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就不能是我們?”追風微笑地反問了一句。
雲端汗顏地把頭低了下來,心裏卻是特別的高興,盼星星盼月亮,她終於盼來了這兩個人,如今也隻有追風殿下才能勸說公主回心轉意了。
花孤走過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帶著責怪的口氣道:“你這小子好不懂事,走的時候連聲招呼也不打,枉我把你當成最好的兄弟,你就這樣對待兄弟的嗎?”
說著還想再拍一下,雲端忙舉起一隻胳膊做投降狀,支支吾吾道:“是我錯了還不行嗎,別再打了,骨頭都快讓你給打散架了。”
花孤哈哈一笑,舉起來的手臂隨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雲端抗拒地推了他一下,沒成想對方的手掌緊緊扣住了自己的肩膀,怎麽推也推不開,便隻好作罷。
追風的目光轉移到月生的身上,對方臉色很差,一張俏臉白得嚇人,一點精神也沒有,像是剛經曆了一場大病似的。
見他像研究怪物一般盯著自己看,月生有點尷尬,嘴唇微張,想要說點什麽,後者擺了擺手說道:“什麽都別說了,我已將柔然最好的大夫帶了過來,一會兒讓大夫給你好好看看。”
“啊?”月生這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呼著實讓追風嚇了一跳,他問:“怎麽了?你可別告訴我你怕被別人看到你的身體啊?”
“公子說笑了,月公子又不是女子,怎麽會怕被人看了身體呢?”花孤忍不住在旁邊打趣道,雲端白了他一眼,駁道:“我家公子那是講究,哪像你們這些臭男人似的那般隨意。”
月生愜意地點點頭:“多謝追兄的好意,我隻是身體有些不舒服罷了,不過你放心,我剛剛已經服過藥了。”悄悄地朝雲端遞了個眼色,雲端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殿下,不用那麽麻煩了。”
“這怎麽能叫麻煩呢,走,隨我進去。”追風豈能看不出他們主仆之間的一唱一和,他不明白為什麽月生如此抵觸大夫,但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都不是抗拒治療的理由,二話不說,拉著月生的手進了茶館。
……
追風已將二樓最南麵的兩間廂房都訂了下來,他這次出來特地去找蔡老虎借了兩匹戰馬,兩人快馬加鞭兵分兩路,追風去找大夫,花孤則用錢打探沿途的幾個茶樓,一旦發現月生和雲端,便讓他們馬上通知他,功夫不負有心人,沒多久便有夥計向他告知月生的行蹤。
“這位公子,您不讓老朽看您的傷口,老朽又如何為您醫治傷口?”
麵對郎中的殷勤問診,月生堅持不肯脫下外衣讓人家看傷口,郎中既詫異又好笑,他自問行醫三十年,接觸的病人不計其數,如今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麽奇怪的一個公子。
月生也不答話,一隻手捂著傷口,另一隻手緊緊地拽著自己的領口,生怕他們一會兒強行脫自己的衣服似的。
郎中無奈,隻得收拾收拾,背起藥箱,起身出去,行至門口時被追風攔了下來,“大夫,我兄弟怎麽樣了?”
“還能怎樣?”郎中反問,歎道:“追公子,你這個朋友如此般固執,怕是神仙也難救他。”
追風隻得賠笑道:“不好意思,大夫,我兄弟性格靦腆,另外還有些潔癖。”
“哦?何為潔癖?”郎中詫異,似乎頭一次聽到這個奇怪的詞語。
追風解釋說潔癖便是愛幹淨的意思,郎中哭笑不得:“行醫就診哪還有那麽多講究?既然那位公子嫌老頭我髒,那我也沒辦法了,告辭!”
“大夫留步。”追風說著又給他加了點銀子,看在錢的份上,那名郎中隻好留了下來。
聽到外麵兩人的對話,裏屋的月生沒好氣道:“大夫看病,且聽傷者陳述因何而傷以及傷後感覺如何即可治傷,為何非要檢驗傷口?都說這位大夫是神醫,神醫斷病必有非同常人之能,大夫若不能做到這一點,怕是於神醫二字不符吧?莫非是浪得虛名?”
“你,你這公子實在荒謬。”郎中氣極敗壞,如果不是追風一再給他加診費,他立馬拍屁股走人。
“我說月公子,這就是您的不對了,大夫是想看清傷口以便對症下藥,你就配合一點嘛,再說了,大家都是男人怕什麽?”花孤探著脖子往裏瞅,話中帶著牢騷。
雲端倒是想幫著自家公子說話來著,可卻不知如何開口,因為他也覺得在這一點上,追風和花孤他們做的沒錯,並無值得挑剔的地方。
月生有潔癖追風是知道的,隻是沒想到在脫衣這個問題上竟是如此的倔強,莫非他真的是女子?
