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鬆開了手,言歸正傳道:“好了,咱不鬧了,你有時間多去陪陪櫻子。”玩笑再這麽開下去,他真擔心月生會哭鼻子。
“我去陪她?為什麽?”月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沒什麽,就是陪她說說話,你也知道,櫻子從小就在白跡國長大,在這邊平時除了父母也沒什麽說話的人,鄧公也說了,女孩子家應當在家呆著,不宜拋頭露麵,所以他希望咱們多去去他們府上。”
“那你為什麽要讓我去?你自己不能去嗎?”她喜歡的人是你,跟我有什麽關係,月生心裏這麽想著。
“因為你們之間有共同語言。”追風不得不承認在和女孩子的溝通上,月生的確是個能手,張櫻每次和他在一起都是有說有笑,但和自己在一塊兒的時候,她就會變得特別的內向,說不上幾句話就會臉紅。
月生心裏偷偷一笑,女人和女人之間當然話題多了:“那好吧,不過你就不怕我俘獲了鄧大小姐的芳心?到時候你可別後悔哦?”
“誇張了。”追風笑笑,對於張櫻,他還真沒往那方麵去想,縱使落花有意也是流水無情。
二人正說著話,花弧敲門進來說,山長找追風有事,追風來到山長的住處,山長正在批閱學生們的作業,聽到外麵有人敲門,他頭也不抬的說了句進來。
追風便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他這次過來其實已經作好了被痛斥一頓的準備,耽誤了那麽多天的學業,山長表麵上雖然沒有說什麽,想來心裏肯定非常生氣。
隻是從他進屋之後,葉向高一直在忙著改作業,根本就沒有用正眼瞧他一眼,半個時辰過後,他才合起手上的作業本,將筆墨原位置放好。
“山長您找學生?”追風規規矩矩的站著那兒,內心極為忐忑,也不知道這次要承受什麽樣的處罰。
葉向高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事都忙完了嗎?”
“忙完了。”追風回答。
“那就一門心思的學習吧。”葉向高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那份卷子,說:“看看你最近寫的這幾篇文章,我讓你寫治國之道,你卻給我寫了一篇毫無新穎的大道理,看看你寫的這句,民為重,君為輕,君者,當以身作則,嚴於律己,君明則—民之幸,君暗則—民之苦,百姓為君之衣食父母,君當善待之。
還有這篇,治水的根源,你看看你寫的,水患起因皆源於河道淤堵,而淤堵之因正是百姓生活廢棄垃圾所至,要治堵,先治人,欲治人,必正法,法不正,則朝綱亂。”
目光離開那張卷子,葉向高的臉色已經相當難看,他隻是指出其中的一部分,如果將通篇毛病全部指出,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指著心愛的學生
一頓痛罵。
“首先,你的治國之道矛頭直指朝廷,是為大不敬,傳到國主那兒便是死罪,其次治水的那篇文章,則一針見血地指出官府的豪無作為,但最終的鋒芒還是指向了朝廷。這可不是鬧著玩,無論哪一項都夠你死一百次了。”葉向高努力地控製自己的情緒,告之這其中的緣由。
追風則不以為然,“山長,學生並不這麽認為,治國和治家雖然不能混為一談,但道理還是一樣的,治國是治大家,治家則是治小家,如果一個家都治不好,那麽責任最大的肯定是家的主人,當然,這當中不排除天災人為等因素,但隻要官府部門能夠第一時間發現問題,改正問題,並及時將困惑和難題上報朝廷,即便最終還是暴發了自然災害,也不會傷及太多的無辜性命,反之……”
“好了,咱們現在不談這件事。”葉向高打斷了他話,說道:“馬上就要考試了,你這幾天回去好好溫習一下,還有,以後寫文章的時候,多考慮一下當今的時事,不要一味的把自己逼到懸崖邊,柔然國和白跡國在文化方麵本就存在著一些差異,自古以來文人相輕,你的每一個字都有可能改變你的命運,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追風自然不明白,山長把他叫來,稀裏糊塗的評了他的卷子,措詞嚴厲卻過於武斷,這不像是山長高風亮節的風格,以前山長在課堂上也曾說過,治國便是持家,國之衰,臣為小過,君為大過,如果說自己的那份文章是叛逆,那山長的這幾個字便是大逆不道了。
追風離開後,王—謙突然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看了一眼追風遠去的背影,不禁感慨道:“不愧是白跡國的皇族啊。”
葉向高忙欠身道:“王大人。”
王—謙擺擺手示意他坐下,這才釋懷:“看來他的確不是白跡國的太子。”
葉向高身子一抖,滿臉的不可思議:“大人你說什麽?你說沙子是太子?”
