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幽蘭
「就算……是將軍對我的報答了。」
她對幽蘭吩咐道:「把那把龍首琴取來,贈與龍將軍,送將軍出去。」
我慌忙推辭道:「謝謝主人,救命之恩庭宇已經無以回報了,怎麼還敢要主人的東西?」
「啟稟主人,我對音律一竅不通,那什麼琴……您還是自己留著消遣吧。」
龍后的面色變得凄然起來,幽幽地說道:「將軍有所不知,這把龍首琴,再也發不出美妙的琴聲了。」
「鳳失龍偶,弦誅心……此物,我留著亦是無用。」
「如今贈與將軍,有勞將軍帶它出去。」
「或令此琴重見天日,重新尋找有緣人。」
「將軍謹記,茫茫四海八荒之中,只要能碰見令這把龍首琴重新發出音韻的人,我此生便願足矣。」
恍然之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聽明白了。
原來,這位龍後有一把已經啞了弦的什麼龍首琴。
聽她的吟哦,什麼鳳失龍偶,弦誅心。
可能是指龍皇已經死了,她也心如死灰了。
所以,她雖口中說是把龍首琴贈與我的。
其實卻並不是真的把琴送給我,而是讓我替這把琴重新尋找主人的。
這還不簡單?
既然這個女人是炎伏羅的娘親,我出去以後,直接把這把琴送還給炎伏羅不就得了?
炎伏羅是蒼溟國的王子,要是不出意外,就是未來的蒼溟皇,他不就是龍首琴的主人了?
想來,茫茫四海八荒之中,也只有炎伏羅能重新令此琴發出美妙音韻了。
我覺得一定就是這樣的了。
便爽快的對龍后說道:「既是如此,這個囑託我應該可以做到。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聽我如此一說,龍后美麗的臉上,立刻露出真正高興的笑容。
這時,幽蘭已經拿著那把龍首琴抱了進來。
正是我住的石窟里,一直放在石磯上的那把琴。
龍后伸手接過琴囊,把那把琴抱在懷裡。
先是深情的摩挲了一會兒,又把自己的臉龐緊貼在琴柄上,就像對待自己一份最難割捨的眷念。
然後,她方雙手托著,緩緩地把琴囊遞給了我。
我急忙恭恭敬敬地接過來,慎重的抱在懷裡。
見我如此莊重小心,龍后感激的對我說道:「將軍能體察我的心意,定不會負我所託。」
「將軍離開這裡之後,為了助你更能建立一份驚天動地的巨大功業。」
「也是為了紀念上天賜給我們的這場緣分,我這裡有一份饋贈,請將軍務必收下。」
然後,我看見她起身走到她巨大華美的梳妝台前,打開自己的妝奩。
於那些琳琅滿目的珠寶器皿中,撿揀出一隻小巧精緻的盒子。
對我說道:「我這裡所有的珠寶雖是世所罕見,說起來,對將軍其實都是無用之物。」
「但是,這件溟鳳鏤衣將軍應該穿上。」
她一邊說著,一邊微笑著走到我身邊,把那個精緻的小盒子遞向給我。
幽蘭忍不住插嘴道:「主人,溟鳳鏤衣……是女將的護身至寶,將軍他……」
龍后意味深長對著幽蘭微笑了一下,道:「無妨,幽蘭,你不看將軍的身量其實和這件鏤衣很相配的。」
「這件寶貝放在我這裡也是浪費,只要能穿的上,何必拘泥男女?」
一隻手抱著龍首琴,一隻手捏著那隻精緻的小盒子,我有些尷尬。
收下吧,這肯定是個極其貴重的饋贈。
本來就擔著人家的救命之恩呢,不收吧,又顯得矯情。
一時之間,眨巴著眼睛,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尤其是聽幽蘭這麼一說,我就更加不能表白自己原本就是真正的女兒之身了。
那樣,好像我真的很想要別人東西似的。
倒是心思單純的幽蘭聽她主人如此一說,臉上便露出衷心的高興。
歡喜的對我說道:「這可真是將軍的福氣,也是將軍和它的緣分。」
「這鏤衣一共兩件,原系主人的弟弟,離索王子年少時,為賀姊姊新婚,親往深海。」
「捕采千歲鮫人,取其髮絲,苦心劈經割緯,又用精金淬鍊所制。」
「鮫人男子髮絲所制的,為蒼龍。」
「鮫人女子髮絲所制的,為溟鳳。」
「等閑之人,是不可能輕易獲得的。」
「以後,將軍穿著上戰場,就知道它的好處了。」
看我滿臉訕訕,捱捱延延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美女主人阻止幽蘭道:「不要多說了,我既然已經將此物贈給將軍,就是真心實意的。」
「將軍不必覺得過意不去,快收好它。」
又含笑道,「幽蘭說得對,這些珍奇的寶物其實都是有它們自己的緣分。」
「將軍能來到這裡,想必,就是你們之間的緣分到了。」
我只得滿懷感激之情接受了龍后珍貴的饋贈。
待我再次致謝之後,龍后對幽蘭催促道:「幽蘭,這裡不能久留將軍了。」
「雖然戀戀不捨,還是需快些送將軍出去,免得節外生枝。」
幽蘭垂首給她的主人福了一福,溫婉的答應了一聲:「是。」
然後對我說道:「將軍,請隨我來吧。」
我抬眸看向龍后,欲言又止。
龍后卻含笑對我擺了擺手,只顧催促我快些離去。
我不禁暗暗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覺得有許多遺憾。
其實,我有很多關於炎伏羅的事情可以告訴她。
我想,她一定想知道,自己最親愛的兒子現在如何了吧?
但是,我終於什麼也沒有來得及和她說。
也許,這也是另外一種機緣不到的結果吧?
…………
我把溟鳳鏤衣揣在懷裡,抱著龍首琴,默默地跟著幽蘭後面。
幽蘭帶著我,順著來時的石窟走出來。
很快,她就領著我,踏上一個似乎沒有盡頭的石階。
只是,我們愈是往上攀援,光線反倒愈是黯淡起來。
此刻的幽蘭,卻一改在石窟里的溫婉隨和。
她沉默不語的自顧在前面走著,好像是再也不肯和我多說什麼。
良久,我才注意到,這位姑姑的腳步竟然特別的輕盈。
雖然她每一步都踏踏實實的落在石階上,卻幾乎一點聲音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