“隨你們怎麽說吧,反正,反正讓我脫衣,還不如讓我去死。
”月生的聲音打斷了追風的胡思亂想。
郎中不再生氣,隻是覺得好笑,一個公子哥整得跟個小媳婦似的。
小,小媳婦?
豁然一驚,對啊,他剛剛替月生把過脈的,發覺對方脈象的確有些異樣,當時因為脫衣服這件事,他倒是給忘了,現在仔細想來,這可是女子的脈象啊。
難怪這位公子堅持不肯脫衣,他原來是女兒身?之所以不肯脫衣那是為了避嫌,弄清問題的所在後,郎中不再和他置氣,出於醫生的道德,他不想也不好去拆穿,便悄悄地將追風請到旁邊,小聲道:“老朽方才替那位公子把過脈,發現他有中毒的跡象,老朽想知道他具體是因何所傷?可曾敷過藥?”
“中毒?”追風尤為震驚,月生不過是被老虎的尾巴抽了一下,怎麽可能是中毒?忙問:“大夫,你確定我這位賢弟是中毒所至?”
郎中點點頭:“老朽可以用項上人頭作擔保。”
追風很是納悶,不過現在還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月生身上到底中的什麽毒,拖延不得。
可是月生這般固執,脫他衣服就跟取他性命似的,大夫根本無從診斷,他想了想,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新的想法,既然是中毒,那麽血液裏麵必定能查出來。
當他將這個想法說出來後,郎中頓時茅塞頓開,遂從月生的指頭上取了滴血,驗過之後果然發現了毒液。
這是一種來自西域的頑毒,一般藥根本無法根治,當今世上有一種叫醢的解藥能祛除這種毒,它是由一種名為霂花的植物提煉而成,它最大的效果便是稀釋化解體內的毒汁,但是這種植物隻有在深山老林裏才會有。
不過,郎中表示,這種霂花世間罕見,他勸追風放棄。
追風問他,如果找不到這味藥,可否用其它藥方替代,郎中說,替代是不可能的,隻能暫時控製它的擴散,但這種毒會伴隨著患者的一生,而且一旦感染到其它病毒,便會激發舊疾複發,後果可想而知。
“這附近可有深山?”送走大夫後,追風找到店小二,這一帶的地理位置也隻有當地人比較清楚。
“有,從這往北十裏便是老狼山。”店小二覺得有點不對勁,問道:“客官您不是想去那裏吧?”
“怎麽了?不行嗎?”
“那個地方經常會有白狼出沒,恐會傷人。”
追風才不管什麽白狼黑虎的,隻要能救月生,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前往。
“不行。”聽說追風要去老狼山尋找霂花,月生強烈反對,幾天前她剛被猛虎所傷,現在想來都有些後怕,如今追風居然為了自己以身犯險,叫她如何心安?
客棧掌櫃和小二也認為追風此舉太過冒險,但追風性格執拗,決定了的事從來就沒有反悔的時候,他不顧月生等人的阻撓,帶著花弧直抵老狼山,為防意外,這次出來他們特地帶了弓努和佩刀,這些家夥事皆由蔡老虎贈送,以備不時之需。
夜幕降臨,老狼山顯得格外寂靜蒼涼,與尼山不同,這裏的漫山遍野幾乎都是光禿禿的石頭,懸崖峭壁,形狀各異,石壁上到處可見一個個又深又黑的小洞口,大概這就是店小二所說的狼洞。
二人借著亮如白晝的月光登上了老狼山的最高點,那是一處懸崖峭壁,據郎中描述,霂花一般長在懸崖半中央的石頭夾縫裏。
而且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植物,並不一定每處懸崖上都會有。
追風將繩子一端綁在自己身上,另一端交到花弧手裏,花弧一愣:“公子您這是做什麽?”
“一會兒拉緊繩子,我讓你放你再放。”
“不,我下去,您就在這兒等著聽好消息吧。”
“別爭了,我比你輕,再說你的力氣比我大。”
“不行,您是千金之軀,標下決不能讓您涉險。”
“你就在這兒給我好好守著,哪也別去。”
“可是我……”
“這是命令,你要是再跟我爭,以後就別跟著我了。”追風語氣強硬。
“殿……”花弧剛一張口便引來了追風嚴厲的目光,他隻好打住。
追風麻利地將繩子捆綁在腰上,摸著峭壁上凸起的石頭和樹根,順著繩索慢慢往下劃行,峭壁上的坑坑坎坎像是一座天然的階梯,如此倒是方便了許多。
他每下去一段距離都要在原地停留片刻,仔細在周邊搜索一番,絕不錯過一個死角,那個郎中說過,霂花是一種很特別的植物,夜裏會發出微弱的光芒,遠遠望去就像一隻很小的螢火蟲。
所以
,追風才會選擇在夜裏行動。
然而,眼看都已經到了峭壁的中央,繩索也越拉越直,他依然沒有發現那種霂花的植物,再這麽下去,繩子的長度顯然已經不夠長,雖然有點不甘心,卻也無奈,隻能慢慢地往上爬。
就在這時,峭壁上突然伸出一雙毛茸茸的手抱著他的腰,帶著他的身體一起鑽進一個石洞裏麵……
花弧忽然覺得手裏的繩子抖了一下,他喊了幾聲公子,沒反應,一時情急,拉了拉繩索也沒反應,輕鬆地將繩子拉了上來,卻發現繩子已經被人為割斷。
“公子,公子,殿下,殿下……”
花弧驚出一身冷汗,喊了半天也無人應,他慌了,太子殿下這是掉下去了?
