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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一)

  污白的雲彩層層朵朵積聚在灰濛濛的天空,冷風颯颯,吹起塵土雪沫紛紛揚揚。天地間充斥著白茫茫的蕭條,空氣中彌散著乾澀嗆人的寒意。


  數名黑衣護衛開路,兩輛青油布馬車從承恩伯府行駛出來,幾名強壯的太監緊隨其後。一行人馬直奔皇宮而去,車輪轆轆,在人跡稀疏的街道上輾下淺淺的轍痕。大概是受天氣影響,樸實低調卻威嚴大氣的車馬流露出幾分蕭索的意味。


  慧寧公主靠坐在馬車內,微閉雙眼沉思,她雙手緊緊抓著幾份奏摺,臉上流露出森涼的慍怒。許久,她身體動了動,重哼一聲,問:「什麼時辰了?」


  玉嬤嬤掀開車簾看了看,答道:「回長公主,巳時正刻。」


  「這時辰也下早朝了,皇上卻接連派了三批人來請本宮去金鑾殿,看來用意非淺哪!」慧寧公主長長嘆氣,打開手中的奏摺仔細查看,臉上充滿深刻的冷笑。


  「皇上知道長公主身體不好,可能是遇到了大事,才來打擾長公主。」


  自聽歸真說沐程風還活在世上,慧寧公主又驚又喜,雨夜癲狂,感染風寒又發起了高熱,接連昏迷了五六天。這段時間,她憂思積慮於心,朝中事情又多而繁雜,也需要她勞心勞力,她的病情反覆了幾次,直到現在也沒全好。


  「當然是大事,大到非本宮出面不能平復了。」慧寧公主冷哼搖頭,毫不掩飾她的狠厲果斷,隨後,她臉上浮現濃重的失望,摻雜著無力的哀涼和幽怨。


  玉嬤嬤暗嘆一聲,很想安慰慧寧公主幾句,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是伺候先太后的宮女,看著慧寧公主和皇上長大,對他們都很了解。


  前幾天,由各地學子聯名起草上奏的萬言書在金鑾殿朝議時呈交到皇上手中。萬言書主要彈劾指責慧寧公主以婦人之身獨攬大權,替君行令,有違大秦皇朝祖法典制。又以古論今,影射慧寧公主牝雞司晨,必至天下災禍不斷。


  學子們把與西魏的戰爭和塞北雪災等天災人禍都歸為慧寧公主當政所致,從而忽略了災禍的本質原因,對最終怎麼戰勝災禍隻字不提,慧寧公主的功勞更是被抹殺怠盡。而那些功勛的直接受益者就成了皇上,把皇上誇成了曠古名君。


  皇上接到這份萬言書,就開始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去思考,越想越覺得慧寧公主一直在壓抑他,阻礙他成為曠古名君,越想越覺得許多事都不對味,越想越覺得這份萬言書極有道理,深得他心。可他沒有主意,就宣詔了一些朝中重臣評議此事,還下旨呵令眾人封鎖消息,不能讓慧寧公主知道此事。


  這些重臣有隸屬於各派的臣子,也有忠正之臣,他們自是各懷心思,眾說紛紜,對此事所持態度截然不同。皇上越聽越煩,越聽越沒主意,乾脆把臣子全趕出去自己琢磨。就在他越琢磨越迷糊、越思考越沒主心骨的時候,以徐慕軒為首的大皇子和龐家一派的臣子紛紛上摺子,請求慧寧公主還權於皇上。


  徐慕軒等人這時候上摺子,以請求的方式給慧寧公主施壓,等於給皇上指了一條明路,立即被皇上引為知己和心腹之臣,召他們密議下一步計劃。


  皇上封鎖消息無效,各地學子呈上萬言書之日,慧寧公主就接到了密報。她覺得此事離奇詭異,因為在今日之前,她分佈在各地的暗衛並沒有傳回學子們要聯名上萬言書的任何消息。之後,徐慕軒等人又上了摺子,慧寧公主把這些摺子拿來一看,就確定有人搗鬼,在暗中操縱此事,連大皇子和龐家一派都被利用了。


  這段日子,慧寧公主一直身體不適,正在府中休養治病。可遇到這種事,不容她有絲毫懈怠,趕緊強撐病體入宮,與皇上深談,想說服皇上不要中了小人奸計。沒想到皇上反而跟她大吵大鬧,並引用別人的說辭來指責她,慧寧公主很生氣,姐弟不歡而散。慧寧公主冷靜下來,又幾次進宮,皇上就對她避而不見了。


