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遭了報應

  她說我好歹也是大漢王爺的郡主,不比那些卑微的窮人,不可以一直無名無姓的。


  可遺憾的是,我還沒有來得及為自己取一個好聽的名,曼妙的字,就已經和她天人永隔了。


  看到這個倭三,我終於明白了小狸的良苦用心。


  叫他一聲大叔,就把他嚇成那樣,彷彿會有滅頂之災,這便是卑微之人嗎?


  瞬間又神奇莫名地想到,只從我撞入這西秦,一路走來所遇見的,最能說明問題之人。


  莫過於西秦的那位二皇子簡淵殿下了。


  儘管他備受皇朝冷落,自身岌岌可危。


  別的人我暫時還無從知曉,但我看見,邊塞軍中,差不多所有人,都仍舊是無條件對其忠誠的。


  這些人甚至心甘情願為他獻上自己的生命。


  雖是簡淵這個人的本身,也確實沒有多大詬病。


  關鍵時刻,是真正的大義凜然,體恤下士。


  但是我更覺得,大家對他的無限忠誠和信任,還是因為他的身份使然。


  一個出身高貴的嫡皇子。


  哪怕簡淵出使蠻夷王庭和親失敗,也絲毫不影響他身為皇嫡子的尊貴威嚴。


  從我們護送簡淵返歸西秦,邊塞眾將誠惶誠恐的迎接。


  到眼前這個老人的驚恐顫抖,我第一次無比清晰的感觸到了。


  一個人因為出身,而造就的所謂卑微與高貴,真是天差地別,涇渭分明的。


  因為對皇權無限的崇拜懼怕,哪怕是我這麼一個不相干的人。


  只為背了一把皇子的寶劍,大家也要不分青紅皂白的頂禮膜拜。


  因為自身的卑微,一個已經有了歲數的老者,比如眼前的倭三。


  卻因為我這麼一個年少之人的一句稱呼,便覺得會招來什麼滅頂之災。


  想來,人世間的種種不公,便是如此造成的。


  這些,都是我這個一直被幽禁於之人,在此之前,不曾深切體會的。


  瞬間的沉吟之後,我只得點點頭。


  畢竟人有三急,容不得我再左思右想了。


  「那個……請問,茅廁在那裡?有沒有清水,我要梳洗一下。」


  我甚為不好意思的含糊其辭道。


  倭三立即指給我方向。


  等我方便完畢出來,他已經幫我打了一瓦罐清水。


  我便就著瓦罐,將就著洗漱了一下。


  現在,最讓我糾結的還是我的頭髮。


  哎,我如今的頭髮呀,我可真不清楚怎樣才能弄好它們。


  曾經,我只是一個半人半妖,有著滿頭的銀色長發。


  那時候,我的頭髮都是小狸負責幫我打理的。


  因為不需要見人,小狸很少替我綰髮。


  我也從來未曾佩戴過什麼美麗的珠寶簪環。


  每日,我只需要把那些銀色晶亮的長絲隨意披散於腦後便可。


  可如今,我簡直就像遭了報應,無故侵佔了別人身體的報應。


  滿滿一頭烏黑油亮青絲,生生竟比我當初的銀色長發還要濃密還要逸長。


  我想龍將軍一定是嚴格地秉承了那句話,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頭髮,就如性命一般重要。


  從小至大,她都是從未剪過頭髮的。


  開始的時候,我慶幸自己有一個戰盔。


  只要胡亂戴上它,好像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在蠻夷草原,我便學著那些游牧的蠻夷女子。


  總是拿著一塊頭巾,把滿頭的長發先梳攏擰結在一起,然後全部包裹起來。


  昨天清晨裝束出發之時,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它們扭結在一起。


  現在,經過一夜的胡亂休息,它們又開始蓬鬆凌亂了。


  只為我方才急著如廁,我怕遲了會被別人撞見——


  此刻,已經有人陸續起來了。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些舉止粗獷的兵士。


  所以,我的戰盔還被我放在和賀蘭同床共宿了一夜的房間里。


  我還沒有養成隨身攜帶洗漱工具的習慣;此刻,倭三又忙著跑前跑后伺候別人。


  我不好意思去和倭三要篦梳,估計就是要到了篦梳,我其實也梳籠不好自己的頭髮。


  只有趕緊去睡覺的房間尋找我那可愛的戰盔,我曾經是多麼的厭惡它……


  沒有一點形象的,我蓬亂著頭髮,鬼一般的推門進去。


  賀蘭已經醒了。


  看見我進來,他趕忙掀開身上的被子。


  順手掩掩衣襟,總算遮住了他胸前一大片白晃晃健美的胸肌。


  然後,跳下床來。


  口中還沒心沒肝的譏諷我:「你可真是小心謹慎,睡覺連戰袍也不敢脫?是不是怕半夜柔茹人攻城啊?」


  嗯?

  嗯,這倒是個不錯的理由。


  我一邊心說,一邊趕忙抓起自己的戰盔。


  待我總算是把自己滿頭的長發全部塞進戰盔里,才施施然的笑道:「那是,還是小心為妙。就怕萬一有什麼事情來不及啊!」


  「哦喲你得了吧你,就你睡得那個死豬樣?」


  「還萬一呢。我把你抱出去賣了你都不知道吧?」


  賀蘭說笑著,轉眼就麻利的穿戴好了。


  我的臉卻已經火燒火燎。


  昨夜我明明是坐在床頭假寐,最後竟一點沒有覺察的就躺在床上……


  原來是他把我給抱到床上去的?

  最後,還把他給擠到了牆角……


  心裡頓時萬分的羞愧不安起來。


  真不知道,賀蘭到底有沒有發現點什麼?

  他不是怕我難為情,在故意和我裝糊塗吧?

  若是真的被他看出點什麼端倪來,可不羞死個人了?

  哎,我還是功力有限。


  我曾經觀察到簡淵,他就是睡覺,心神也都處於極度戒備之中。


  我每每瞧著他那架勢,即使熟睡,稍有觸動,好像也能應勢而擊的。


  可能我畢竟是一個根基全無之人。


  雖是靠著小狸的心丹,承接了龍將軍的功夫神力,終究還屬肉體凡胎。


  竟被賀蘭抱著放在床上,還是渾無知覺?


  想想,也真是夠了。


  「是你……把我抱到床上睡的?」


  我面紅耳赤,滿心忐忑,結巴的更厲害了。


  賀蘭一邊收拾著床上的被子,一邊看也不看我的說道:「嗐,還用抱啊?」


  「你連睡覺都這麼霸道,生生一腳把我踢在了地上。還把被子都搶去了,真拿你沒有辦法。」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開門出去了。


  大概急著要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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