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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花馬劉反

  揚州。


  「殿下,淮安的劉良佐派人送來了賀禮。」


  「賀禮?什麼賀禮?」朱以海倒有些意外。


  「來人說是九九重陽節的賀禮,順便補上中秋節禮。」楊伯興把禮單呈給朱以海,劉良佐送的賀禮還不少,黃金一千兩,白銀兩萬兩,又其它各色珍珠珊瑚等許多,還給他送來了一對揚州瘦馬。


  「殿下,這花馬劉是想投降反正嗎?」楊伯興忍不住問。


  「那倒也未必,這傢伙只是想保住現在的地位而已。」朱以海對劉良佐這類人早看透了,心中早沒有什麼國家社稷、忠義廉恥,他們有的只是想在亂世里保全實力保全富貴,至於效忠誰,那不過是看誰更強。


  眼下巴巴的送來賀禮,明顯有幾分求饒的意思,不想朱以海打到淮安去,不想朱以海把他滅了。


  「這裡還有一封副啟。」


  明人書信有個習慣,喜歡一次寄兩封信,正信反而只是寒喧客套,反而重要內容放在副信里。


  劉良佐副信中告訴朱以海,說清征南大將軍譚泰與何洛會及三順王所領三萬精銳援兵,已由濟南至兗州府,譚泰在山東的濟南、東昌、兗州、青州、登萊諸府不僅大肆徵集糧草,徵召民夫運糧,而且殺到兗州后,還對朱以海展開抱負,挖魯藩歷代先祖的墳,把朱以海祖父父親兄長等扒出來,挫骨揚灰。


  甚至在當地大肆屠殺。


  魯藩原所在的兗州滋陽更是被譚泰屠城,屠光了滋陽城中百姓后,譚泰還把原兗州城中魯王府,改成了駐紮八旗的滿城,把魯藩的墳地平成了軍馬牧場。


  兗州府四州二十三縣,被徹底的掃了一遍。


  魯藩封鎮兗州,歷二百餘年,總共分封過十八個郡王國,共計有過郡王七十餘人,明末戰亂時,雖然魯藩宗室大多南下,但也仍有一些魯藩宗室未能南下,大多是一些傳的較遠的中尉們,這些人平時日子就不好過,甚至饑寒交迫,又不能從事四業,無法離開封地。


  順軍清軍先後佔據山東,他們連逃難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留下來。


  原先清軍對這些遺留地方的明宗室,表面假意優撫,按品級規定了相應的俸祿,但現在譚泰舉起屠刀,大肆搜捕追殺這些宗室。


  魯藩魯王府以及各郡王、將軍、中尉,甚至是魯藩家女婿、姻親家也被抄家搜捕,魯藩宗室所擁有的那些王莊、礦產、商鋪等,被徹底的沒收,無數跟魯藩沾親帶故的也被處置。


  很明顯,譚泰因糧草供應不足,三萬大軍無法迅速南下,可山東的情況也並不樂觀,沒有漕糧北運,僅山東這一地,哪還有多少餘糧。


  只能搜刮百姓,但這兩年,清軍明軍順軍反覆的爭奪,洗了一遍又一遍,到處都是荒蕪的田地,百姓大量逃亡,十室九空,清軍一時間也無法從民間搜集到糧草,譚泰也只得向山東富戶們開刀。


  不僅是兗州的魯藩,其它好幾個宗藩也是如此下場。


  幾大宗藩封鎮山東近三百年,各地但凡有點身份的大戶誰不跟他們沾點親帶點故?

  這一輪浩劫,除了那些家族降清的外,基本上都涉及了。


  「韃子都淪落到開始挖墳了么。」朱以海聽了,只是冷笑。


  韃子初入關的時候,還打的是為崇禎向闖賊報仇的旗號,假惺惺的還祭奠崇禎,又下詔優待明宗室,對原大明官員,一律原銜任用。


  甚至對各地士紳也是優待的。


  但現在他們開始徹底撕下偽裝,不是不需要了,而是偽裝不下去了,戰爭持續不決,拖延日久,韃子現在也是自顧不暇了,江南湖廣兩大糧倉糜爛,運河堵塞,各地戰事並不順利,軍費開支、傷亡賞賜撫恤等都是節節高升。