  沒想到皇上今天突然接連派來三批人來請她入宮,說有要事商議。自跟皇上吵翻這幾天,她在宮中設下的眼線就沒任何消息傳來了,這令她好象失去耳目一樣。她這幾天身體也欲加不適,又不知道宮中現在的情況,不敢輕易下決斷。今天皇上請她入宮很急,她不明因由,只好硬著頭皮前去,遇事再將計就計。


  玉嬤嬤點頭輕嘆,「皇上和長公主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沒有解不開的結。」


  慧寧公主搖頭冷笑,臉上密布譏嘲,「活了這麼多年,本宮還不了解自己這個弟弟嗎?他不是聰明人,可他有時候聰明起來卻得令本宮捉摸不透,又應接不瑕。本宮知道他的弱點,能對症下藥,可了解他性情的人不只本宮一個。有些事情遲早會發生,由不得本宮不接受,除非本宮想進一步,大逆不道的一步。」


  「長公主,你……」玉嬤嬤欲言又止,滿臉緊張注視慧寧公主。


  「你想說什麼?直說無妨。」慧寧公主別有意味的目光掃過玉嬤嬤,見玉嬤嬤幾經猶豫,也沒開口,她微微冷笑,掀開車簾凝望外面的一景一物,眼底有悲有恨,似乎還隱含著解脫,「母后在世時常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她幾番浮沉,經歷過太多風雨,又何嘗不知道有時候形勢根本不容人去退,退一步便是死路。」


  玉嬤嬤鬆了口氣,低聲說:「先太后是睿智之人,什麼時候都能處亂不驚。」


  「母后確實是睿智之人,目光比本宮更為深刻長遠,可有些事情也在她預想之外。她為皇上考慮得太多,卻從沒想過到本宮也會處於困境。」慧寧公主笑了笑,又說:「擺在本宮面前有兩條路,進一步大逆不道,一步邁進去,就由不得本宮再回頭。如果本宮不進那一步,選擇退就要走那條死路,可本宮不想死。」


  玉嬤嬤的臉瞬間變色,身體劇烈一顫,「長公主要進一步、走大逆不道的路?」


  慧寧公主笑而不答,反問道:「母后臨終前對你們有什麼交待?」


  先太后臨終時,慧寧公主尚被困在邊郡,沒機會聆聽遺訓。先太后精明且富有心機不亞於慧寧公主,肯定會為庸懦魯直的皇上鋪好路,做好安排。


  以前,慧寧公主從不過問這些,先太后要護衛皇上這個兒子,她也要護衛皇上這個弟弟。她們母女同心,都想讓皇上登基稱帝,把龐淑妃和御親王踩在腳下。


  而現在,皇上想讓她放權,她放權的結果就是一條死路,這是帝王心術,皇上再蠢笨也懂這些。不管她是否放權,只要皇上對她生出疑心和不滿,他們就會姐弟反目。先太后是她和皇上兩個人的母親,這位母親在兒女之間會如何抉擇?


  「唉!長公主真想知道先太后的臨終遺訓?」玉嬤嬤重重搖頭,無奈且為難。


  「想知道。」慧寧公主堅定點頭,「當年,好多人都受過母后的活命大恩,也表明要誓死效忠她。到現在,母后留下來的人就剩了你、桂嬤嬤、陸公公、唐公公,你們一直在為本宮做事。母后雖說已先逝,本宮堅信你們不會背叛本宮和皇上。但若本宮和皇上反目,你們何去何從?母后高瞻遠矚,肯定對你們有交待。」


  玉嬤嬤長嘆一聲,猶豫半晌,從袖袋裡掏出一塊陳舊的手帕,扯開邊緣的明線,遞給慧寧公主,「長公主還是自己看吧!有些話老奴出口就是大逆不道。」


  慧寧公主接過手帕,慢慢揭開手帕的夾層,看到綉到白綢上的字跡,她眼皮連跳了幾下,臉上笑容凄涼,沉聲念道:「我女聰明,我兒憨直,爾等忠僕定要竭盡全力督促我女排除萬難輔佐我兒登基稱帝。若他日我女不顧姐弟情意,生出大逆不道之心,爾等要合力除之,力保我兒平安,本宮九泉之下感激不盡。」