可為何繩子的一端是被人割斷,而不是被磨斷的。
還是殿下發現了那種花,嫌繩子不夠長,割斷了繩子?
這不可能,殿下也沒知會一聲。
他怎麽想都想不通,但殿下出事是真,殿下墜落懸崖必定凶多吉少,他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後悔,早知道這樣,他說什麽也不能讓殿下以身犯險。
“殿下,殿下……”
花孤啊花孤,你如何對得起父親,對得起殿下,你簡直罪該萬死啊你……
追風被強行拖進一個又黑又深又冷的石穴內,這裏麵的陳設布置與人間無異,有燭台、火把、桌子、椅子等等,儼然就是一個住家戶。
“什麽地方這是?”
追風驚出一身冷汗,壯著膽子放眼四周,借著洞穴內那道天然的光源,隻見石壁上雕刻著一副帝王出行圖,從圖案上那些人的服飾來看,竟然是中原的白跡國。
追風驚喜交加,驚的是如此峭壁之上竟有著這麽一個渾然天成的洞府,喜的是這裏麵刻著的居然是白跡國的帝王出行圖。
畫麵栩栩如生,可謂巧奪天工。
看著畫正怔怔出神,忽然身後傳來嘰嘰的怪叫聲,那聲音就像是一隻猴子,又有點像隻抓狂的野貓。
轉過頭的一刹那,追風差點嚇暈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全身長滿白毛,個頭卻比人類還要高出一截,整體上與人類形相似的怪物。
孫……孫悟空?
追風的第一反應便是記憶中的那隻通天遁地的美猴王。
但仔細看來,它與孫悟空之間的區別還是挺大的,就比如說它的個頭體積,還有它這一身的白毛。
或許說它是一隻白色的猿猴更為貼切。
那麽,問題來了,方才拉自己進來的便是這隻白猿,可它為什麽要拉自己進來?
追風隻覺心跳加速,頭暈眼花,雙腿竟也不自覺地打起了擺子。
如果說把場景改換成普通的森林、河邊、草原、陸地等很平常的地方,似乎還能給它定性為一隻奇獸,想來也不覺得那麽害怕了。
可這是在哪裏?
懸崖峭壁中間的石洞,準確地說,是在一個有著鬼斧神工的天然洞府裏麵。
既是鬼斧神工的傑作,自然少不得人類的雕琢,又何來天然一說?
追風知道這樣去形容它確實有些矛盾,可是此時此刻的他實在無法用準確的詞語去給它定性,因為此時此刻,他的心情也是極為的複雜。
莫不是妖……妖怪吧?
白猿緩緩向他靠近,他下意識地挪動腳步往後退,直到後背緊緊抵在了冰冷的石壁上,他心想此刻手裏有個武器拿來正當防衛該有多好啊,可惜弓—弩和佩劍都放在了懸崖上麵。
白猿步步緊逼,追風想彎腰去撿地上的那塊石頭,白猿的那雙毛茸茸的手突然按在石壁上,將他那個看起來極為渺小的身體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
閉眼!
追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眼不見為淨,不料人家白猿偏不吃他這一套,撇了撇嘴巴,張開,吸氣,衝他的雙眼吹了一口氣。
一股強烈的風刮在追風的臉上,有刀割刺痛的感覺,但那股刺鼻的口臭味令他受不了,隻得睜開眼睛。
近在咫尺的白猿看起來並非那般窮凶極惡,它衝著追風吱吱的叫了兩聲,然後伸出一隻手做出握手的友好舉動。
追風隻覺新奇,敢情這是一隻通人性的猿呢,不過追風沒敢和它握手,隻是尷尬道:“猿,猿兄,我說,咱們能不能先換個姿勢?”
白猿點了點頭,後退一步,留給了追風更多的空間。
追風做了一個深呼吸,問道:“是你帶我來這裏?”
白猿點頭。
“你為什麽要帶我來這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