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莫名負命債
我趕緊笑道:“奶奶好!”善心婆婆可是越活越精神了,一點不見衰老。
“阿……強?”“傅昭強!”隨著善心婆婆的那一嗓子,在城門邊經過的幾個人看見了我,紛紛叫著,呼啦一下,向我圍了上來。
雖然我已經不是益州武師了,但我總是武闈闖關成功的人,也還可以算是衣錦還鄉。這些人不必這麽熱情地圍上來歡迎我衣錦還鄉吧?
然而,這些人,看樣子不象是歡迎我衣錦還鄉的啊,他們全是一副悲憤的表情!
我認識他們。他們全是我在瓦當鎮上的鄉親,有些看著我長大,有些跟我一起長大,全是跟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鄉親。可是,他們為什麽會用一種悲憤的表情看著我,象要把我吃了一樣!
就算我九年不回瓦當鎮,也不必動用這樣的陣式來興師問師吧?我有些心虛地退了幾步,強笑道:“各位……這是……幹嘛?”
“傅昭強,你個卑鄙東西!還有膽子回來?”
我一怔,我什麽時候成卑鄙東西?我為什麽就沒膽子回來?然而,就在我一怔之間,連話都沒來得及問出來,旁邊更多的人吼出了更加令我驚異的話。
“傅昭強,吃裏扒外,真他媽不是東西!”
“我們瓦當鎮,怎麽養出你這麽個咬人的狗?倒不如當初讓你死了算了!”
“傅昭強,還我相公命來!”一個年輕的小媳婦想撲上來撕打我,被幾個人拖住,當即放聲大哭:“阿衛啊,你在天有靈,開開眼吧,你的仇人就在眼前!嗚嗚嗚……”哭得哀傷欲絕,聲嘶力竭。
我認識這個小媳婦,叫做小雪,聽說,跟阿衛成親了六年,生了三個孩子,看她又腆著肚子,想是又懷上了。我媽說起他們夫妻時,滿是羨慕。隻是小雪現在卻是素衣縞裙,熱喪在身:阿衛死了?
還沒問出來,後麵又衝上來幾個人,或為丈夫,或為兒子紛紛聲討我,口口聲聲叫我還命。
眼見著群情激憤,似要撲上來動手,場麵即將失控,善心婆婆跨出一步,擋在我身前,冷哼了一聲,這些人的舉動便大為收斂,除了猶自哭泣怒罵之外,不敢再靠上前來意圖動手。
我並非躲在別人背後的人,是我做的事,我能擔著,不是我做的事,我絕不背黑鍋。這些人口口聲聲跟我討命,顯然這裏存在著什麽誤會,待這些人情緒略有克製,我從善心婆婆身後走出來,大聲道:“各位,我已經九年沒回瓦當鎮,怎麽可能殺害你們的親人?大家是不是搞錯了?”
哪知,我這麽一說,大夥兒本來還克製的情緒再次爆發,紛紛謾罵我是烏/龜/兒/子/王/八/蛋,敢做不敢當的孬種,狼心狗肺,喂不家的白眼狼……
小雪尖聲罵道:“傅昭強,你個挨千刀的,沒有父親的野種!枉我家阿衛把你當朋友……”
“夠了!”善心婆婆沉聲喝道:“阿強是誰的孩子,你們都知道!我要是再聽到野種兩個字……”善心婆婆的話沒有說完,但是,現場卻沒有人再吱聲了。
小雪罵我是“沒有父親的野種”,倒令我心頭一動:是啊,從我來到這個世界,我便一直與我媽相依為命,這十幾年來,我生活中,從來沒有出現過父親這個男人。看善心婆婆這麽忌諱“野種”兩個字,難道我真的是沒有父親的野種?但是,我怎麽可能沒有父親?我媽一個人怎麽生得出我來?
“大家散了吧。”善心婆婆換了溫和的臉色,對圍在我身周,越來越多的人說道:“既然阿強回來,相信阿巧會給大家一個交待。”善心婆婆似乎在大家的心目中很有威望,這麽一說,這些人雖然很不情願,還是在恨恨地瞧了我幾眼後,慢慢散開了。
“婆婆……”我心裏有太多的疑問,我明明九年沒有回來過了,我怎麽可能回來殺人,這些人還是我的鄉親,我怎麽忍心下手?善心婆婆雖然替我遣散了這些人,但並沒有一句替我辯白的話,顯然她也認為,那些人是我殺的!
善心婆婆完全不理我,甚至沒有回頭看我一眼,徑直說道:“跟我來。”率先帶著我向鎮上走去。
九年沒有回來,瓦當鎮的景況還跟以前差不多,甚至是根本沒有什麽大的改變,說明這裏的經濟建設很緩慢。換了穿越以前,九年的時間,足可以讓一個鄉鎮變得麵目全非。
改變得最多的是,大家都用一種異樣而陌生的眼光,沉默而銳利地看著我。我記憶中,那個安寧靜謐的小鄉鎮似乎正沉浸在悲傷之中,一路行過,看見好些人披著喪,戴著孝。人們的麵容眉目間,都透出巨大的悲傷之情。越走,我心情越是沉重:瓦當鎮發生了什麽重大的變故?死了很多人嗎?