  先太后深謀遠慮,知道她這雙兒女的脾氣性情,也深知當今皇上不能勝任一國之君之位。但她仍竭盡所能、嘔心瀝血,為她的兒子登基稱帝鋪路,只有這樣才能壓龐淑妃和御親王一頭。她怕兒子做不好皇帝,留有遺囑讓慧寧公主全力扶持,還怕慧寧公主生出異心,又給她一手培植的忠僕留下了機密遺訓。


  皇家沒有骨肉情,在皇權爭奪中,放敵人一馬,很可能就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爭鬥多年,慧寧公主深知此理,對龐淑妃和御親王一派以及有可能威脅到她和皇上的人從不手軟,向來是心狠手辣到趕盡殺絕、斬草除根。


  可她對於皇上這個親弟弟卻實心誠意,傾注了全部心血。可能她忘記了她和皇上也是皇家一脈,雖說血脈相連,可事關皇權,他們本身就處於對立的兩面。


  若她生出大逆不道之心,先太后留下的忠僕為保皇上就要合力除掉她。玉嬤嬤等人都在她身邊做事,與她朝夕相處,可他們最終效忠的人卻不是她。就因為她親生母親留下的遺訓,被忠僕前呼後擁的她轉眼間就變得身單力孤、一無所有。


  慧寧公主緊咬嘴唇,她想擠出几絲笑容,卻忍不住哽咽落淚。堅強如她,也經不起被至親算計的打擊,她恨不起來,但卻有一種貫穿身心的委屈無助緊緊包裹著她。她能理解先太后的取捨選擇,但不能接受自己是被母親舍掉的那一個。


  「可笑吧?呵呵……真可笑。」她哭得淚泣齊流,笑得令人心酸,「母后確實是目光長遠之人,連我和皇上有朝一日會反目她都想到了,也做好了準備。難怪父皇總說她若是男子,天下肯定能讓她算計了去,可惜卻生了一個蠢笨的兒子。」


  玉嬤嬤遞給慧寧公主一塊手帕,長嘆一聲,岔開了慧寧公主的話題,說:「老奴小時候在家鄉常聽人說這雙生子兩個都聰明的極少,一般是一個聰明,一個憨直,要麼就是兩個都不出奇,這都是人們成百上千年總結出的規律。」


  「你、桂嬤嬤、陸公公,還有唐公公商量好怎麼除掉本宮了嗎?」慧寧公主拭去眼淚,連聲冷笑,眉宇間剛強果斷消失怠盡,卻充斥著無助的幽怨和哀凄。


  「長公主,你退一步吧!先太后不是常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嗎?」


  「怎麼退?退一步你們就能放過本宮?退一步皇上就對本宮放心?」


  機密已經揭開,親情維繫的華麗的外表之下是斑駁累累的硬傷,已經銘刻到了她心底。姐弟已然反目,兩人心中都會有怨結,退一步能有海闊天空嗎?


  若先太后只留下玉嬤嬤、桂嬤嬤、陸公公和唐公公四人,慧寧公主根本不會在乎。她是心狠手辣、果必絕斷之人,即使玉嬤嬤幾人這些年一直追隨她,主僕情分深厚。可若四人觸及了她的底限,跟她處在對立面,她也會毫不留情下手。


  可她不知道先太后還給皇上留下了什麼後手,越是親近的人,越讓人防不勝防。若不是這幾天她發現了不同尋常的跡象,她不會懷疑玉嬤嬤幾人,更不會想到先太后臨終前還有遺訓。沒想到她隨口一問,竟然揭開了這麼嚴酷的秘密。


  這些年,她也培植了不少明樁暗線,卻跟先太后留下的人交織在一起,不分你我。不是她太過大意,而是她太重這份親情,誰想過跟一直愛護自己的親生母親分家呢?任她精明機謹,她也想不到先太後為保住皇上的位置而想除掉她。


  她引為忠僕的人棄她而去,甚至對她下手都不算背叛她,因為他們從始到終效忠的人都不是她。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還有何人可用?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被一張無形的網緊緊包圍,那張網還在收緊,她感覺處於絕境、舉步維艱。


  玉嬤嬤唉聲嘆氣,雙唇張合幾次,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很清楚當前的情況,先太后的遺訓一旦揭開,他們和慧寧公主就已變為敵對,將來或許就是你死我活。從本心來說,她希望慧寧公主能退一步,平安無事度過這一道關卡。


  可正如慧寧公主所問,退了那一步,皇上會對這個護國長公主放心嗎?那些讓慧寧公主還權於皇上的臣子不擔心慧寧公主會捲土重來嗎?這件事已經揭開幃幕,皇上及支持他的人要想高枕無憂,那就必須除掉慧寧公主。


