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豈言惡俗
想來,如杜冰嬋這等絕世佳人,除非是受到她的邀請,否則,任何人莫想見到她。或者說,她便是巫山神女,抑或又是娥皇女英,洗盡鉛華,一任娉婷。往往世俗眾人只能一覽她身後的煙霞雲霧,卻只能對她的真實身姿望雲興嘆。
坐在其僕從的車子上,我反覆如是想。
按道理說,她的老同學歐陽林娜定然已經在電話里跟她說清楚了一切,其間的種種利害顧慮她應早已謀籌於心,她答應不答應配合我們這次終極行動,只在於她一句話。何故,這位美人要見我?莫非,她要再見我一次,希望我能給她一些安全的承諾?又或者想當面羞辱我以回敬我上次拒絕她的加盟邀請?
杜冰嬋這位風華綽約的女子,自我第一眼在葉梓聰府邸里見到她時就知道此女非凡品,以她的面相,此女乃是一位事事深謀遠慮、心機轉瞬萬變的才女高人。在此關頭,她要見我,毫無疑問又有她自己的心機。
不過,我承認,和一位美貌、心機如斯的女子打交道,我很樂意。
穿越了過江隧道,不多時,車子便來到了繁華的浦東陸家嘴中國第一高樓金茂大廈前。
飛速上升的電梯將身下的世界遠遠拋下,片刻間,我便上到了第八十八層,身下是四百米高的地平線。
僕人帶我來到了超五星豪華酒店的觀光廳。
藍天白雲從盛大明亮的玻璃幕牆之外放眼奔來,滾滾豪氣壯闊撲面襲人。在玻璃幕牆之下,背對我站著一位楚楚佳人。白的背心,黑的素裙,無限優雅舒暢流螢而至,四圍爵士樂鋪墊著薩克斯風,將這金碧輝煌、藍天白雲、豪華奢雅、有位佳人在廳一方的格調景象演繹得輕舞飛揚。而我生怕「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站在大廳入口處,卻不走進。
「方先生,我們又見面了。」杜冰嬋倏地轉過身來,面若二月桃花,似笑非笑,蛾眉顰蹙。
「應該說,我們『終於』見面了。」我一笑,走進去和她一握手,在附近一張沙發上坐下來,盯著這位美女總裁,兩三個禮拜沒見,她依然風華絕代,絕不帶半點俗塵。
杜冰嬋微微一愣,笑道:「『終於』?為什麼?」
「那就要問你了,看來,杜總這段時間沒少思量起我吧?」我一笑,僕人上前伺候上芳香撲鼻的茶水。
「我杜冰嬋會是那等朝朝暮暮的小女子?呵呵,何況,方先生,你原不過是一位很普通的男子,我又如何會常常思量你?」杜冰嬋走過來,在我對面輕盈坐下,「我請你來,難道,就說明我常常在思量你?」
「哈哈,杜總,你要分清『思量』和『思念』的區別。」我一抿茶,「就像我常常在思量奧黛麗赫本一樣,難道,我也是一位朝朝暮暮的痴男子?和杜總多日未見,而今卻被你邀請來如此壯觀之所以敘舊,看來,杜總定然是常常在思量我吧?」
「ok,我又華麗地敗給了你,看來,無論是賭桌上還是咬文嚼字,我都已佔了下風。」杜冰嬋一捋秀髮,「是的,我常常在思量你,我雖是一個大集團的總裁,可我畢竟是一個女人。是女人,難免有些女人的脾性,諸如愛嫉妒等等……」
我一愣,笑道:「看來,方隱我真是榮幸之至了。杜總能向一位男子敞開心扉坦誠自己的『女人脾性』,呵呵,我可能是有限的幾位男子吧?」
「不錯,你是第一位。」杜冰嬋緊緊盯著我,「除了我父親。」
我只覺空氣中何處飄來了壓抑,稍稍鄭重神色道:「慚愧、慚愧。」
杜冰嬋站起身來,又走向幕牆觀光窗下,良久說道:「還記得嗎?方先生,自從那次和葉氏三公子葉梓聰賭場一較高下、被你從賭桌上贏走一百億、再在衡山賓館里和你匆匆一敘之後,我就從未停止自己對你的『思量』——呵呵,這是你的話。我思量你,乃是真正覺得你是我生命中出現的第一位能讓我自心底佩服的男子,為別人贏下百億,卻分文不取,清風兩袖而去,不進豪門深似海。我常常在思量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關鍵是,你會是怎樣的一位人才,可我琢磨不透你——因為,從我生命至今,你是第一位拒絕我的男子,拒絕得那麼乾脆直接、拒絕得那麼瀟洒華麗。」說到這裡,她轉過身來,面頰間嫣然含笑,「最關鍵的是,方先生,在你拒絕我的加盟邀請時,有些話,你還記得嗎?」
我一愣,好幾個禮拜之前的事,我豈能一一記得?
