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寒月斃命

  就在昨日,他凝視著我的眼眸里,那一抹愛戀和深情是真實的。


  他沒有欺騙我,他不會欺騙我,他不可能也不捨得欺騙我。


  芙蕖苑早已經被裝飾了一番,所有的宮燈都換成了嶄新的喜慶紅色宮紗燈籠。


  如果一切像簡淵所說,皇后已經答應他。


  他這一生一世,只會娶我一人的話。


  今天晚上,我將從這裡,嫁到碧彤苑去。


  我像木偶似的被她們折騰了一天,掌燈時分,一切準備就緒。


  只等吉時一到,便有人過來接我去安陽宮裡的碧彤苑,舉行大典。


  天官為我們擇定的吉時是午夜子時。


  對於嫁人,我並沒有任何的經驗。


  所以,我也毫不猜疑,為什麼要選這樣一個人困馬乏的時辰。


  時辰好像還早,我被溫姑寒月等人扶進自己的卧室坐下等候。


  門口,除了幾個我平時貼身當值的嬤嬤宮女,其餘的人全部退出各自散去。


  溫姑出去,吩咐了一聲:「姑娘要歇歇了……」


  儘管芙蕖苑裡裡外外的人,頓時就鴉雀無聲,變得安靜起來。


  寒月在為我剪著燭花,我默然靜坐。


  心中思索著,不知道我在陽陳的父母到底有沒有得到我要出嫁的消息?


  抑或,他們身份在王皇后眼裡還很卑賤。


  所以,明知道這一點的簡淵才出語制止了皇宮的通知。


  怕他們的到來,會導致橫生事端。


  畢竟,我這樣的處境,我自己能忍受。


  我的那些親人,同袍戰友們,卻不一定能忍受。


  還是,簡淵真的另有打算?

  這些,我都不得而知。


  卻有一點是肯定的,我今日的出嫁是孤單的。


  別說賀蘭石少雄蘇力青等人了,連李鈺彤都未能進京陪伴我。


  我又想起王皇后,想起初見到她的那一刻。


  我竟能如此清晰的感知,她就是我異世里的母親。


  可是,她已經不是當初的狐族長公主。


  她雖然保留著我已經耳熟能詳的外貌,卻已經靈性泯滅。


  非得至死,不能喚醒。


  我雖然靈性依舊,記得所有的前塵往事。


  但渡劫之後的借屍還魂,卻讓我面目全非了。


  如今,我沒有了曾經的妖孽外形,徹底的成為別人家的女兒了。


  可是,我們曾經的宿怨糾葛似乎還在繼續。


  從王皇后看我的目光之中,我仍舊能清晰的看見那份怨毒。


  我何其無辜,卻又不得不承載著這份孽債。


  還有當初,簡淵在神醉迷離之際,曾經對我許下的海誓山盟。


  待西秦國勢安穩之後,他會江山為聘,讓我風光下嫁。


  到如今,自己卻只能就這麼卑賤的嫁出去。


  我獃獃的坐在那裡,心裡糾結莫名。


  默思半晌,我只能暗暗的嘆息了一聲。


  誰要我心甘情願呢?誰要我願意委曲求全呢?

  誰要我願意相信簡淵,願意相信我們之間的患難之情呢?

  觸目之間,我忽然看見桌上青妃賞賜給我的那個小盒子。


  日間青妃走後,我隨手遞給了寒月。


  寒月大概也是忙得厲害,竟然隨便的就擱置在卧室之中,我平時起坐的小桌子上。


  我伸手拿過它,慢慢的打開這個精緻的小盒子。


  只見裡面一方潔白絲滑的絹綢,四邊整整齊齊的疊覆著。


  我輕輕掀開絹綢的四角,不禁在心中發出一聲讚歎。


  只見一個細長躬身,肢足前屈,作伏卧狀,長尾下垂,尾端上捲成孔虎狀玉器卧在裡邊。


  這隻玉琥橢圓眼,上唇上卷,下唇內捲成孔。


  身飾龍首紋,圓眼細眉,簡潔生動,雕工精湛到無以復加。


  特別是虎頭和虎尾部分的玉,還蘊氛著似有似無淡粉色,給這隻造型威猛的玉琥平添了溫潤可愛。


  我把這隻玉琥拿在手上,把玩良久。


  不可否認,這隻玉琥確實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怪不得連太子簡軒都想得到。


  青妃親自到芙蕖苑,拿了這麼稀罕的東西賞賜給我,難道真的是為了獎賞我為西秦立下的汗馬功勞?

  我在燈下反反覆復把那隻玉琥把玩良久,寒月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羹進來。


  她把羹盞輕輕放在我面前小桌上,柔聲對我說道:「姑娘吃一點吧。」


  我才感覺自己確實有些餓了,點點頭,放下手中的玉琥。


  伸手持過羹碗里的綠玉調羹,慢慢的攪拌著,等著它涼下來。


  寒月把我隨便放置的玉琥從盒子里拿起來;她原本是要把玉琥收起來的。


  可能是玉琥的玲瓏精緻也打動了她,她不由得把這隻玉琥置在掌心,在燈下觀賞了一會。


  然後才把它重新放置在盒子里,仔細的用那塊潔白的絹綢包裹好,蓋上盒子。


  忽然,寒月低低的驚呼一聲:「姑娘……」


  聲音竟然極其痛苦,我嚇了一跳,抬眼向她看去。


  頓時,我手中的羹碗瞬間便被驚得落地跌得粉碎。


  我看見,剛才還表情平和的寒月現在竟然是滿臉猙獰。


  她雙手捂住胸口慢慢的向地上跪趴下去,嘴角頓時漫出一股黑色的污血。


  我見慣了各種各樣的死亡,卻很少見過這種毫無徵兆猝不及防的死亡。


  我顧不上自己身上層層疊疊的新人吉服,大叫著:「寒月,寒月……」


  衝過去一把抱起寒月,並且急忙以手按於她的後背發力。


  企圖用自己的內力為她逼出體內劇毒,保住她的性命。


  但寒月卻已經無力的仰起頭,艱難的對我吐出一個氣若遊絲的字:「毒……」


  我房門前,幾個貼身當值的宮女嬤嬤早就驚恐萬端的跑進我的房間。


  有人開始低聲哭泣,卻被一個年長的雲嬤嬤喝止住。


  芙蕖苑裡的氣氛,陡然變得詭異恐怖起來。


  這個年長的雲嬤嬤像個經過風雨的,她讓我趕緊放開已經死去的寒月。


  「姑娘快放下吧,沒用的了……」


  對一個小宮女吩咐道:「不許亂嚷,仔細你的舌頭,悄悄地把溫姑請來。」


  這個小丫頭慌忙答應一聲,就要往外跑。


  雲嬤嬤輕聲喝道:「站住。」


  小丫頭臉都白了,身子頓時僵在哪裡。


  雲嬤嬤罵道:「瞧你那臉?怕外面那些人看不出晦氣是吧?」


  「定定神,和平時一樣兒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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