  慧寧公主冷笑幾聲,眼底充斥失望,隱含絕望,她低沉出語,聲音無力而沉緩,「本宮懂事之後就開始為父皇算計,希望他能登基稱帝,到頭來卻被父皇算計得很慘。為了保住母后和弟弟的地位,本宮天天都在想龐淑妃和御親王還有父皇那些寵妃們會有什麼舉動想法,可謂窮盡心思,最終又被母后算計了。


  天下疼愛女兒、為女兒打算的父母多不勝數,為什麼本宮的父母會這樣?本宮也有女兒,卻因為忙於國事,很少管她,她跟本宮一點都不親近。本宮也有兒子,處處為他打算,只怕他以後的路不好走,可他卻不理解本宮一片苦心,連那麼大的事都在欺瞞本宮。本宮也有……唉!駙馬,男人,哼哼!不提也罷。到頭來,本宮一無所有,不用去牽挂誰,也不會被誰牽挂,哈哈……」


  慧寧公主的聲音凄涼淡漠,象是在說別人的事,可痛楚心酸卻久久徘徊在她的心間。她此時和玉嬤嬤說話一直以「本宮」自稱,就已拉開了距離,把自己固定永不勝寒的高處。這世間萬物,包括她最親最近的人都在她腳下,需俯視才見。


  沐元澈和沈婉的身世,她和沐程風的恩怨情愛糾葛,玉嬤嬤四人還有一些她引為心腹和忠僕都知道。可現在,能把控天下如她,卻不敢說哪一個人還忠心於她。她視為機密的事情很快就會開天下皆知,到時候,她如何自處?

  「報長公主,皇宮到了,可宮門守衛說鑾殿空無一人,要進去嗎?」


  「人都去了哪裡?皇上不是請本宮到金鑾殿嗎?」


  「回長公主,宮門守衛說皇上帶臣子宮妃都去了北宮門外的觀天台,斷緣大師來了,正在觀天台測天講經,長公主要去觀天台嗎?」


  「當然要去,不管是觀天台還是斷頭台,都由不得本宮不去。」慧寧公主的語氣果斷冷厲,心中去充滿疑團,此時,無論前路如何,都不容她再反覆。


  ……


  觀天台位於北宮門外,與皇宮一牆之隔,是一座高聳巍峨且獨特的建築。觀天台正中有一座高十二丈的天台,是司天監夜觀天象用的。皇家有大的法事祭奠或帝王在城內祭天,也會在觀天台舉行。觀天台的天台下面是一座一丈高的碩大的平台,前面是平台的入口,後面則是出口,兩側有殿宇廳堂,供貴人休息。


  冷風呼嘯,雪沫紛飛,濃雲積聚的天空籠罩在觀天台上空,陰冷而壓抑。


  平台上站滿了人,多數人綸巾長袍,一副讀書人的打扮。寒風吹來,他們被凍得臉色泛青,渾身發抖,但仍站得筆挺板直,保持著學子斯文的形象。除了這些學子,還有一些名門府邸的隨從護衛,個個抄手彎腰,直吸冷氣。平台下面圍了幾圈舉刀仗劍的侍衛,把看熱鬧的百姓遠遠隔在平台之外。


  徐慕軒快步登上平台,朝平台一側的廳堂走去,只有孫清風亦步亦趨,其他隨從被遠遠甩在後面。他一身純白色夾棉長袍,穿在頎長纖瘦的身體上,顯得很單薄。他仰望天台,臉上露出陰澀的冷笑,凍透了空氣中的森寒。


  「徐駙馬,這邊請。」


  一個幕僚模樣的男子迎著徐慕軒過來,把他帶進一間房間。他們進去,門就緊緊關閉了,把孫清風也關在了外面。幾個侍衛一臉警戒守在門口,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孫清風尋思片刻,混入人群中,同幾個學子打扮的男子低語。


