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站直咯，別趴下
被那麼多雙眼睛注視的感覺怎麼樣？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任何想問我這個問題的人——實在不怎麼樣！
世界上有三種人，男人女人和變性人，而這三種人里除了少數苦修派宗教人士和瞎子之外，目光都能傳達他們自己的思想和意念。
此時此刻，我就被無數目光牢牢捆在一張網中央。這道目光織成的大網上有金光閃閃的……「刺」扎在我身上。
這些刺有痛恨也有嫉妒，有同情也有憐憫，更有仇視和輕蔑。
雖說我和艾雪之間的事兒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此時親眼見證的人總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情緒。今天能參加光輝聚會的隨便叫個男人就覺得自己有資格追求艾雪，隨便叫個女人就覺得自己有姿色火拚艾雪。因此當陳無極宣布艾雪是年度新生校花王的時候，女人們的嫉妒和男人們的痛恨完全集中在了我們身上。
事實上，因為我看起來就是個窮鬼，惡意目光集中在我身上的始終比較多。幸好我早就習慣了。
陳無極彷彿也能感覺到這種目光的壓力，沖著我壞笑了一下——對女神艾爾西婭發誓，我現在目光如炬，就算這麼遠的距離一樣能看清這小子臉上的壞笑表情。
笑過之後，陳無極的話忽然來了個大轉折。
「艾雪同學能夠取得今年的新生美女榜首，不僅僅是因為美貌，還有她的神秘。」
神秘？這是什麼屁話？我皺皺眉，想到艾雪的身份，忽然覺得有點陰謀詭計漸漸揭開面紗的感覺。
「艾雪同學的神秘，不僅來自於她的優秀和低調。」陳無極繼續在台上大放厥詞，「還來自她的成熟幹練。通過我們對各個班級活躍分子的調查結果，我們不難看出艾雪同學是一個擁有多項專業知識的強者，而這些專業往往是我們一輩子都用不到的，譬如地質學。」
「除了這些特質之外，艾雪同學神秘的另外一個原因是……」陳無極頓了頓，留給眾人想像和議論的空間后，才大聲說道：「來源於她的強大！」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嘩然，再次好像鬧事一樣熱鬧起來。
比較好玩的是，那些看向艾雪的目光剛剛還明明充滿敵意，此時能召出雷光從天而落的陳無極都說艾雪強大了，那些有錢家小姐自然不敢再用放肆的目光看著艾雪。男人被電一下也就罷了，女人要是被雷電搞個皮膚大面積燒傷，恐怕自殺的心都得有。
不管陳無極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此刻他要造成騷亂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最重要的是，陳無極成功讓艾雪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面對這麼多密集的目光探詢，艾雪的表現反倒比我平靜許多，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反倒是在艾雪身邊的我顯得有些不安。
最可怕的是，原本沒注意到我的櫻櫻也轉頭凝視這邊，一眼就看到了我！
我們之間曾經那麼熟悉，即使有一段時間的分別和改變，在茫茫人海之中依然能一眼看到對方！
視力超好的我看得出，櫻櫻的表現和我剛才有點像，瞬間凝固了一下。
站在櫻櫻身邊的那個男生似乎敏銳得可怕，他捕捉到了這個瞬間。
在眾人目光的殷殷期盼中，艾雪抬手扔掉帽子，頓時一頭長發揮灑風中，篝火旁邊多了一張美艷動人的臉龐。
一直用運動帽遮蓋自己絕世容顏的艾雪，大大方方地昂起了頭！
這一次連歡呼聲都沒有了。艾雪真正將自己的美貌展現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只記得一件事，那就是欣賞她的美麗。
就在會場陷入一片寂靜的時候，一聲輕輕的咳嗽把所有人喚回現實世界。
「諸位，評選完了校園新生美女們，接下來我們該發紀念冊了。」