  韃子手裡拿不出錢來了,甚至戰局有反覆的風險,這個時候他們可就顧不得什麼優待明室、士紳,什麼臉面這些了。


  韃子已經打急眼了。


  這算是好事吧。


  「殿下節哀,臣立誓將來必將這譚泰碎屍萬段,挖心剖肝祭祀殿下歷代祖先族人。」


  朱以海對魯藩被挖墳的那些先輩們也沒太多特殊感情,他們若是知曉如今大明成這個樣子,在地下估計也是睡不踏實要掀棺材板出來的。


  「這個譚泰是個狠人,估計會比我們預計的提前南下。」


  靠燒殺搶掠,譚泰能馬上籌集到一大批錢糧,加快南下速度,朱以海也不能在揚州久呆了。


  「既然花馬劉對咱們這麼客氣,都給我們送節禮了,那禮尚往來,咱們也得回去拜訪一下。傳令全軍,全速趕往淮安府。」


  花馬劉又是送禮又是報信,可不全是好心,這明顯有幾分威脅朱以海的意思,告訴譚泰已經來了,讓他就不要再去淮安打擾他了。


  但朱以海不願意放過淮安。


  淮安做為原大明漕運總督駐地,又是兩淮鹽業的一個中轉重地,必須得強拆了。


  ······

  淮安府,山陽城。


  派去揚州的使者返回,劉良佐問,「東西都收下了嗎?見到人沒?」


  「回父親,東西都收下了,兒子也見到了魯監國。」


  被劉良佐派去送禮的是他的兒子劉澤涵,但卻是冒名為中軍千總身份去的,劉澤涵這次冒險南下,就是為了看看明軍的聲勢,更要瞧一瞧這領軍北伐的是否如明軍宣揚的那樣,是魯監國親提御營。


  「真是魯監國?」


  「不會有錯的,當初魯王南奔,與福王等六王俱至淮安,兒子曾見過。」


  「他認出你沒?」


  「沒有,兒子沒敢表露身份,兒子認識魯王,魯王卻不認的兒子。」


  「魯監國真如外間傳聞那般英勇果決?」


  劉澤涵點頭,「兒子親眼看到魯王在揚州城下斬殺三百八旗俘虜,甚至還親手提劍斬殺一人,並剖心取肝祭奠史閣部等揚州死難軍民百姓。他先一劍就砍掉那名八旗佐領的腦袋,動作利落,臉無懼色,然後從容的取刀把那佐領開膛破肚,取出心肝,從始至終,面色從容淡定。」


  劉良佐聽的都不由的驚駭,一個宗藩大王,居然有這等狠辣,這種剖心取肝的事情,就算一些老兵都未必能從容做到。


  「還有,監國的御營確實軍容整肅,雖然披甲率不到三成,但那股士氣十分高昂,那些兵將身上有一股難得的銳意,甚至完全不弱於當年黃得功的勇衛營。」


  「而且他們的船很多,那大鳥船上配有許多大炮。」


  劉良佐點頭,「陳泰敗的倒不冤了。」


  「父親,還有一事,兒子前腳剛動身離開,監國後腳便已經揮兵北上了,眼下,就在後面不遠,隨時可至淮安城下。」


  劉良佐大驚,「你沒跟他說譚泰與三順王領兵三萬正殺來?」


  「說了,但魯監國卻仍然來了。」


  嘶!

  劉良佐驚駭。


  「這可怎麼辦,譚泰領兵三萬殺來,這魯監國又親提御營六師北上,咱們爺倆夾在這中間,豈不要成炮灰?」


  正驚惶間。


  親兵報告,說征南大將軍譚泰派一名旗牌官已到。


  劉良佐稱病,讓自己的中軍先去接待。


  半個時辰后,中軍來稟,這位旗牌官是來宣讀北京朝廷命令的,攝政王下旨,以劉良佐棄城失地論罪,奪職,讓他交出兵權,立即回京待罪。


  聽到這消息。


  劉良佐面色陰晴不定。


  「就給我幾千老弱,我如何能守的住揚州?陳泰不是向稱勇猛嗎,可他帶幾千人不還是沒守住揚州?」


  劉良佐站在廳中轉來轉去,越說越氣,「當初老子帶十萬人歸附,結果韃子是如何對待我的?奪我兵馬,將我閑置,如今因這事還要論我罪,真是豈有此理。」


  劉澤涵也勸說劉良佐不要回北京。


  而他的侄子劉澤洪卻力勸他回北京。


  劉澤涵怒視堂兄,「你是擔心會影響到你們父子前途,才不顧我父子死活吧?」


  劉澤洪在劉良佐麾下任副將,他父親劉良臣原是祖大壽麾下游擊,大凌河戰敗后,在崇禎四年隨祖大壽投降,入關後為寧武關副總兵,剛升為甘肅總兵。


  劉良佐比他兄弟晚了十幾年才降清,降清后也與他兄弟一樣都入漢軍鑲黃旗。


  相比起他兄弟劉良臣在清軍中較得重用,劉良佐降清后地位就比較尷尬,雖然表面上清軍保留了他廣昌伯爵之位,但實際上明朝的爵位在清朝並沒什麼用,這伯爵還不如一個世職。


  曾經做為江北四鎮之一,如今淪落到這般地步,落差巨大。


  花馬劉也是心裡直罵娘。


  之前隨多鐸征江南時,他就一直被閑置,現在再回了北京,只怕就跟劉澤清一樣,得被留在京城坐吃等死了。


  劉良佐並不甘心,否則也不會讓兒子去揚州給魯監國送禮了。


  「既然韃子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劉良佐咬牙切齒,直接把滿州大人罵韃子了。


  「伯父三思啊,」劉澤洪大聲勸說。


  「澤涵,你趕緊再出城南下去見魯監國,見了面直接道明身份,就說我已率部據淮安城反正,請監國前來接收。」


  說完,又叫來家丁,讓人把侄子劉澤洪先關起來,然後戒嚴淮安,宣布倒戈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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