  房間內,錦鄉侯同龐家一派幾位重臣並肩而坐,正在議事,錦鄉侯世子親自奉茶。看到徐慕軒進來,除了錦鄉侯,其他人都站起來迎接,同他熱情寒喧。


  錦鄉侯掠著花白的鬍鬚,一臉笑容,說:「皇上令徐侯爺退位享福,晉陞軒兒為一等侯的聖旨已經擺到了御案上,若不是遇到這件事,聖旨早就頒下了。」


  「恭喜徐駙馬,賀喜徐駙馬,不,恭喜徐侯爺,以後我們這些老傢伙見到你都要行大禮了。」龐家一派的幾位臣子齊聲恭賀,湊趣討喜。


  徐慕軒面色沉靜,好像沒聽到眾人的話一樣,臉上沒有半點欣喜的表情,他掃視了眾人一眼,問:「準備得怎麼樣了?皇上什麼時候能來?」


  「我們這邊已經準備妥當,皇上一到,就萬事俱備了。」錦鄉侯頓了頓,又補充說:「皇上就在北宮的正殿里,他怕冷懼寒,不願意到觀天台。貴妃娘娘和大皇子已經去遊說跪請了,估計很快就來,你那邊準備停當就能開始了。」


  「剛才有人傳報,慧寧公主已經到了皇宮正門,聽說皇上在觀天台,她已朝觀天台而來」徐慕軒臉色沉謹,暗哼一聲,說:「龐侯爺、諸位,你們別忘了今天唱重頭戲的人是皇上,我們今天要對付的人是精明睿智的慧寧公主。別說皇上懼冷不來,就是戲演得不真,我們都可能功虧一簣,還有可能連累了身家性命。」


  錦鄉侯面露訕色,忙說:「我們計劃了這麼久,又費盡心思安排準備,決不能讓今天之事功虧一簣。我們做這件事、與慧寧為敵,就是拿身家性命在賭,只能贏、不能輸。軒兒你放心,皇上有時候很聰明,他留了後手,已派上用場。」


  徐慕軒眉峰一挑,問:「什麼後手?」


  連庸懦魯直蠢笨的皇上都知道留後手對付慧寧公主,可見長在宮闈中、生在帝王家的人狠毒心機與生俱來。徐慕軒要對付的人是皇上,儘管計劃周全,有些事他不得不防。他在前面衝鋒陷陣,到時候退路斷絕,他會死在自己的陷阱里。


  錦鄉侯冷冷一笑,說:「今天慧寧若不放權,等待她的就是死路一條。」


  「如此最好。」徐慕軒知道錦鄉侯等人跟他完全敞開心思,他不照樣也在利用他們嗎?只要事情還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就不會問太多,否則會讓人生疑。


  「回侯爺,皇上來觀天台了,斷緣大師也一起來了。」


  錦鄉侯緊皺眉頭,「斷緣大師怎麼和皇上一起來了?他會不會……」


  徐慕軒挑嘴冷笑,「諸位放心,斷緣大師不會壞我們的計劃,反而會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前日就和斷緣大師深談過了,他說一切都是天意,他會順天而行。」


  一百年前,斷緣大師還只是個無家可歸、以乞討為生的孩童,徐家先祖對他有救命之恩,又把他送到道觀避禍。他曾承諾有朝一日修行有成,會善待徐家後人,以此報恩。徐慕軒得知斷緣大師與徐家的淵源,也知道皇上敬畏斷緣大師如神靈,才把斷緣大師請來震懾皇上,讓他以此報徐家先祖的恩情。


  錦鄉侯鬆了一口氣,「我們還是去看看皇上,以防萬一。」


  徐慕軒點點頭,說:「你們先過去按計劃行事,我安排幾件瑣事,隨後就到。」


  目送錦鄉侯等人出去,徐慕軒冷哼一聲,把孫清風叫進來,耳語了一番。孫清風滿臉喜悅離開,徐慕軒隔窗仰望半空的天台,嘴角噙起怨毒的笑容。


  侍衛侍者前面開路,諸多臣子前呼後擁,大皇子扶著皇上登上通往平台的台階。端華公主扶著龐貴妃緊隨其後,太監宮女擁簇著十幾個妃嬪跟在她們身後。


  皇上仰望高聳入雲的天台,腿不由打起哆嗦,帶動渾身顫抖。想到一會兒他要爬上這個天台,他咬緊牙倒吸一口冷氣,雙手緊緊抓住大皇子的手。


  為了逼慧寧公主放權,搬開慧寧公主這塊阻礙他成為曠古名君的絆腳石,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費這麼多心思。一會兒,他還要登上天台演一場大戲,他早已煩不勝煩,可他必須堅持。他最欣賞信任的臣子告訴他,只有今天堅持下來,以後他就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就是真正的皇帝了,他很嚮往那樣的日子。


