更有一些把握與勝算。
金不換看著我說:“你這幾天很忙?”
“嗯,”我又走近兩步,做出一副神神秘秘準備跟金不換耳語的樣子,同時左手悄悄的,盡量小幅度不引人注目地摸上刀鞘。
要想拔刀,隻消右手拿著刀柄一下子拔出來就是。如果有左手配合著握著刀鞘,拔刀的動作會更加迅捷利索。
哪知,我左手剛摸上刀鞘,金不換的眼光就看向了我左手!我大駭——金不換竟然這麽快就窺破了我的意圖?
我同時大悔——我因練武,一向喜穿合體緊身的衣服,此時,我的左手光禿禿無遮無擋地無緣無故地摸上刀鞘,實在是很不正常的動作。我為什麽沒想到換件寬大飄逸的袍服來掩蓋一下我的動作?
我趕緊鬆開刀鞘,將左手垂在身側。卻聽金不換甚是平靜地問:“為什麽要放血?”
什麽?金不換看向我左手,不是因為我左手摸上刀鞘,而是他還惦記著想了解我身上的傷疤?我暗暗鬆了一口氣,卻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我不動聲色地暗暗深吸了幾口氣,想平息一下慌亂的情緒。不能不說,金不換太強大了,他的一個小小動作都可以引起我的情緒波動,在他麵前,我別說平靜如恒,連想控製自己的情緒都難。
我為什麽要放血?我能直接告訴金不換,我眷戀符咒師的懷抱,想賴在他懷裏,想他抱著我,想他親近我麽?這話說出來,連我自己都要恥笑自己!我有點張口結舌:“呃,小時候得了病……說血熱妄行,……所以要放血。”有時我看見腕上的傷疤,會回想起青州割腕,也覺得那時候我太年少輕狂,太行事孟浪了,才會有那樣可笑的心理和幼稚的舉動。
我故作不好意思狀,嘿嘿幹笑著將左手藏到身後,借著身體的掩飾,再次在身後反捏住刀鞘。
“哦?”金不換看上去仍是一臉的平靜,似乎對我的說詞毫不起疑:“什麽病?”
我不想再跟金不換廢話,與他對峙得越久,我越無力拔刀。他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讓我變成猶豫而遲疑,我心中的殺氣正在被他消彌於無形!
我說:“那……”我的右手握上了刀柄
“……是……” 雙手執刀一分,拔刀!這麽近的距離,隻要一招禦風襲上他脖子便能結果了他!
“錚……”龍牙刀疾速出鞘的聲音。
在我拔刀出鞘的一霎間,金不換突然緊緊一把握住我右手,另一手握住刀鞘,把我將要拔出鞘的刀,還入刀鞘中!拔刀出鞘的聲音響到一半就嘎然而止!
我發力再拔,金不換亦加力,附上內息,透過刀身想暗傷金不換,卻石沉大海。龍牙刀就這麽半出半入地僵持著,一個要拔刀出鞘,另一個要還刀入鞘。本來的暗殺,變成了力拚:是拔刀出來?還是還刀回去?
金不換說道:“你還想放血?”他的聲音仍舊平靜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是!”我要想放的是金不換的血,隻是我的聲音聽來仿佛有些氣急敗壞。
“你敢拔刀出來,可知後果?”
我知道,如果我殺不了金不換,我將死得其慘無比。但是以我的武功,殺不死金不換,自殺的能力總是有的,我絕對會搶在他們抓住我之前先自行了斷:“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我一定會在你死前抓住你。”金不換的聲音那麽平靜,令人對他能否做到這件事的能力毫不懷疑:“在我麵前,你不會有死的機會。你要不要試試?”
我默然,我同樣不懷疑金不換有這樣的能力。我咬著牙,進入腦抽模式,死命地拔刀,掙得麵紅耳赤,非得在拔刀上跟金不換爭得輸贏,全然沒有想過棄刀,全然沒有想過殺人不一定非得用刀!
