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秦官驛

  大家同是為他出生入死的屬下,想來並沒有彼此。


  他之所以最後給了我這把雌劍,不過就是因為我沒有什麼隨身物件可以與他做信物的原因。


  我完全犯不著藉此輕狂。


  何況,我的本性,除了偶爾會犯犯頭腦發熱之外,一般情況下,還是比較淡泊的。


  所以,我也犯不著繼續為了這把寶劍所象徵的什麼不得了權力,去和賀蘭反覆求證。


  從此以後,不到萬不得已,我盡量不使用這把雌劍便是了。


  心裡想著,又隨口問賀蘭道:「用此劍證明我不是姦細會怎麼好?」


  賀蘭便一本正經的說道:「不是姦細當然好啊,只要你有證明你不是姦細,而是聖西秦皇朝的將士,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有免費的官驛負責招待你。」


  「是嗎?」


  我感到有趣地笑起來,故意說道:「你的意思,只要我背著這把劍,便可以到處……白吃飯了是不是?」


  賀蘭有些可氣的看著我:「應該是這樣的吧,不過,這有什麼好笑的?你不會窮的連吃飯錢都有吧?」


  我心說,你猜得可真對,我不是窮的沒有吃飯錢。


  我壓根就不認識什麼是可以在西秦吃飯的錢。


  心裡如此想,卻不好意思說出來。


  只是趕緊搖頭:「還是不要吧,太招搖了,我怕殿下知道我拿著他的劍到處……到處……混吃混喝會不高興的。」


  賀蘭又好氣又好笑揶揄我的道:「嗯,這句話又結巴了。不過,說得還算明理。」


  他想了想,又很是懇切的對我說道:

  「不是我話多,庭宇,殿下雖然把此劍暫時贈予你保管,卻是不可亂用。」


  「你可千萬不能傻乎乎的,否則對你,對龍老將軍,都是貽害無窮的。」


  我趕忙點點頭。


  雖然和簡淵那種惜字如金的悶葫蘆比起來,賀蘭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話嘮。


  吵得我簡直頭疼。


  可我心裡也很明白,賀蘭能對我說出這樣話來,也算是推心置腹了。


  不僅僅是存心顯擺他的聰明睿智,更是真心實意拿我當了自家不諳世事的兄弟。


  便是這一點,我就在心裡很認可了他這個同袍兄弟。


  直到我們信馬由韁,來到官驛前。


  我方才和賀蘭一路說說笑笑的好心情,頓時都有些煙消雲散了。


  確實,眼前的情形,真是一點都不令人感到高興。


  簡直,就是令我感到非常的大失所望。


  因為這個所謂城裡的官驛,不過是一所破敗陳舊的低矮房舍。


  若不是門首匾額上大大的「官驛」兩個字,我幾乎以為走錯地方了。


  官驛門口分別立著兩根陳舊的細高木柱。


  木柱上,兩個被風雨漂的發白的燈籠高高挑起。


  在晚風裡抖抖索索,散發在微弱的光芒。


  我不禁對賀蘭瞅瞅,有些不願意相信,今晚,我們要在這裡尋找一個溫暖安全的庇護。


  還以為賀蘭口中對全西秦的武將管吃管喝的「官驛」,是何等高尚堂皇的地方呢?

  但是,賀蘭的神情卻很淡定。


  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大驚小怪。神色沮喪。


  顯然,他是早就對這種所謂的「官驛」狀況瞭然於胸的。


  看著賀蘭已經抬腿下了青驄馬,我才滿臉不情願的從棗紅馬的背上跳下來。


  昏暗的燈光里,一個矮小猥瑣的僕人從低矮房舍里迎了出來。


  他先彎著腰,握起雙拳給我們打了一個躬。


  暗啞著嗓子,叫了聲:「二位軍爺來啦?」


  然後,便接過我們手裡的馬匹。


  我學著賀蘭摘下馬背上的青龍鉞,持在手裡。


  有些疑惑的看著那個矮小的僕人,心中竟有種詭異的感覺。


  不知道他會把我和賀蘭的戰馬牽往何處?


  「打桶清水,替我們鍘些好點的草料,多放些香餅。」


  賀蘭卻是熟門熟路般的對著矮小僕人隨口吩咐道。


  好像交代他自己家人似的。


  那人口中喏喏的答應著,已經拉著我們的馬匹徑直去了。


  門是敞開著的,一眼看去,屋裡點著一隻碩大的綿羊油蠟燭。


  蠟燭散發出異常刺鼻的膻腥,便是站在門口,也覺撲面而來,氣味令人不堪忍受。


  如此粗陋的照明工具,簡直連蠻夷人的牛油架子燈都不如。


  便是我當初在王府被苦苦幽禁,用的也是精緻細巧的白玉香燭。


  這官驛的潦草塞責足可見一斑了。


  可是,此時此地,不堪忍受也得受。


  不容我有什麼期捱,賀蘭已自顧走進了官驛。


  我趕忙緊隨其後;只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官驛不大的「正廳」里,中間空出一條過道來。


  兩邊卻是擠擠挨挨的,擺放著一些供往來客人歇息用餐的矮桌小凳。


  一個眉目倒還端正的中年男人,賬房先生似的,坐在一張污黑老舊的櫃檯後面。


  他穿著灰色文官服飾,戴著文官巾,手指細長,積滿污垢的指甲尖利,卻是滿臉的一本正經。


  見賀蘭和我持槍拿鉞的走進,便稍微打量了我們一眼。


  不冷不熱地問道:「兩位將軍可要用飯?」


  竟是姓甚名誰何處而來?往何處而去都懶得問的。


  可能他也是知道,放我們進城的兵士早就盤查清楚了。


  他這裡管吃管住就可以了。


  此人一開口,我的腦海便不由得跳了一下。


  突然醍醐灌頂般記起,依稀在哪本書冊上看過,歷來官驛的長官,好像都是朝廷里犯了事的貶官才做的。


  如此一想,我便省悟這官驛為何會如此潦倒了。


  於是,忍不住又仔細地看了看這位燈燭下的長官臉龐。


  似乎,他尚算斯文的臉上,也沒有傳說中的犯罪刺青。


  驛官見我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奇怪而又疑惑的伸出細長手指摸摸自己的臉。


  我忍不住暗暗發笑,急忙收起自己肆無忌憚的目光。


  免得這驛官以為自己的臉上大概有了什麼不妥?或者覺得他是不是長得像我的仇人?


  在這充滿了詭異的地方,如果讓主持這裡事務的官長感到不安,說不定會給我們帶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那就不好玩了。


  雖說我身上背著簡淵賜予的什麼尚方寶劍,我也不願意多招惹無謂是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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