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棋逢敵手
我不知道鄭義何時醒來的,他叫醒了我。我迷迷糊糊中看到他坐在窗邊抽起了煙,他吐出了幾個不成形的煙霧。耀眼的晨光照射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臉棱角更加立體分明。
“吖的!不要在我房間抽煙,臭死了。”我嫌棄他說。
“你才吖的!我昨晚一整晚都睡不著。”他又吐出了一個大煙圈,然後把煙頭扔出了窗外。
“幹嘛睡不著?你半夜起來做賊了?”我說。
“吖的!你整晚不是哭就是笑的,差點被你嚇死。”他找了張椅子坐下來,翹起了二郎腿。
“你可別一大早在這兒瞎扯,我可睡得好好的。”我確實不記得有這回事,就算有這回事,我也絕不會承認。
“就差給你吖的錄音了,我以後絕不敢跟你睡一屋了,我昨晚都沒有睡,今天準備請假在家裏睡一天。”他看起來確實很疲倦,無精打采的。
我穿好了校服,刷牙洗臉完後隨便弄了點吃的,留他一個人在那裏。
昨晚家裏那來路不明的一桌子菜,依然令我耿耿於懷。我甚至將這事跟肖佑廷聯係到了一塊,腦海裏在不停設想這是不是他幹的好事?
我不得不承認我對肖佑廷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偏見,這種偏見我也不知道起始於什麽時候。有時候對一個人有偏見,你就很不想見到那個人,但那個人偏偏還時常出現在你麵前。這也是一種煩惱。
為了應付月考,班主任臨時把體育課也借來上課,這讓我們全班人意見都很大,但又得假裝欣然接受。自從班主任叫我去訓話那次起,過後他就再也沒有過問我什麽事,有一種任由我自生自滅的意向。我也樂意他不來找我,我無比希望他能夠一直保持下去直到學期結束。
但在月考前一天班主任又打破了這一局麵,著實令我十分難堪。
班主任下課前又在班裏重新講了這次月考的重要性,希望全班人這次月考都能夠全力以赴,爭取拿到全年級的第一。每個人都表現得信心十足,對拿獎金個個都顯得趨之若鶩。
班主任走到我旁邊,然後叫我去辦公室找他。
我心想肯定又是關於成績的事情,但沒想到出乎我的意料了。
“老師!”我走進班主任的辦公室,他拿起水杯喝了幾口水。
“陳諾!聽說你最近在班裏談起戀愛來了?”他放下水杯,看著我說。
“我沒有。”我低著頭說。
“沒有?有人已經反映到我這裏來了。”他變得有些嚴肅。
“我不知道是誰在背後胡說,但沒有就沒有。”我直截了當說。
“沒有最好,現在這個時候就應該好好學習,別整天想一些有的沒的。”他還是有些懷疑我。
我沒有回應他,隻是直直在他麵前杵著不動,他也沒什麽好跟我說的了,就讓我回教室了。
我一直認為班主任是一個懂得明辨是非的人,但我聽到他這樣毫無根據質問我一番後,我對他的印象就徹底改觀了。至於他從誰人口中聽說我“談戀愛”這事,我也懶得去追究。從那之後,班主任在我心目中就隻是個教書的罷了,而我隻不過是剛好在他教的班級裏完成高一的學業,說到底他也是個普通人罷了。
我一整天都悶悶不樂,突然覺得填試卷答案顯得有些多此一舉。我開始思考上學對以後的人生會有什麽作用?對於那些早就有了答案的試卷,就算能拿滿分是為了證明什麽?就算我考試拿了第一,那麽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人類的求知,難道就是為了解開別人早就知道答案的題目嗎?
這不禁讓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偏見,其實我對這個世界早就有了偏見,但以我這個少不經事的年紀又不能為此做出什麽。就算我再怎麽叛逆與執拗,在外人看來,我隻是一個偏執狂罷了。所以他們理解不了我,我也懶得去理會他們。但對於眼前的種種不滿,我也隻能暫時選擇妥協,與周遭的一切妥協。
今晚不用再繼續留校,明天上午就開始考試,需要考兩天。我放學就直接回到家裏悶頭睡大覺,這陣子所發生的事,已讓我感到有些疲憊,隻能等我醒來後重新振作精神。
正剛睡著,就聽到門鈴聲響,斷斷續續地響著,我以為又在做夢。門鈴還是繼續響著,我被吵醒了。這時天已黑,我起床哈了口氣慢吞吞走下樓去開門。
“來了!來了!別按了!”我遠遠說。
打開門一看竟然是肖佑廷,他穿著運動服,門口停著一輛小電車,估計是他開來的。但他是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的?
