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偷窺者

  我有些不解的問道:「既然如此,他們還要弄一個王庭,裝作臣服在可汗王座前幹啥?」


  簡淵道:「不然,首先,可汗的部落是這個草原上最大的部落,可汗本人也驍勇異常。」


  「其次,就如我們海內人所說的,獨木不成林。」


  「儘管他們可以各自為政,在外出劫掠,作戰時,單個的部落還是太弱小了,必須聯合其他的部落一起行動。」


  「而推舉出一個可汗,設置出一個王庭,便可以把這許多部落聯合在一起,更易於對外作戰,往來貿易。」


  「所以,這些部落首領並不是裝作臣服,而只是暫時臣服。」


  「可以想見,倘或某一天,某位首領變得更加強大了,他便可以去取代其為新的可汗。」


  彷彿為了安慰我的白忙一場,那天晚上,關於蠻夷草原上的種種,簡淵和我聊了很久。


  有些是我們來到這個草原上所看見的,有些是他自己的推斷。


  諸如此類種種。


  這也是我從認識他以來,聽他說過最多話的一次。


  也印證了我的感覺里,這位皇子殿下要麼不說話。


  一旦開口,便會滔滔不絕。


  之後,我們也明白了。


  根本不用我們亂忙乎,晉伯既然來了,自然會先弄明白蠻夷王庭所有的一切。


  萬無一失之後,他便會派人前來謁見二皇子殿下的。


  不知不覺,我們又在煎熬中度過幾天。


  旁晚再次來臨。


  晚飯過後,哈木兒把一切收拾妥當,恭恭敬敬的告退了。


  我好像不知不覺又恢復了從前在王爺府做幽禁郡主的生活。


  很少動手去做些什麼。


  哈木兒非常能幹,而且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


  只要他能幹好的事,就絕不讓我插手。


  我不知道是他嫌棄我做的不夠好?還是炎伏羅有所交待。


  這幾日,簡淵又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而我,實在是又找不到什麼話題和他繼續搭訕。


  白天的時候,我也想往亞摩的花圃跑。


  但又怕撞見炎伏羅,雖然他對我甚為和藹可親,可我卻不知道和他說些什麼的好?

  更怕和晉伯見面次數多了,難免會露出什麼破綻。


  愈想愈情怯,竟然一次也沒敢去。


  我覺得氈房裡過於氣悶,便站在門口,看著天際的晚霞,漫無目的的踢著一塊小石子。


  氈房裡的簡淵,倒是一改往日枯坐時冥然的樣子。


  雖然是不動聲色的端然而坐,卻似有所待。


  草原隨著夜色的深沉,開始霧氣蘊氛開來。


  我只得走進氈房,掩上門帘,用火鐮點燃燈架上的牛油脂燈。


  那些飄渺清涼的霧嵐便絲絲縷縷的穿過氈房的縫隙,把那燃燒的燈火纏繞的搖擺不定。


  然後,習慣性的默然坐在簡淵對面。


  濃霧的夜色里,好像有一種詭秘的氣息悄無聲息的向我們的住處靠近。


  我不禁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幾乎能感覺的到簡淵的發梢衣衫凜然而動。


  瞬間,我也不由得提起內力,蓄勢以待。


  可是,那種詭秘的氣息卻隨著屋內油燈燈光的逐漸暗淡,也像草原上的霧氣一樣忽然又飄散的毫無影跡。


  我有一種想衝出氈房一探究竟的念頭。


  這屋裡和屋外似乎都隱藏著一樣的兇險。


  與其這樣被動,倒不如放手一搏。


  可是在我還沒有行動之前有人竟然比我更快。


  因為我剛一站直身子,有人已經可惱的擋在了我的身前。


  我以為是簡淵皇子。


  定神一看,卻差點失口驚呼出聲。


  「李鈺彤!」


  一身柔茹武士打扮的李鈺彤似乎調皮的對我陜陜眼睛,我立馬咽下衝到喉嚨里的聲音。


  還是那種慣有的乾淨利落。


  李鈺彤已經幹練的對著簡淵單膝跪下。


  語氣中略帶抱歉輕聲稟到:「末將李鈺彤,見過殿下!」


  並沒有我想象之中的激動,簡淵坐在那裡,身子竟連動也未動。


  只是將右手輕輕擺了一下,淡然說道:「李將軍辛苦了,不必多禮,請起罷。」


  瞬間,我在心裡對此人真是再一次佩服的五體投地。


  我覺得眼前這個人真是有些可怕。


  他總是能在我面前表現為令我瞠目結舌的判若兩人。


  此刻的簡淵,他的臉上竟沒有一絲我曾經見過的柔和,

  而是顯現著如此森然的冷靜自持。


  難道,這就是西秦皇權之下鍛造出來的怪物?


  對,就是怪物。


  一隻喜怒無常高深莫測的,令人無法預料更無法掌控的怪物。


  便是我這個曾經的半人半妖,也望塵莫及自愧弗如。


  李鈺彤似乎沒有我這麼多感想,應聲而起並說道:「謝過殿下!」


  我急忙移過一張小凳請她坐下。


  然後知趣的退出氈房,擔任警戒任務。


  雖然之前我們是被囚禁,卻一直很平靜的生活在這裡,對這個地方並沒有兇險的感覺。


  不知是夜色過於深沉,還是午夜過後草原上,霧瘴挾裹來了遠方雪峰的冰冷。


  我忽然覺得一股寒氣至腳底升起,這是一種本能的警覺。


  我第一次敏銳的感應到,似乎就在這眼前這濃濃的夜色里,危險千真萬確的就潛伏其中。


  附近的草叢中,一定藏有一個企圖偷窺人。


  這讓我覺得十分恐慌---

  一定是晉伯他們已經暴露,李鈺彤漏了行藏,被人跟蹤了.

  看來我們都要完蛋了。


  我想起這些蠻夷人野蠻恐怖的懲罰叛逆和囚徒的方式。


  把鞭打的血淋淋奄奄一息的人,扔到牧場上喂飼兇猛龐大的牧羊獒。


  在那些怪物一樣獒犬銳利的牙齒撕扯下,有些垂死的人會突然發出撕心裂肺慘絕人寰的號叫。


  這種不忍猝睹的情景,往往卻會引來那些嗜血殘忍的柔茹首領得意的哈哈大笑。


  我在心裡七想八想的矛盾著,恨不得跑回屋裡向簡淵請示一下。


  忽然我又記起一個可怕的問題,現在似乎不是心懷仁慈的時候。


  如果一旦在我們安全逃離之前天機泄露,我相信,炎伏羅一定會眼都不眨的把我們拖出去喂狗。


  可是,為什麼這個暗夜裡的偷窺者不索性堂而皇之的衝進我們的住處,把李鈺彤堵在裡面,拿個人贓俱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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