王—謙道:“山長不用如此驚慌,兩個月我已書信給白跡國的錢國師,他在信中也說了,太子追風早在數月前就已遇害,這個叫追沙子的孩子不過是個旁係的皇室罷了。”
原來他真的是皇室,聽到這個消息,葉向高首先是吃驚,其次是釋然,最後卻是震驚:“大人剛剛說白跡國的太子已經薨逝?”
“不是薨逝,是他殺。”
“他殺?竟然有人對太子下手?大人可知是誰做的?”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國師信中隻字未提。”
葉向高心中頓時升起一絲憐憫,他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白跡國人,對故鄉的那份濃厚的感情遠遠蓋過他當年的種種不幸經曆,是是非非他心裏清楚,白跡國當今的皇帝寵幸奸臣,
朝中忠臣或貶或殺,那位錢國師更是支手遮天,叱吒風雲的人物。
他還幻想著有朝一日太子繼位,革新除弊,力挽狂瀾,清除朝中的那股烏煙瘴氣,誰曾想這位年少的太子竟然也沒躲過奸人的毒手,成了政治上的犧牲品。
“山長你沒事吧?”王—謙隻顧自己在那兒抒情感慨,等他把目光轉向葉向高時才發現後者眼眶通紅,這才想到他當年正是白跡國的人,便寬慰了幾句,希望他能從悲傷中走出來。
葉向高還沒有那麽脆弱,揮了揮手說:“讓大人見笑了,人世間最大的痛楚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如果沒記錯的話,白跡國君膝下隻有這麽一個太子,如今太子不在了,白跡國將來該交由誰來治理?”
“嗬嗬,山長想得太多了,想那追月亭身為一國之君,後宮佳麗三千,還怕無後嗎?況且據說之前那位太子不過是個敗家子而已,追月亭早有廢除之意,隻是看在皇後的夫妻情分上,才未做此決定,而今他便可大膽放心的寵幸其它妃子,皇後亦無二話。”說到寵幸二字,王—謙一臉的興奮,仿佛自己就是追月亭一樣。
他接著津津樂道道:“方才我讓山長對那個追沙子稍加試探,發現這孩子倒也有幾分文采,絕對不是錢國師要找的那位草包太子。”
葉向高也覺得有些遺憾,老實說,他還真希望追沙子就是太子,這孩子雖有些貪玩任性,但天資聰慧,胸懷大誌,將來做了皇帝肯定是個受萬人稱頌的好皇帝,隻是倘若這孩子真是太子,那麽葉向高倒是有點擔心以一己之力是否能保全他的性命。
“國師在信中一再交待,讓我對這位旁係皇室多多照顧,所以以後還得勞煩山長多用點心了。”
“應該的。”山長表麵允諾,心裏卻百思不得其解,他雖身在柔然,但早年也和錢大誠同朝為官過一段時間,在他看來,錢大誠這個人為人狡黠奸詐,尤其對皇室中人頗有抵觸,有一次中秋月明之夜,皇帝宴請文武百官在禦花園賞花,錢大誠與其中幾個皇族因為意見不一發生了口角,幾近大打出手,最後雖然在皇帝的調解下雙方矛盾化解,但從此也是麵和心不和。
仗著皇帝對自己的信賴,錢大誠經常有意無意地在皇帝麵前抨擊皇室中人,導致皇帝漸漸疏遠那些追氏族人,如今錢大誠居然會在信中托付王—謙照顧追沙子,這不得不讓人覺得有種貓哭耗子的味道,莫非所謂的“照顧”隱晦著另一層的意思?
王—謙自然不知道他心裏所想,不過撇開錢大誠的那份囑托,他倒是有了自己的一點想法:“山長以前在白跡國任過官職,不知可曾聽過白跡國開國皇帝的一些事跡。”
“略有所聞,大人的意思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