陳無極應該是比較滿意這種效果了，這才站出來說話。他的聲音不大，還是帶著某種特殊的魔力，讓聽的人不由自主再次注意到他的存在。此時站在台上的陳無極，雙手做了一個如翅膀一樣張開的誇張姿勢，彷彿一個拙劣的宗教演說家。
接下來的事，才是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驀然之間，一陣狂風從天空中落下，挾著無數灰白的氣體。頃刻間這些灰白的氣體灑滿整個操場，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彷彿一場風暴來襲，卻全無徵兆。
這場白色風暴唯一的好處是，它也遮住了我和櫻櫻之間的對視。
別說那麼遠的距離了，周圍一米之內，什麼都看不見。
「干！這是什麼調調？」我閉上眼睛的同時咒罵了一句，「難道真要殺人放火？」
「別擔心。」艾爾西婭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冷靜里有著一股幸災樂禍，「只是一個小小的傳送術罷了，送來你們想要的東西。」
事實證明，未來女神的智慧果然比人類稍微高那麼一點。灰白色的煙霧很快散去無蹤，恢復了視野的我發現自己手中捏著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封面上一行小字。
《鶴楓學院年度美女圖鑑》……
而此時台上的陳無極，彷彿一個優雅的魔術師謝幕一樣，對著眾人鞠了一躬。
「小小把戲，希望不要讓大家討厭。」
陳無極的這套表演，看起來像是沒有什麼目的，我還是領會了他的意思。
從聚會一開始四家主就在刻意展示自己的力量，在這種力量被眾人接受的同時，陳無極刻意強調了艾雪的強大。這種對比會讓很多人對艾雪產生更大的興趣，也會給艾雪帶來更多困擾。
四家主的目的難道只是針對艾雪的身份？西方神秘貴族和放浪師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
我的心中充滿問號，可惜誰也不能問。
因為我也明白陳無極做出這種無聊舉動的另外一個意思。
「今天的節目表演，現在開始！」
隨著陳無極的退場，強勁的電子樂在廣場四周的音響里同時爆發。堅硬又穿透力的聲音瞬間將男男女女們吸引住，幾乎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舞台附近，尋找演奏音樂的人。
舞台中央的幕布終於被拉開，露出幾個我頗熟悉的面孔，原來今天的樂隊居然是麥子他們，方定坤也在其中。
樂隊的出場帶來強烈的掌聲爆發，那些拿到美女圖鑑的男生們拚命鼓掌，以表示自己對四家主的崇敬之情。就算那些對出現美女年鑒這種東西完全不滿的女生們，也因樂隊帥哥們的出場而變得熱情起來。一時間場面的確如四家主所期待的那樣，充滿了興奮和熱烈。
我站在台下，望著台上的陳無極那張蒼白的臉，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未真正認識過這個人一樣。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手中拿著的不止是一本美女圖鑑，更是一份實力宣言。
四家主彷彿在用這種張揚的方式向所有八卦他們實力的人表明，他們真正的實力究竟是什麼樣的。
電子樂從四面八方奔來，襲擊眾人的耳朵，彷彿襲來的狂風暴雨。我緊緊抓著艾雪的手，像孤獨的漂流者抓著最後一根圓木。在四家主刻意展示的強大實力面前，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渺小。
台上的陳無極不知道我的想法，只是看了我一眼之後就繼續宣布今天的節目。
「首先有情鶴楓學院的第一個表演項目——古典舞蹈君王之夜！」
君王之夜是個雙人舞，陳無極接下來報出的名字讓我大吃一驚。
「楚昭然，林莎！」
夜晚的活動以大明星的表演開場，自然引起少男少女們的無數叫好。這種狂熱的態度，是剛才樂隊出場所不能比擬的。一浪接過一浪的高呼此起彼伏，甚至蓋過了昂貴的音響。
因為這種狂熱的狀態，我和艾雪一時間又不再成為被關注的重點。看著楚昭然攜林莎的手漫步舞台，我剛才心中那種壓抑的感覺才覺得稍好了一些。
「專業人士，這是專門來炫耀的么？」我撇撇嘴，刻意掩飾自己心中的隱隱不安，「你說這種人是不是挺無聊的？」
