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5 不值得，但我覺得痛快

  「今天登陸遊戲之前，我的計劃是做完三階段任務，擁有足夠的實力去解決問題。無論雲校長如何反對，無論初戀有沒有失去記憶，我都要再一次走到她面前。」


  「我想找一個理由，哪怕是最愚蠢、最蹩腳的理由說服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想起茉莉老師？」


  「思來想去，我找到了一個理由——自從我成名以來，認識的女人，包括學姐、蘇經理、黑寡婦，乃至那些鄰家女孩，每個人都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


  「只有她，茉莉，或者說賈思敏，一直在付出，從未索取過。」


  「在我需要激勵和陪伴的時候，她總是巧合地出現了。」


  「我發現我懷念和她一起看星星的原因，並不是星星有多好看，而是那個過程帶來的感覺。」


  「在那個過程中，我前所未有的平靜，且舒適。」


  「那大概是一種回家的感覺。」


  ——網路周記第40頁


  寫到這裡，日夜天秀退出了遊戲。


  他換了套衣服，急匆匆走出房間。


  當他寫出那句「回家的感覺」，突然想去一個地方。


  「老三，你這是要去哪？」客廳里正在繞圈散步的車振問道。


  「我去黑街拿個東西，等會兒就回來。」白天秀說完就跑。


  他開著那輛很久沒碰過的越野者suv，去了一個地方。


  本來想直接去那條黑巷子里搞到那塊疑似復甦之碑的石板，快到目的地的時候，他突然心血來潮，鬼使神差地看到了一棟建築門口。


  那地方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起點福利院。


  老院長曾說，起點孤兒院是強者的搖籃，多少牛人都是從這裡走出去的。


  以前白天秀覺得老院長睜著眼睛吹牛逼，現在他有點相信這個說法了。


  他人生的起點，就在這裡。


  包括車振、唐川、慕容神勇的起點，也在這裡。


  白天秀對這家福利院的感情很複雜，既討厭，又懷念。


  討厭的是這地方條件太差，一個星期能吃兩頓肉就不錯了，多數時間是沒有油星子的菜湯，很多孩子營養不良。


  懷念的是他畢竟在這裡長大，有過和小夥伴一起玩耍的童年，還在這裡結識了一起長大的親人。


  他熟門熟路去了院長辦公室，根據他的經驗，那位年近八旬的陳院長應該還在。


  因為這家孤兒院實在太窮了，沒人願意接盤，多年來只有陳院長堅守著，到處拉贊助籌集善款。


  辦公室門沒關，白天秀剛走到門口，聽見一個中年人苦口婆心道：「陳院長，您明年就過八十大壽，早到了退休的年紀，何不安享晚年呢？只要你肯簽字，皆大歡喜。」


  接著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把福利院賣給你們搞房地產，這些孩子怎麼辦？」


  辦公室里那個穿灰色西裝的中年人答道：「九號基地的福利院不止一家兩家，聯盟現在有專門的機構收容孤兒，那些孩子總能找到下家。」


  戴著老花鏡，脊背有些佝僂的老人說道：「其實我也想今早解脫，這樣吧，你先把福利院里168個孩子安頓好，一個都別落下。只要把他們的問題解決了，我馬上簽字。」


  「這」灰西裝中年人猶豫了。


  「如果你做不了主，麻煩找個能做主的來跟我談，不送了。」陳院長下了逐客令。


  西裝男子碰了一鼻子灰，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當白天秀走進去，陳院長立馬來了精神：「猴崽子，你有一年沒回來過了吧。」


  白天秀一臉傲騷：「這不叫回來，純屬路過，我不想跟這破地方扯上關係。」


  陳院長扶了扶鏡框，仔細一看趴在肩膀上的齊天小聖，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這一年你幹嘛去了，好好的月薪八百包吃包住的陪練工作你不要，真成了耍猴的？」


  白天秀從小就愛跟老院長頂嘴：「老頭，你這記性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去年我就說過，我已經升到了月薪兩千。虧我還捐了五百塊給你，早知道我就一毛不拔。」


  「捐五百塊你也好意思說，你小子要是能捐五百萬，我立馬給你嗑一個。」陳院長說話永遠是這種風格，很多孩子都受到了他的影響。


  「真的？」白天秀笑了笑：「老頭，有個問題我憋了十幾年了，一直想問你。你自己掏腰包建了這個私立福利院，還被那些無良媒體報道你虐待兒童，不給他們肉吃幾十年了，天天用愛發電，你到底圖什麼？」


  陳院長很認真地做出了回答：「活到今天，我回頭想想，應該是圖個心安。」


  「怎麼說？」白天秀好奇道。


  「哎！」老人長嘆一聲：「眼看快八十的人了，身邊一個能說話的親人都沒有，你要是不嫌我嘮叨，今天我就跟你好好說到說到。」


  「行，你隨便說，我隨便聽。」白天秀很配合。


  「我雖然不是那種能打的進化者，年輕時候也挺有商業頭腦，賺了不少錢，還走了桃花運。「陳院長說了一個悲傷的故事：「我創業期間，做成了一筆大單子，晚上跑去慶祝，喝斷片兒了。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睡在我身邊的人，是我女朋友的閨蜜。」


  「後來呢？」白天秀來了興趣。


  「哪有什麼後來，當時我褲子還沒穿好，女朋友就拿著鑰匙開門進來了。」老院長回憶著當年往事，無限唏噓：「我的感情生活變得一團糟，女朋友走了，她閨蜜想跟我過日子，被我拒絕了。」


  說到這裡，老人嘆息一聲：「作孽啊，過了兩年我才知道，她閨蜜懷了我的孩子，丟到了一家孤兒院門口。那個女人去了荒原，再也沒回來，我查了幾年，也沒查到她把孩子送去了哪家福利院。」


  白天秀聽麻了。


  這個故事，怎麼和自己有點像呢？

  陳院長來了個總結：「你以為我真有心情用愛發電？我沒那麼高尚，後來我自己弄了個福利院，只是想給我那沒見過面的孩子積德，希望他能健康平安。也不怕你笑話，我甚至奢望過，有一天我的孩子被送到我的福利院。」


  「等等，有個bug。」白天秀插了個嘴：「你那麼有商業頭腦，怎麼慘成了這樣，福利院一年不如一年。」


  「剛開始這地方很牛氣的，孩子們頓頓有肉吃，那時候還沒你呢。過了二十年，坐吃山空，入不敷出，我的經營模式也跟不上時代了，只能到處去忽悠那些土豪捐款做慈善。」老人自嘲的語氣中，透著悲愴。


  白天秀有些動容：「你堅持了多少年？」


  老院長答道：「那年我二十九，今年七十九，正好半個世紀了。」


  白天秀為之震撼：「就為了從來沒見過面的孩子，你這麼乾耗了五十年，值得嗎？」


  老人爽朗一笑：「不值得，但我覺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