  慧寧公主比他早出娘胎半個時辰,到現在將近四十年了。截止到幾天前,看到萬言書,又聽了徐慕軒等人的長篇大論,他才醒悟過來,才意識到這幾十年一直被慧寧公主壓抑。沒人提起,他毫無感覺,別人一說,他才認為確實如此。想起這些年慧寧公主對他的壓制,他恨得咬牙切齒,早把姐弟情分拋到腦後了。


  大皇子意識到皇上緊張害怕,心裡很高興,連忙諂媚安慰、奉承鼓勵,把皇上誇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明君。皇上聽得連連點頭,他也心中暗笑,望著天台,他感覺滿腹報復充斥心胸,就要激蕩而出。有這個一個庸懦無能的父皇,他想不當皇上都難。天下之大、皇子之多,可皇位舍他又能其誰呀?


  徐慕軒迎出來行大禮,「皇上,這邊請。」


  「軒兒呀!一會兒朕真要……」皇上指了指直插雲端的天台,牙齒打起冷顫。


  「皇上,進來再說。」徐慕軒笑容溫和,眼底卻閃過隨毒的狠厲。


  眾人聽到皇上直呼徐慕軒的小名,好像最親近的長輩一樣,自是有人為他高興,也有人羨慕、有人嫉妒。而徐慕軒則表現出受寵若驚,眼底卻充滿嘲弄。


  徐慕軒領皇上進到房間,大皇子、錦鄉侯、龐貴妃及龐家一派兩位臣子也跟著進去了。端華公主被人擋在外面,她開口罵人,被龐貴妃狠狠瞪了一眼。


  「軒兒,這件事到底能不能成?要是敗了,可就……」皇上欲言又止,唉聲嘆氣,他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徐慕軒身上,覺得計劃可行,卻又覺得心裡沒底。


  「皇上不是另有準備嗎?」徐慕軒現在很清楚皇上的性格,聽錦鄉侯等人的話外之音,他確定皇上另做了準備,沒把賭注全部押在他身上。但他也知道憑皇上的腦袋,不會想出什麼高深的計謀,只要不給他扯後腿就行。


  皇上訕訕一笑,沒再說什麼,心裡仍然敲著小鑼鼓,一直平靜不下來。這幾天,他好像突然開了竅一樣,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幾十年在慧寧公主的風頭下過得很窩囊,越想越痛恨慧寧公主,親人之間一旦成仇,要比仇人更激烈。現在,他對慧寧公主的恨絲毫不遜於屢次加害他的御親王和龐淑妃。


  他確實利用先太后給他留下的後手做了準備,可他對自己毫無信心。精明睿智如慧寧公主會被他算計嗎?若他算計不成,即使有徐慕軒的全盤計劃,後果也會很嚴重。他認為此計一成,最受益的是他,不成,最倒霉的也是他。


  龐貴妃見皇上無言以對,忙笑了笑,說:「時候不早,我們還是早點準備吧!」


  錦鄉侯連忙附和,「慧寧公主很快就到了,不能讓他看出端倪才好。」


  皇上隔窗仰望天台,一陣眼暈,「軒兒,朕真要上到天台上去嗎?」


  徐慕軒點點頭,「皇上,您只有登上天台,按我等草擬的說辭哭訴,才能觸動慧寧公主。只要慧寧公主一放權,從此不再干涉朝政,您才能開闢大秦盛世。」


  「是呀!父皇,這些年,皇姑母把持朝政,壓制您的英明才智,才導致大秦皇朝災禍不斷。有了功勞,皇姑母就據為己有,有了過失就全推給您,讓天下百姓誤認為您無道,再這樣下去,恐怕……」大皇子義憤填膺,說到氣急時,忍不住哽咽,「父皇,兒臣陪您上天台,若皇姑母還不肯放權,兒臣就凌空躍下,血濺三尺。兒臣為國一朝殞命,只求父皇照顧好母妃和端華,兒臣九泉之下……」


  「皇兒,不要再說,朕會儘力護你。」皇上很激動,拉著大皇子的手,下定決心,「有你等忠臣良子,朕定能開闢大秦盛世,這區區天台又算什麼?」


  龐貴妃從屏風內脫掉華貴的裘氅出來,一身縞素更襯她容貌俊美,聽到大皇子和皇上的話,她哽咽抽泣,「皇上,臣妾陪你上天台,你我夫妻二十餘年,理當同甘共苦,共渡難關。時候不早,臣妾還是先伺候你更衣吧!」


