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那個男人的那個問題
月朗星稀。
九號基地上空，難得出現一輪明月。
按照破滅前的農曆演算法，明天就是中秋節。
白天秀在書里看過，古代人講究中秋團圓，每逢佳節倍思親。
小時候他很討厭這個節日，就像他不喜歡過生日一樣，根本就沒有家人能夠團聚。
直到今天，他好像有了親人。
之所以說「好像」，只因少年還無法確定，雲校長到底說了一個真實的故事，還是在下很大一步棋。
以前在電視劇里看到失散的親人團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白天秀以為自己有一天也會這樣。今天他發現，原來影視劇和現實生活是有區別的。
總而言之，如果要他馬上哭著喊著去叫一聲爺爺，他做不到。
少年需要一個過程，只是他不知道這個過程得多長時間。
站在院子里，白天秀望著天空中的明月，反覆思考著人生。
在這個過程中，他還找車二爺要了一包煙，一個人抽得雲山霧罩。
「賊老天，i sun your mother！」
少年越想越煩躁，突然發泄似的大吼了一句。
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錢小胖問他用英語該怎麼罵人，白天秀傲騷著沒有回答。
直到錢小胖掏出兩塊錢酬金，白天秀立刻即興發揮，自創了一個金句：i sun your mother
錢小胖對這個句子很滿意，後來一個月里用這句英語罵了好幾百人。
時隔多年，白天秀又一次動用了這個金句。
此時此刻，這個金句最能表達他的心情。
今天攤上的事情，比他這輩子攤上的所有事情都還要複雜。
就在他吼出金句的時候，把剛剛從屋裡走出的某個人嚇了一跳。
月光映照下的女孩，年約雙十，長發及腰，美不勝收。
白天秀的金句，讓女孩有了直觀感受：這個叼煙的男孩紙，文化程度不高。
哪怕是初中文憑的，應該也不至於用這種語法，sun是幾個意思，他難道不會用fu*k嗎？
女孩瞬間做出判斷：此人是小學生的英語水平。
遇到這種沒文化真可怕，還叼著煙冒充古惑仔的不良少年，女孩對白天秀的第一印象不佳。
為什麼要說第一印象呢？
因為白天秀跑過去的對話，引發了靈異事件。
只見少年屁顛屁顛地跑到雲薇面前：「你可算醒了，好點了嗎？」
雲薇認真看了看對方，用一種初次見面的口吻道：「請問你是？」
白天秀愣了一下，然後想起老校長說的間歇性失憶症。
他有了多麼痛的覺悟：「你是不是又想不起我是誰了？」
雲薇優雅而不失禮貌地答道：「抱歉，我不記得我以前見過你。」
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這句話還是對秀兒打出了暴擊。
他仔細一打量，發現眼前的女孩氣質很特別，和他記憶里的初戀不一樣。
印象中的初戀比較孤僻，大部分時間像個冷血女殺手，偶爾也會出人意表地搞出一些騷操作，給人一種很妖的感覺。
眼前的女孩則截然不同，恬靜而優雅，還帶著文藝知性的氣息。
白天秀對這種氣質有點印象，一時想不起來以前在哪裡見過類似的人。
他現在腦子裡想的，是一部叫做初戀50次的老電影。
影片中的女主角隔幾天就會失憶，男主角得用各種打開方式去撩女主角，每次撩的過程就好像經歷了一次初戀。
想到這裡，白天秀燃起了動力。
他決定致敬電影里那位老哥，甭管自己老婆失憶多少次，總有辦法重新開始。
少年正要來個騷包的自我介紹，雲薇先開口了：「不早了，我還有事，再見。」
女孩說完就走，明擺著不想和這個「叼煙的小混混」有過多交流。
白天秀剛要開口挽留，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白同學，你過來一下。」
孫子當場不給爺爺面子：「等會兒，我現在有事要辦。」
「快過來，急事！」雲校長催促道。
白天秀無可奈何，跟著老人進了書房。
然後爺爺一開口就把孫子唬住了：「薇薇現在情況很不穩定，你不要去刺激她。」
白天秀很配合：「好吧，我能不能做點什麼，幫她恢復過來。」
「你不添亂，就是最大的幫助。」雲校長沒好氣道。
「什麼叫添亂，您看不出我一番好意嗎？」白天秀不能忍了。
「老夫有言在先，過幾天說不定她就會想起你，不用急於一時。你現在去纏著她，只會幫倒忙。」雲校長板著臉道。
「老爺子，您不會又在騙我吧？」白天秀半信半疑。
「又？老夫何時騙過你？」老爺子臉不紅氣不喘。
「還說沒有，你早上說她離開了，結果她就在隔壁。」白天秀當場揭穿。
雲校長不愧是教書的，玩起了文字遊戲：「你認識的那個雲薇，的確已經走了。現在你看到的女生，可以說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白天秀撇了撇嘴：「前輩，你說的急事，就是這個？」
雲校長突然來了個轉折：「這是其一，還有一件事，鬼醫的宅子畢竟不是長久之地，明天一早，請你收拾東西離開。我要提醒你一句，院子外面很多眼線盯著，無論龍家還是比奇家族，都把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白天秀弱弱道：「既然你知道情況，不用這麼急著趕我走吧。」
雲校長愈發沒心沒肺：「你若認我這個爺爺，老夫自然不會拋下你不管。可你全然不信我一番肺腑之言，那便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白天秀臉色垮了下去：「搞了半天，前輩要逼我當孫子。抱歉，我沒有當孫子的習慣，告辭！」
說完，他扭頭就走。
注視著少年的背影，老人既欣慰，又失望。
欣慰的是，他孫子果然和他兒子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格太像了。
這種性格當年曾經讓父子關係很緊張，以至於雲校長都不愛叫雲千城的名字，直接把自己的親兒子稱作「那個男人」。
失望的是，老人一直在等少年提出一個問題。
雲百川相信，只要是他孫子，就一定會提那個問題。
可少年從頭到尾並沒有提起，顯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讓老人很矛盾，一方面覺得白天秀和雲千城必是父子，另一方面又懷疑自己找錯了人，或許白天秀只是和年輕時代的雲千城長得相似罷了。
此時的白天秀走到門口，忽然回過頭。
少年在老人失落至極的時候，提出了那個問題：「有件事我想問一下，您老可以不回答。那什麼當年害死雲千城前輩的守護神傳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