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危城兵難
竟叫這些荒嶺野狼也成了西秦邊塞和蠻夷人之間戰鬥的犧牲品。
可能看我和賀蘭嘰嘰咕咕說了這大半晌的,梟姥終於有些不耐煩了。
頓著手裡的蒺藜拐杖,嘶聲對我說道:「徒弟兒,你和你好朋友有什麼說不了的體己話兒?」
「咕咕噥噥這大半天的,聽得我老婆子好不耐煩了。」
「快過來,陪我聊聊天兒。」
我知道,梟姥一發話,我就沒辦法再向賀蘭什麼了。
否則,這個喜怒無常的梟姥一發怒。
丟下這破破爛爛的燕陰口,還不把我義父李闊海給急死了?
萬一緹弗王真的帶著駐紮在摩雲洞的大軍,前來為阿雅報仇。
甚至,還有阿雅的師傅,藍冰雪魔。
可全都指著這個她呢,我得趕緊先哄著這個老怪物。
我一邊趕緊對著梟姥露出一個燦爛笑臉,口中歡快的答應道:
「哎,師傅,徒兒馬上就過來陪您聊天。」
一邊把手裡的龍首琴,不由分說,對著賀蘭塞過去。
「賀蘭,既然我的人都不在這裡了,這把琴你就好好給我收著吧。」
「待會,萬一藍冰雪魔又來了,我又被她給打死了。」
「你可要記得,一定把它交給伏龍王子炎伏羅。」
賀蘭顯然不愛聽我這種話,他雖然勉強接過我手中的龍首琴。
卻少有的皺眉道:「庭宇,你可不要說這種話。」
「琴,我給你收起來可以,我和那位伏龍王子可不熟。」
「以後,有機會,還是你自己親自交給他吧。」
然後,他拎著那把龍首琴,上前一步。
對梟姥躬身相請道:「賀蘭帶前輩和龍將軍去軍營歇息吧,這裡,不是久站說話之地啊。」
不料梟姥看也不看賀蘭一眼,用沙啞難聽的聲音說道:
「不需,我只和徒弟等在這裡。」
「這裡,倒確實不是將軍的久留之地,老身請將軍速速離去。」
聽梟姥用這樣不屑的口氣和賀蘭說話,我心裡很有些腹誹。
就算賀蘭武功差些,畢竟是我的朋友。
而且,他也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用得著這麼藐視人嗎?
只是,她讓賀蘭速速離去,到底是什麼意思?
到底是緹弗王的大軍快要來臨?還是,可怕的藍冰雪魔也快來了?
我不禁凝神細聽。
耳畔,除了燕陰口勝利的西秦將士大聲呵斥著一些腳步拖沓的戰俘。
很多馬蹄不停的來回奔跑,收攏撿拾兵器輕微的撞擊聲,似乎並未異樣。
賀蘭倒是淡定,對梟姥的冷顏戾色好像並不放在心上。
見梟姥不領情,也不勉強,對我點點頭,自顧騎馬先行離去。
不一會兒,他又帶著人,給我們拿來一些食物清水。
我知道,梟姥似乎並不喜歡賀蘭。
便也索性催促賀蘭進城協助李闊海,不用再陪著我們了。
省得留他在身邊,反而礙手礙腳。
面對強敵,真打起來,我和梟姥也用不著誰為我們掠陣的。
賀蘭走後,梟姥和我席地相對而坐。
面對食物和清水,梟姥卻一樣也不用。
我早已飢腸轆轆,立刻風捲殘雲,吃光了大部分的食物。
別的先不管那麼多,填飽肚子再說。
…………
夜色逐漸接近拂曉,初冬的凌晨寒意侵人。
身邊四處仍在燃燒的戰火,明滅不定的跳躍著。
寒月消逝,夜空之上的太白星,倒顯得愈發寒光閃爍。
它睥睨地俯瞰這悲涼的邊塞,人世間,慘烈的戰場。
我突然想到了,簡淵等我在涵谷關外的那夜。
我們甜蜜的相互依偎,看著這顆耿耿長庚星。
我一直記得,那夜的長庚,掛在明凈的夜空之中。
水洗一般,光華灼灼,明亮美麗。
彷彿四野都有天使仙子,在對著它歌唱輕舞。
那夜,我問簡淵:「你會不會給我打一間金屋?像前朝漢武帝藏陳阿嬌那樣?」
他對我說:「我要藏你一生一世。」
可是,眨眼間,卻物是人非。
這諾言,說不定,終於只會是一句箴言。
今夜的我,已經不復那夜的甜美快樂心境。
今夜頭頂的太白,也忽然變得氣勢洶洶,獰惡不定了。
我的心中,不知為何,也沒有方才那樣迫切的想見到簡淵了。
只願他暫且安好。
我看著對面縮成一團,簡直像一隻個巨大刺蝟的梟姥。
漫無邊際的思緒,頓時被生生的拉回。
突然在心裡暗想,要不是西秦邊塞的戰事已經一塌糊塗。
要不是危城兵難,自己又親眼見識了梟姥功力的可怕。
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聽從這個怪物的安排。
與她在這不勝蒼涼的邊塞關隘戰場上,莫名其妙的相對枯坐。
我更情願隨著李闊海賀蘭去幹些更靠譜的事情,用以阻擋柔如人的大軍鐵騎。
賀蘭似乎也很忌憚梟姥,方才給我們送食物時。
當著梟姥的面,他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也沒有和我說了。
李闊海被梟姥控制打擊了一下,更是無影無蹤。
不知道是不是帶著人,修築城內被打破的兵防,以防萬一。
還是索性破罐子破摔,隨著梟姥和我如何折騰,眼不見心不煩。
反正西秦邊塞的戰事已經如此,便是他再如何勉力支撐。
也不過是撐的一時是一時,城破兵敗,都是遲早的事情。
他所需要做的,死命效忠的西秦二皇子殿下殉葬罷了。
不知道現在的李闊海,心中有沒有感到一些後悔。
後悔他一時眼拙,站錯了隊伍,跟錯了主子。
最終,無可挽回的踏上了這樣的一條不歸路。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實在忍不住了。
對梟姥說道:「師傅,您說,藍冰雪魔一定會來嗎?」
梟姥身子動了一動,不以為然的對我說道:
「不來就不來唄,咱們就坐在這裡,一直等到她來好了。」
我哀嘆道:「師傅,您這叫什麼話?」
梟姥似乎對我翻了一下白眼,嘶聲道:「師傅說的,是實話。」
我無奈的輕笑了一下:「師傅,您知道什麼最可怕,什麼最折磨人嗎?」
梟姥便嘎嘎的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
「等待一個可以預知的不祥的結果,那個過程是最可怕最折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