  皇上點點頭,尋思片刻,問:「斷緣大師呢?」


  「回皇上,斷緣大師正在觀天所給司天監掌事講法,皇上找他有事?」


  「他總說朕是真命天子,你去告知他為朕誦平安經,保佑朕心想事成。」


  「奴才遵旨。」


  目送傳旨太監去了觀天所,皇上又喝了一杯熱茶,才平靜下來,同龐貴妃到屏風後面更衣。出來之後,皇上看到錦鄉侯、大皇子等人都換上了白衣,好像他已駕崩一樣,皇上慷慨激昂,仰望高高的天台,也不再畏懼。


  「稟皇上,慧寧公主的車駕快到觀天台大門口。」


  「想辦法多攔她一會兒。」徐慕軒看了皇上一眼,「還請皇上速速上天台。」


  「好好好。」皇上一出門,就凍得瑟瑟發抖,他咬了咬牙,大步朝天台走去。


  龐貴妃和大皇子互看一眼,快步跟上來,各自扶住皇上一隻手臂。錦鄉侯給幕僚隨從使了眼色,又跟龐家一派的臣子低語了幾句,才同他們一起緊緊跟上去。


  徐慕軒走在最後面,看到孫清風沖他點頭,他重哼冷笑,也點了點頭。他跟隨從交待了一番,就和孫清風一起朝三五成群的學子走去,很快就混到了人群中。


  慧寧公主站在觀天台大門口,眯起眼睛遙望高聳入雲的天台,嘴角挑起漠然的笑容。她不只一次登上天台,口味高處不勝寒的意境,如今想來只有落漠依舊。


  她不知道皇上來觀天台做什麼,但她能肯定她將要面對一場對決,一場成王敗寇、生死兩絕的對決。這場對決就是皇權爭鬥、陰謀算計,而沒有骨肉親情。


  之前,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皇上哪一夜寵幸了哪個妃子幾次,甚至連妃怎麼叫的床都有眼線報給她。現在,先太后留下的忠僕斬斷了她的耳目,她連皇上此次打什麼算盤都一無所知了。她感覺很閉塞,卻也有一種突然解脫的失落。


  侍者快步走來,低聲說:「稟長公主,皇上有旨,不允許長公主的車駕入內。」


  玉嬤嬤怕慧寧公主生氣,趕緊呵退侍者,安慰道:「長公主別急,皇上……」


  「本宮不急,皇上把本宮引到觀天台,又不讓本宮進去,這隻能說明他和他的謀臣們想粉墨登場、唱一場大戲給本宮看,只是現在還沒裝扮好。」


  玉嬤嬤搖頭一笑,沒說什麼,吩咐侍者再去稟報,一再強調不能讓慧寧公主在冷風飛雪中久等。她的語氣神態還和以往一樣,好像跟慧寧公主從無隔閡。


  慧寧公主冷斂的目光掃過玉嬤嬤,落在車駕前的陸公公身上。先太后留下了四名忠僕,玉嬤嬤和陸公公在她身邊伺候,桂嬤嬤和唐公公在外面替她做事。現在,她看他們忠心耿耿的樣子,厭恨摻雜畏懼的感覺迅速侵襲她的身心。


  一會兒,侍者又回來稟報,說皇上允許慧寧公主進去,但只允許她帶兩名僕人。有幾名護衛不服氣,想發作,要呵罵侍者和守衛,被慧寧公主攔住了。除了玉嬤嬤和陸公公,其他護衛隨從都很奇怪,皇上怎敢對慧寧公主頤指氣使,而慧寧公主竟然隱忍不發,風向突變令他們滿心疑問,又摸不著頭腦。


  「你們二人同本宮進去。」慧寧公主指了兩名剛進府伺候她沒多久的丫頭。


  兩名丫頭趕緊應聲施禮,亦步亦趨跟著慧寧公主大步走進觀天台正門。玉嬤嬤和陸公公互看一眼,同時嘆了口氣,向守門侍衛出示了令牌,也跟著進去了。


  慧寧公主剛走上通往平台的第一個台階,一聲哨響傳來,平台上就跪倒了一地人。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不知聽誰吆喝了一聲,不明情況,卻也跟著跪下了。


  「請護國長公主還權於皇上,讓皇上親政主事,是大秦百姓之福,是天下學子所請,請長公主三思而行。」徐慕軒迎著慧寧公主直挺挺跪在平台入口,冷靜的目光直視慧寧公主,「長公主置大秦典法於不顧,視皇室祖訓如無物,獨攬大權,操縱皇上如同木偶傀儡,牝雞司晨導致天下災禍不斷,長公主……」


