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插翅難逃

  那個年輕人在門口站了半天,他看見就像沒有看見一樣,愣是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彷彿那個奴僕要站在我們門外,完全是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實在忍不住,我只得親自跑到那個奴僕面前。


  向他問道:「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我其實是想問問他,是不是炎伏羅派他來監視我們?

  那樣的話,我會親自去告訴炎伏羅,他根本用不著這麼做。


  首先不要說我們這位老僧入定一般的皇子殿下了。


  便是我,也不過只能在心裡盤算盤算,白想著要獨自離開這裡。


  我們被禁居的炎伏羅部落駐地,是在王庭以北的草原上。


  我現在幾乎已經知道,這裡,已逐漸接近萬頃戈壁和連綿的雪山。


  有時我站在清水河畔,眺望遙遠的雪山和鐵色的戈壁,只覺得身旁的藍松嫩草都是格外的悚目驚心。


  用腳趾頭都可以想到。


  在沒有馬匹武器,內助外援的情況下,我們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逃離這裡。


  所以我也就只能這麼識時務的陪著簡淵皇子乖乖的呆在這裡,等著老皇帝趕緊派人來把我們贖回去。


  可是到目前為止,我真的是沒辦法看出,這位二皇子殿下到底是不是西秦皇帝親生的?

  晉伯到底又能有多大的能力,可以拯救我們於水火。


  還有這位高深莫測的殿下,到底有沒有什麼神奇的辦法帶我離開這裡

  沒想到這個可愛的年輕人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將軍,我叫哈木兒,首領命令我來提水。」


  咳,原來是這麼回事。


  炎伏羅盯著我看了半天,我還以為他是心懷不軌呢。


  沒想到,結果竟是給了我一個僕人使喚。


  嘖嘖嘖,看來這個異族王子,在某些方面,還是比我們這個海內人大皇子明理多了。


  都知道我是一員堂堂的武將,不應該充作僕役使喚的。


  心裡,多少有點莫名觸動。


  嗯,改天,我是不是得好好向他致謝一下?

  現在,看著這個柔茹奴僕哈木兒一桶一桶的提來清清的河水,緩緩地倒入簡淵的浴桶。


  然後他又主動殷勤服侍簡淵寬衣入浴。


  簡淵似乎也沒有異議。


  我簡直想額手稱慶,謝天謝地,總算脫離苦海了。


  正想抬腳悄悄地溜出去找亞摩玩兒;這裡可只有亞摩才是一個有趣的人。


  他的那些花花草草罈罈罐罐更是非常非常的有趣。


  其餘的人,不是盛氣凌人,就是莫名其妙。


  看著就讓人鬱悶。


  所以嘛,能溜一會兒是一會兒。


  洗浴間里,泡在浴桶里的簡淵皇子,卻好像背後長了眼睛,知道我想要幹什麼。


  我剛一抬腳,便聽他淡淡的對我命令道:「過來,幫我洗澡。」


  頓時,我覺得脊背直發涼---

  差點沒有一口老血噴在地上。


  我之所以知道他是在命令我,因為他說的話只有我能聽得懂……


  心中滿是憤懣的詛咒。


  這個該死的,他就不能看我悠閑一會兒嗎?

  這麼大個人了,洗澡還要人家洗嗎?


  便是我,只從大了以後,洗澡也從未假手小狸的啊!


  而且,而且,一直以來,我只是負責為他汲水的。


  從來就沒有伺候過他洗澡;我連幫他寬衣都從不曾有過。


  每次看見他緩緩解衣,我便自行退出門外的。


  現在,他定然是赤身裸體的泡在水裡,我能過去幫他洗澡嗎?


  然後,我神經兮兮的又伸出自己的雙手反覆看了看。


  覺得這位皇子好像專門和我這雙手過不去。


  就算當初我願意留下來照顧他,也沒有到了如今需要為他洗澡搓背的地步吧?

  還口口聲聲叫我龍將軍?


  難道不知道將軍者,只能冰戈鐵馬,行軍打仗的嗎?

  什麼狗屁主子?竟然當我丫鬟僕役的使喚?

  便是馬弁小廝,也用不著伺候人洗澡的吧?


  白痴啊?不怕我一怒之下,按在浴桶里,活活掐死你?

  便是你再尊貴,出了皇宮,還不一樣賤民一個?

  最可氣的,聽他那理所當然的語氣,彷彿幫他洗澡也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天哪,我覺得一定還是我見識少,所以才沒遇見過這麼不可理喻的人。


  可是,憤懣歸憤懣,一時之間,我又有什麼理由回絕呢?


  尤其是,此時此刻,貌似也沒有我這個將軍的什麼用武之地。


  既不能拎起武器去和誰拚命,也沒有戰馬任我馳騁。


  除了替人煮飯洗衣,洗澡搓背,還能幹些什麼呢?


  所謂物盡其用,不用白不用吧?


  可問題是,難道我還能告訴他,我是個女孩子,我們之間,男女授受不親!


  按我們海內人的講究,作為一個男子,你要是讓我看見了你的身體,就一定要非我莫娶的。


  那樣的話,尊敬的簡淵殿下,您就麻煩大了。


  哎呀,我呸呸呸!這都是哪跟哪兒呀?


  「嗯?」


  皇子就是皇子,與生俱來的便有其天生的威嚴。


  就算是不滿,也不會多浪費一個字。


  簡簡單單的一個「嗯」字,就足以表達他對我的磨磨蹭蹭非常的不悅。


  並且那種架勢,好像並不是對著破氈房裡,一個臨時拼湊替代的奴僕。


  而好像這間房裡,有著無數的宮娥彩嬪似的。


  我咬咬牙。


  暗自對自己說,男也罷,女也罷,如今看來,反正已經生是他西秦的人,死是他西秦的鬼了。


  不就是搓背嗎?就當給死人搓背好了。


  何況,他比那些斷肢折足的死人好看多了。


  並且,給死人搓背應該不用顧忌男女的。


  反正不見得我們就能活著離開這蠻夷草原。


  看在他曾經拚命為我擋住緹鶴蘭皮鞭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伺候他一會吧。


  如此這般,左思右想,懷著鬼胎,揣著羞慚,我抖抖索索的掀開氈簾。


  盤算著,進門先看看他的臉朝著那個方向?

  這樣,我好從他背後開始幫他洗搓身體。


  免得我一不小心,看見了什麼我不應該看的……


  沒想到,這個混賬犢子,竟然頭枕著浴桶邊緣,好整以暇的躺在寬大的浴桶里。


  儘管已經鼓足一萬分的勇氣,一時之間,我還是手足無措的愣怔在那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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