遠遠的,看見了鐵匠鋪旁邊我的家:我家還是一如既往的寒磣,稀牙漏縫的柴門虛掩著,屋子裏一片灰暗,看不出我媽在不在屋裏。
我心裏一陣難受:在我任職武師的時候,我幾乎每個月都托人帶了大筆的錢回家,在我想象中,我媽就算不夠富豪,但怎麽也應該達到小康生活水平了。可是,為什麽家還是老樣子?
善心婆婆點點頭,轉身“吱”地一聲推開破門走了進去。
我剛回來時,天才擦黑,在城門口擔耽了一會兒功夫,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屋子裏沒有點燈,借著太陽落山前的最後一抹微光,我看見善心婆婆正把我媽從床上扶起來說:“阿巧,阿強回來了。”
我大吃一驚,怎麽回事?我媽的身體一向很好的,怎麽會忽然生病了?還病得臥床不起?
還是我媽抬起手向我一招說:“強兒,過來扶我。”我才從驚詫中回過神來,走過去接替善心婆婆扶著我媽。對於怎麽扶病人,我是太在行了,我讓我媽舒服地靠在我身上。順勢摸了摸她脈搏,雖然我的專業是護理,但也學過一些醫學的基礎知識,覺得我媽的脈搏跳動得挺強健的,我就放心了,就算生病也不是什麽馬上就要掛掉的危重急症。
我媽歎道:“咱娘兒倆好久沒這麽親近過了。”她呼吸穩定,中氣充足,可以再一次確定她短期內並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她身子還是很虛弱乏力,應該是在病後的恢複期中。
我也覺得頗有感觸:在我十四歲離家求學前,我跟她住在一起,相依為命。那會兒,我剛穿越過來,各種能力都很弱,又要適應新的環境,新的身份,新的身體,對她特別依賴。我輕輕嗯了一聲說:“媽,你哪裏不舒服?有沒有找大夫?”
我媽笑了一下說:“已經沒事了。”
善心婆婆在一邊看了我一眼說:“阿巧,有些事,必須找阿強回來問個清楚。”
是了,我一直憑直覺,覺得我媽和善心婆婆有什麽事瞞著我,果然應了我的猜測!
我媽看了善心婆婆一眼:“哦,原來是你把強兒叫回來的。”
善心婆婆站在床側,低低應了一聲:“是!”哦?原來並不是我媽要叫我回來,而是善心婆婆借著我媽的名義把我叫回來的。我就說,我媽想我了,會來看我,怎麽會把我叫回來?這次回來,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訴我?盤問我?
善心婆婆是阿嬌的奶奶,也應該算是我媽的長輩,我媽縱不叫她一聲婆婆,好歹也該叫一聲“親家”,客客氣氣的請善心婆婆上座才對啊,哪有叫親家長輩站在床邊候著的理?
但我什麽話都沒有問。以前不曾留心過,現在看來,善心婆婆跟我媽的關係就好象是下屬跟上司的關係。難不成,我跟阿嬌的婚姻有什麽貓膩?為什麽善心婆婆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了阿焰的求親?再蠢的人也知道,阿焰家的家境比我們傅家強上太多了。任何希望子女幸福富足的正常父母,都會選擇與阿焰結親。
我媽沉默了很久沒言語。天光漸漸地黑了下來,月亮卻沒有升起,屋子裏陷入一片黑暗中。但是誰也沒有說話,沒有動彈。我很有耐心,善心婆婆叫我回來,就是要告訴我或質問我一些事情的,不會一直這麽沉默下去。
隻是要不要告訴我,或是質問我,最終是我媽說了算。我不禁想:我媽到底是什麽身份?竟然可以淩駕在善心婆婆之上?怪不得善心婆婆對我與阿嬌的婚事從來不改口,原來是我媽的主意?以前一直以為是我們依附於善心婆婆生活,現在看來,應該是善心婆婆聽命於我媽!
良久,我媽似乎考慮終於有了結果,輕輕一歎,抬手指了指她身下的床底:“勞煩婆婆了。”善心婆婆一反龍鍾老態,身手甚是敏捷地鑽了進去!
讓一個年邁之人鑽床底,使身為年輕人的我實在看不下去,慌忙道:“奶奶,你坐著,我來!”我正要放開我媽的身子,我媽卻突然反手扣住我的腕脈,令我動彈不得。雖然我確信我媽絕對不會害我,但作為一個習武人來說,腕脈被製是絕對要命的事,我費了好大的勁才硬生生止住想要魚死網破的反抗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