“恐怕也不行。”金不換平靜地描述:“你應該知道,有的是手段,讓你尋不了死,卻可以讓你生不如死。”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幾次鼓勁拔刀未出,在拔刀的較量中,我的氣勢已經漸漸弱了很多,慢慢地,半出的刀,也正被金不換一點一點推入鞘中。
金不換又道:“小傅,你一進來,我就知道你想幹什麽。”語氣象教育孩子一樣語重心長。
不錯,我剛進門時,金不換就說了一句:“你這幾天很忙。”可見我這三天的行動都在他的掌握中。我從事破壞活動的事,他有沒有知曉?但至少我根本沒去找過符咒師這一點,金不換一定很清楚的。
我的江湖經驗真是太少了,金不換給我三天期限,絕不會放任不管,我怎麽也該天天跑符咒師那裏裝個“正在做說服工作”的樣子!
我不吭聲,已經無話可說。栽在他手裏,是我自己的江湖經驗太淺薄了。
“我看得找人把傅夫人追回來。”
我眼睛開始充血,看出去一片血紅,嘶聲道:“我說過,我替她抵命。你答應過饒了她!”隻要以我為餌,可以很輕易就把阿嬌騙回來。我便受再多的折磨,也不能讓阿嬌有任何的損傷。
金不換很是惋惜:“我是答應饒過她。如果你叛幫,隻怕不是我饒不饒的問題。”阿嬌也是幫眾,我若叛幫,阿嬌一定會被連誅,絕對沒有劃清界線的機會。還是穿越前好啊,不管什麽革命運動,隻要劃清界線就可以免責保命。但是,在這個世界,隻有連誅,根本沒有劃清界線一說!所以,在這個世界,聯姻是件很重大的事情,聯姻絕不隻是男女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族的事。
我的氣勢和力道都是強弩之末,我手上勁力一收,龍牙刀“當”地一聲還刀入鞘。
我如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道:“屬下辦不成事,也殺不了人,任憑幫主處置。”畢竟我沒有在幫主麵前拔出刀,算不得叛幫,最多,我沒有完成任務,讓我給金弈星抵命,他們會給我一個痛快,也不會連累到阿嬌。
敗在金不換手裏,我覺得不算冤,也沒有多少不甘,畢竟金不換是如此的強大,精明,霸氣。 他如果不是這般強大,也不可能連續做二十年的楚天都城主,屹立不倒。
無論是心理還是力量,甚或心機的較量,我都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完全占據著上風和掌控著局麵的金不換,卻出乎意料地問我:“你想讓我怎麽處置你?”
金不換這話的意思雖不甚明瞭,似乎有鬆動之意。但阿嬌殺了他義子,我一點不敢抱僥幸心理。
其實,我雖然沒有把刀拔出來,但想要殺他的意圖已經非常明白了,拔不拔刀都可以按叛幫處理。對一幫之主心生殺意,且付諸行動,絕對是確切無疑的叛幫。但金不換為什麽一定要阻止我拔刀?開解我的叛幫之罪,對我的回護之意那麽明顯,就算他想折服我,折服一個死人,有什麽意義?
“脫衣服。”
我一動不動。
金不換加重語氣又說道:“脫衣服!”
我還是一動不動。如果想對我動刑,需要剝去我的衣服,我可以坦然接受。從我認輸便已經做好了受刑的心理準備,我並沒有奢望我能在死亡之前毫發無傷。但如此不明不白叫我脫衣服,卻是我不能接受的。我承認我敗了,我可以把性命交出去,任打任殺,但,士可殺不可辱。
“我隻是想看看你身上的傷,聽你說說,怎麽受的傷。”這句話,帶著些許不明的情感,聽著都不象是金不換能說出來的話。
我勒了個去!這丫這時候還惦記著我身上的傷疤?莫非這丫對傷疤有什麽特殊情結?我身上是傷疤,又不是雕花,需要他那麽戀戀不忘?我還是那句話:“屬下的傷都是陳年舊傷,不勞煩幫主費心。”
金不換停在我麵前,探究地打量我,身子慢慢傾過來,他的臉,就在我臉前數寸處,他呼出來的氣息,甚至吹到我臉上。我不打算退避,直直地看著他,聽他說道:“就算是死到臨頭,你還是不肯承認,你就是我的……”
“……啟稟主上,符咒師大人求見!屬下擋不住,符咒師大人就在門外!……”那侍衛的話還沒說完,小花廳的門就被人推開了,符咒師大人帶著凜冽的寒意,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