杜冰嬋見我有些支吾,笑道:「在你很瀟洒地拒絕我之後,我問過你一句『你不會進入任何一家公司?你永遠不會為別人打工』,還記得嗎?」
半晌,我點點頭,琢磨著她的言下之意。
「然後,你回答『一來,我認為自己除了有一些雞毛蒜皮的小手段,絕無管理一家公司的能力;其次,就我這種人來說,我不喜歡有人騎在我頭上,想我四海漂泊,放浪形骸,無拘無束慣了,又如何能老老實實地朝九晚五上班』。」杜冰嬋喝下一口茶,驀然抬頭望著我,她幽深的眼眸里,我竟第一次讀出了些須的不信任。
拷!幾個禮拜之前我和她的對話,她竟然能一字不漏地記得!
「不知是我聽錯,還是我記錯了——」杜冰嬋盯著我微微一搖頭,「如果說,那算是你對我的一些承諾的話,可我現在卻隱隱發覺你違背了這一承諾——你說你不會為別人打工,但你這段時間卻頻繁出沒在葉家,我們的死對頭。據說,你為他家做了一些事,葉家老爺子給了你好幾億的報酬,有這回事么?」
聽到這裡,我一陣釋然,站起身來,走向窗前望著四百米高的地面世界,只覺這個世界好是荒謬,我從不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外人身上和這個世界——除非他們要強加於我。可是,這個世上,總會有一些人——強者,他們會將他們的意志強加於我的身上……很明顯,杜冰嬋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她也不想讓別人得到——比如我。
我轉過身,收斂神色道:「杜總,我理解你的意思。那麼,我就再次向你申明,是的,我永遠不會成為任何人的手下。他們是他們,我是我,而你又是你。我們之間不會出現任何相交的軌跡。對你們來說,你們有生意、有親朋好友、同事下屬,可對我來說,我沒有親朋好友、沒有同事下屬上司,我只有生意——生意客戶,當然,我做生意,分收費和免費兩種。而葉家,正是我要收費的生意客戶。僅僅如此,就是這樣。你可以說我是為了錢,但我絕不是有錢人家的狗;我出入他們的莊園,你也不能說明我在為他們打工——是他們在求我,而非我在求他們。」我喝下一口茶,一聳肩,「ok,說正事吧,想必你的老同學歐陽林娜已經給你說得很明確了,我們這次行動,需要你的配合,或許只有你出面,歐陽警司才能捕捉到罪犯,最近大上海鬧出的一系列冥幣怪案和國際詐騙大案,你一定聽說過……」
「呵呵,好吧,我相信你。」杜冰嬋點點頭,驀地,又盯著我,「你這樣幫歐陽,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別誤會,我只是非常奇怪。」
「朋友。」我望著她,「不過,我這並非完全在幫歐陽,我也只在履行一個出世作為的玄門中人『濟世拯蒼』的職責。」
「好!玄門中人。」杜冰嬋一拍手,輕盈一笑,「我在電話里已經聽歐陽說過了,她說你洞觀星相,便能獲悉地上的一切變化、能感知到某人的下落……方先生,我向來對你們這一行道很有些興趣,你找到我以讓我協助你們的行動,聽歐陽說你也是要藉助星相來透視那位犯罪分子的下落。不可否認,我非常不情願幫助你們,即使歐陽是我的老同學。因為,這於我在新聞媒介上的個人形象來說太過難堪,雖然,我應該協助政府和警方來配合這次行動,但我有權拒絕,不是嗎?」杜冰嬋說到這裡,眸子一閃,溫甜的笑意一滑而過,「呵呵,這樣,方先生,只要你在我眼前露一手,讓我信服,我就協助你們?不然,我又如何知道即使我去協助了你們卻仍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方先生在賭桌上很有一手,但那畢竟是賭技。你要憑藉星相和算計預測來抓捕罪犯,我承認,我很感興趣,但你要先讓我信服。」
「呵呵,好!」我輕輕一笑,打量著她全身上下,「杜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首先你要讓我信服——心服口服。我這人從不做白費功夫的事,否則,我去協助了你們,損了自己的形象,卻仍舊抓不住犯罪分子,不好向所有人交代。」杜冰嬋點頭一笑。
我邪邪一笑,說道:「杜總,這樣,你按你的習慣方式,從沙發上起身,朝任意一個方向走去,然後你隨意報出兩個數字——1到9任意兩個數字。然後,我就能斷知你——」
「哦?這麼神奇?僅僅憑我從沙發上起身走到任意一個方向、再報出兩個數字,你就能測算到我的一些奧秘?」杜冰嬋豎圓了鳳眼,「那麼,你能斷知我的什麼玄機?」
「呵呵,是的,到那時,我就能斷知你全身上下所穿的內衣的顏色。」我聳肩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