他的突然到來,這讓我很疑惑,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突然來肯定沒好事。“怎麽是你?”我說,並沒有邀請他進屋的意思。
“聽說你最近跟陳唯瑩走得很近。”他開門見山說。
“那是怎樣?”我輕描淡寫說。
“我可不是熊正輝,可不是那麽好惹的。”他很不客氣說,“插別人一腿的事你最好別幹。”
“你腦子進水了?誰他吖的插你的腿!”我回懟了他。
“這麽著,這次月考誰考輸了,以後就離陳唯瑩遠點。”他撂下話了。
你有資格麽?就憑你上次那吊車尾的成績也配跟我比高低?我想是這麽想,但說還是得按照假惺惺的客套話說。“你既然那麽想贏就讓給你得了,我無所謂。”我不緊不慢說。
“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來比個高低!”他提高了嗓門說。
我端詳了他幾眼,我不清楚他今天吃錯了什麽藥?竟跑來跟我說這番話。
“我不會跟比你的,你回去吧!以後我們還是井水不犯河水。”我拒絕了他。
沒想到他竟猛地衝過來出手狠狠打了我一拳,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是感覺到我的臉很痛。但我並沒有還手,我想不明白我為什麽不還手?我一向看不慣他,這次他先動手的,我本可以借此機會狂揍他一頓,以泄我心中之憤,但我並沒有還手。
“你沒什麽了不起的!”他撂下這句話轉身就走了。
我雖然很氣憤,但我還是覺得自己沒有動手跟他打是對的,我想我已用我的行動藐視了他——他不配做我的對手。
我回到家裏從冰箱拿出幾塊冰敷著臉,以免腫起來。貓不知道從哪鑽出來,一個勁地跟我撒起嬌來,我摸摸它的頭,它就在地上打起滾了。平時爸媽不在家,也就它跟我作伴了。
最近的煩心事可是一樁接著一樁,如果我再抱著置之不理的心態去看待這些事情,遲早有一天會被逼瘋。我是時候拿出鬥誌了,不管是肖佑廷的存心找茬也好,還是學校的考試也好,既然班主任那麽想要第一名,那我再試試拿個第一名給他看看,這可以被理解成一種賭氣的叛逆行為。
這次月考後,學校會舉行“建校三周年慶典會”,聽說那位捐款建校的富豪會親自給學生頒獎,學生還有在台上演講的機會。這對來說可是一次大好機會,我不禁美滋滋地幻想著自己,挺著腰板大步走向頒獎台,從那富豪手裏接過獎金,羨煞旁人。
第二天去學校考試,我信心滿滿。我預計會考的題,答案幾乎都在自己腦海裏存檔起來一樣,但也不能粗心大意。
我拒絕了肖佑廷的挑戰,但我內心的那股爭強好勝還是讓我下定決心不能輸給他,免得到時候他以為我是不敢接受挑戰的懦夫。
他上次月考考了個全班倒數第一名,但想起他中學跟我同班的時候,成績也一直是麵列前茅,我懷疑他上次月考是故意發揮失常。我必須承認,在中學那會兒我曾經把他作為主要競爭的對手,所以還是不能夠輕視他的實力。
冤家就是路窄,我和肖佑廷被分到了同個考場,而且他就坐在我的左邊座位,中間僅隔了五十公分遠。這讓我在整場考試當中限於十分被動。
臉上的淤青還沒有褪去,那道淤青是在提醒我白白挨了他一頓揍,這突然又讓我感到怒上心頭。他應該感到慶幸我當時沒有還手,否則他今天應該是躺在醫院,而不是坐在這兒考試。
我盡量做到無視他的存在,這樣方能起到蔑視對方的作用。
第一科考語文,試卷一發下來,我用最快的速度做好了試題,然後重頭到尾檢查一遍試卷題目,避免粗心大意而丟分。考試最後剩下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我來回重複閱讀了自己寫的作文,暗自認為自己寫的文章挺有水平,要是參加作文比賽應該可以得個獎。
整場考試下來,我做到心無旁騖,沒有什麽可以影響到我,就算肖佑廷在我旁邊,我也一樣可以無視他的存在。
我無意中瞥到了肖佑廷緊張的樣子,他正在忙亂地塗改試卷題目,但時間好像來不及了。
“這小子的題目居然答對了,我們趕緊把他寫的答案塗掉。”不知道從哪傳來的聲音?
我是不是在幻聽?“哈哈哈~你看他那緊張的表情,太好玩了!”是一個小朋友在說話。
考場裏怎麽會突然有小孩子的聲音?我這不會又在做夢吧?我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能感到疼痛,這就說我不是在做夢。那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與我當時昏迷三天後醒來時如出一轍。
我再看了肖佑廷,他已經慌亂得找不著北了。他的整張試卷都是塗改液,看起來很糟糕。
鈴聲響起,監考老師宣布考試結束,然後走下來收卷。這時肖佑廷已崩潰了,他趴在課桌上哭了起來。
“這位同學你怎麽了?怎麽哭了?”一個男監考老師走向肖佑廷。
他拿起了肖佑廷的試卷,看了看那塗滿塗改液的試卷,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隻安慰他說:“別哭了啊!不會做沒什麽大不了的,下次再努力點就是了。”說完,他搖了搖頭勉強收走了肖佑廷的試卷。
我突然覺得此時的肖佑廷挺可憐,但我又能做什麽?我內心並沒有半丁點幸災樂禍,就算平時怎麽看不慣看,看到他如此難堪的一麵,某一瞬間想走過去安慰他,跟他冰釋前嫌。。
但認真想,這樣子去安慰他又不是很適合,我至少無法拉下這個麵子。而這,不外乎關係到的是陳唯瑩,還有我自己的要強的自尊心,我承認我也有自私的一麵。
我收拾了書包走出了教室。肖佑廷趴在課桌上,沒有人再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