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燈火通明的茶肆
我話還沒有落音,這個孩子並沒有表現出乞丐特有的品質:一聽到錢立刻兩眼放光。
反而抬起小臉,極快地拒絕道:「不不不,我不要錢……他們要是看見我有錢,不但會馬上搶了去,還會把我打死的。」
聲音竟里是抑制不住恐懼的顫抖。
我不禁和小雯面面相覷了一下。
我想,他口中的「他們」一定是一幫力量遠遠大於他的乞丐。
不知道這個小乞丐是生得過於單薄,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受到別的乞丐的欺負。
要不,這個孩子可能是個外來者,偶然流浪到這裡的。
人生地不熟的,又可憐兮兮,只好被陽陳郡本地的乞丐欺負了。
但這小乞丐看起來似乎很不相信我還小雯,馬上就能從他嘴裡問個子丑寅卯,好像是不可能的。
現在我們也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在他的身上。
對於總兵府外的這個陽陳郡,我雖然曾經在大白天走過一趟。
這烏七八黑的夜晚,我不僅是一頭霧水,小雯更是找不著北。
便是我想幫幫這小乞丐,也得看看情況才說。
我已經吃過一次胡亂允諾寶貝的虧,再也不能隨便說話了。
想罷,我就安撫的對他說道: 「小兄弟,你若是相信我們,你就呆在這裡,不要走開。」
「等一會我們還要從這裡回去,說不定給你帶好吃的哦。」
小乞丐看看我和小雯,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看得出,他對我的話似信非信。
信不信,只好看他的造化了。
不過我想,反正這個陽陳郡也不是大的無邊的地方。
只要這個小乞丐還在這裡乞討,只要我能隨意進出總兵府,我總能有辦法找到他。
再看看能不能設法,幫他擺脫被人欺負的境地。
安撫好小乞丐,我拉著小雯七轉八拐亂走一氣。
摸索著走了好久,我和小雯終於眼前一亮,總算是走出總兵府這條破敗的後街。
首先映入我倆眼帘的,是一處燈火通明,笑語喧嘩、熱鬧非凡的地方。
小雯低低的驚呼道:「大小姐快看,那裡是茶肆呢,今天夜裡有說書的。」
我看著那個鬼市一般的地方,好奇的問道:「陽陳竟然還有這種地方?」
小雯好像不勝歡喜興奮的連連點點頭:「有的有的,不過,這些茶肆一般都是白天做生意。」
「除非請到說書的先生,便會熱熱鬧鬧的開幾天夜市。」
「那些說書先生可有趣了,他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說出的故事可好聽了。」
「想不到這樣巧,竟然叫大小姐碰見了。」
小雯充滿了愉悅的情緒立刻感染了我,我頓時感到樂不可支起來。
想不到陽陳郡還有這樣好玩的地方。
我雖然出生在紙醉金迷的大漢王城,可只打出生就被幽禁,十幾年從來未曾踏出王爺府的高牆半步。
完全不知道俗世凡塵為何物?
當我化身阿雪時,我眼目所見的,卻只是血色戰場和西秦蒼涼的荒服。
最後,便是人煙渺茫的蠻夷草原。
及至跟著賀蘭從邊塞返回,一路雖然穿城過村,總歸是走馬觀花。
匆匆行程里,所看見的,大多是野地風光。
對市井之趣,很少駐足流連觀看。
所以,即便是這陽陳郡最普通的一處夜晚茶肆,我也感到非常的新奇。
而小雯也是在總兵府內宅拘束了很多年的,對外面久已荒疏。
我們兩個人竟像剛從山上下來的野猴子,興奮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拉起小雯的手,一口氣跑到茶肆前。
近了從看清,這個茶肆是用幾十根粗大的梁木支撐起一個大大的草棚。
梁木之間綁著的每一條橫木上,都掛著一盞通紅的燈籠。
掛的燈籠多了,就顯出一派燈火輝煌的熱鬧景象。
那些燈籠掛的很低,把裡面聚集著的眾人笑臉照得紅彤彤的,顯出一派喜氣洋洋的樣子。
彷彿幸福的日子,一直都是紅紅火火的籠罩著每一個人,讓人一望就不由得想湊過去瞧個熱鬧。
茶肆裡面更是人聲鼎沸,笑語喧嘩。
我急忙拉著小雯在角落的地方找了兩個座位坐下。
其實茶肆不比酒樓,完全是下里巴人的地方。
所以,這裡面全是一張張破舊而又矮小桌子。
凳子,則是一種蒲草一樣柔韌的乾草編製而成的。
屁股落在上面,柔韌而有彈性,感覺還是不錯的。
見我們落座,馬上就有一個肩膀上搭著手巾的茶博士過來。
點頭哈腰,滿臉賠笑,熱情的招呼我們。
「兩位小爺,您來啦?您兩位要點什麼不?」
我看見小雯幾乎把頭揣在懷裡,不知是不是燈籠的紅光照的,臉紅的嚇人。
我忍住笑,故作老練的對茶博士吩咐道:「沏一壺好茶,隨便……上幾樣點心。」
我看見鄰近的茶客小桌上,好像有些糕餅點心,就隨口說道。
茶博士立刻高興脆亮的答應了一聲,轉身就去了。
我又拉拉小雯,小聲嗔怪道:「不讓你來偏要來,來了又扭扭捏捏,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是女的啊?」
聽我如此一說,小雯慌忙挺直身子。
習慣性的咬咬嘴唇,眼睛卻四下里怯怯的不停打量。
她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人注意我們了。
其實並沒有人注意我們。
所有茶客的注意力,都被一個草草搭建在茶肆正前方的高台上,一個手拈清脆響木,不停擊打的男人給吸引過去了。
我聽不懂那一連串清脆的響木擊打聲到底有什麼樂趣,只看見那些人都滿臉興奮。
難得是,這茶肆裡面的客人,絕大多數都是男子。
好像全陽陳郡的老爺們都被集合在這茶肆了。
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城裡的販夫走卒之輩,且以老大年紀的居多。
原來陽陳郡地處西秦海內,雖然也是被朝廷逐年征丁,好在沒怎麼遭到屠城兵禍。
所以,陽陳郡稍微老年一些,過了征丁年紀的男丁尚且得以保存。
只是這些人看著都極其貧寒,差不多人人都是不修邊幅,穿戴趿拉。
有的人似乎還多喝了幾杯,臉膛紅赤赤的,語言極為放肆粗魯。
彷彿在宣洩著一天辛勞之後的苦中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