艾雪這一次表現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淡定，只是拉拉我的手：「別管他，讓他去吧。」
台上林莎和楚昭然已經行禮完畢開始表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楚昭然其實只是跟著林莎的步調走。因為已經擁有了「藝術之星」的才能，我已經能分辨出兩人在藝能方面的差異。尤其是林莎動作的渾然和流暢，完全不是楚昭然能比擬的。只是楚昭然外形實在比較優秀，加上台下針對他的歡呼聲依然一浪接著一浪，無形之中抹掉了他才藝上的不足。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長得好看的人和東西都比較受歡迎。
《君王之夜》是一款大概兩百多年前西方戲劇里脫生出來的舞蹈，由於當時表演所面對的人士多是貴族，因此舞蹈的大方向是華麗加流暢。整個舞蹈的背景音樂溫婉之中帶著一絲悲涼，故事講述某個第一次被召入君王殿堂中的美女，在面對一國之君的時候依然泰然自若，侃侃而談，進而獲得了君王的尊敬，最終成為王后的故事。這種故事在歷史上其實並未發生過，只是大家愛看這種傳奇，這才被傳為經典之作保存下來。
整個雙人舞中女性所佔的比例大大超過男性，因此林莎無與倫比的舞蹈天賦在這裡得到了極致的發揮。楚昭然更多的只是站在那裡迎合林莎的舞蹈，更加襯托林莎的優美舞姿。
我不得不承認，這個舞蹈選得非常好，楚昭然並不需要太大幅度的舞蹈動作，大多數時候只是站在那裡。偏偏林莎的舞蹈就能顯出他的瀟洒和挺拔，讓底下不少花痴的姑娘看的雙眼放光。
我在台下看著這兩人的舞蹈，心中明白這是楚昭然對我的一種挑釁。
面對這種挑釁，我該怎麼辦？
拉著艾雪的手，我嘟囔了一句：「這日子沒法過了。」慢慢靠近舞台。
周圍狂熱的少男少女們沒察覺到我的動作，我和艾雪迅速在人群中穿梭過去，終於靠近了舞台。
「小時候我認識的一個長輩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我邊走邊對艾雪說，「這句話我一直都記得。」
艾雪只是很順從地被我拉著向前走，她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問道：「是什麼話？」
「面對壓力的時候，你想好好活著，只有一種選擇。」我說，「站直咯，別趴下！」
這個時候，我們已經走到了舞台附近。
《君王之夜》的舞蹈長度超過了大多數人忍耐的極限，然而歡呼聲還是一直持續到了舞蹈結束。這個時候我已經知道自己的節目就被安排在楚昭然後面，看著陳無極看似鼓勵的眼神，我沒有給他什麼好臉色。不管怎麼說，我總覺得自己好像被算計了。
「今天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這一切都錄下來？」我扭頭看了艾雪一眼，說出一句類似豪言壯語的話。
艾雪微微一笑：「隨便你了。」
我和艾雪說話的時候，林莎正在完成最後一個動作——她做了一個圍繞楚昭然旋轉超過五十圈的連續旋轉動作，最終還以短裙的裝扮被楚昭然托著高高躍起了一次。這兩個動作看起來極其華麗，屬於那種只有在電視里才能看見的動作。
林莎在楚昭然的手上伸展了一下華麗的雙腿，最終穩穩落地。此時學生們的興奮度已達臨界，歡呼聲徹底爆發出來，甚至有無數人跳起來表達自己的興奮之情。這種場面以往只有在偶像演唱會裡才出現過，此時能夠得到這種極強烈的反應，也是對林莎和楚昭然表演實力的一種肯定。
只有我，不知為什麼心中一片平靜。大概是由於有「藝術之星」的才能在身體里，我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激動的地方。
此時我心中想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果面對這種激情四溢的表演我都無法激動，我以後是不是沒了為藝術作品激動的可能呢？
不過此時我已經無暇去想這個問題，掌聲和歡呼聲中，陳無極已經將目光投向了我。
「諸位，在這樣火暴的開場之後，請大家期待下一個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