  「夠了。」慧寧公主厲聲打斷徐慕軒的話,抬頭看了看天,又冷笑搖頭,「徐駙馬,你做得不錯,此計也不錯,只可惜你錯估了本宮,高估了皇上。」


  徐慕軒暗哼一聲,眼底暗了暗,再次高聲說:「請慧寧公主還權於皇上。」


  「請長公主還權於皇上。」跪在平台上的學子齊聲附和,請求聲響成一片。


  「請長公主還權於皇上。」平台上各家的護衛隨從小廝也跟著跪下,高聲請求,平台下看熱鬧的百姓一見這陣勢,從善如流,也跟著跪下,重複徐慕軒的話。


  請求聲如同突然決堤的洪流從四面八方咆哮而來,以強烈的威勢撞擊著慧寧公主的耳目身心,一波緊隨一波,連綿洶湧,滔滔不絕。慧寧公主緊咬牙關,閉目塞耳,想對此不聞不見。可連綿不絕的請求聲如同魔咒響在她的腦海,此起彼伏、不間不斷,形成強大的壓力緊緊籠罩在她,由不得她摒棄和拒絕。


  她的身體猛烈一顫,險些摔倒,兩個丫頭手疾眼快,趕緊扶住她。她的嘴角淌出蜿蜒的血滴,沿著下頜滴落在衣襟上,不知是她咬破了牙關還是肺腑中憋出的鮮血。她雙手緊緊抓住兩個丫頭的手臂,大口喘氣,強撐身體,無力望天。


  學子們上了萬言書,觸動了皇上的心思,大皇子和龐家一派又從中挑撥皇上與她離心。慧寧公主自認了解皇上,認為皇上只是聽信讒言,跟她鬧幾天脾氣就沒事了。她感覺到不同尋常的信號才提高警惕,可事情已經超出了她把控的範圍。


  她把那些萬言書和奏摺拿到手,就確定不只皇上,連大皇子和錦鄉侯等人也為一己私利被人利用了。她憂心氣急,病情加重,緩息了兩天,想給事情一個轉機。可她再想徹查此事,被她視為心腹的下人卻阻斷了她的耳目,讓她如瞎如聾。


  直到今天,她才得知先太后的遺訓從中做祟,先太后留下的後手也發揮了作用,這令也防不勝防。她意識到皇上與她反目決裂之心已決,情況危急,早已超出了她的控制。她身單力孤,無人可用,能不能自保,她都不敢確定了。


  「父皇啊!母后啊!你們在天有靈,幫幫兒臣吧!皇姐獨攬大權,視兒臣如木偶傀儡,她牝雞司晨,導致大秦皇朝災禍不斷。兒臣顧及皇室顏面,顧念姐弟情意,壓抑自身的英明才智,對她一再容忍。可她變本加厲,竟然大逆不道,想謀害兒臣,篡位奪權做女皇。父皇、母后,你們不幫兒臣,就帶兒臣去吧!」


  皇上沿著通往天台頂端的轉形樓梯向上攀爬,連爬邊高聲呼喊。他越是攀爬呼喊就越覺得有力,不只大秦皇朝,彷彿瀛州大陸同乃至天下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可以發揮自己的英明才智,建立一個徐慕軒等人鼓吹的皇朝盛世。


  龐貴妃被皇上甩到後面,沒攀爬到三成高度,就已渾身無力。她仰望高高的天台,把天台當成皇后之位、太后之位,她要費盡心力爬上去。無意間俯視天台下面渺小的人頭,她雙腿猛烈顫抖,繼而延伸到全身,再也無力動彈了。


  聽到皇上哭天搶地的訴求,洶湧不絕的請求聲再次入耳,又觸到眾多鄙視唾棄的目光,慧寧公主感覺到一股腥鹹的味道從心底湧起,一口鮮血直衝喉腔。她緊緊撫住胸口,強咽下就要吐出的鮮血,仍有血跡從嘴角流出來。


  「放下吧!放下吧!天地之大,萬物之盛,何必拘泥於一處?」一個身穿土灰色道袍、白髮白須的老道士朝慧寧公主慢步走來,邊嘴邊含笑搖頭。


  「斷緣大師?」慧寧公主確定老道的身份,趕緊跪下,「請大師指點迷津。」


  「老道剛才不是說了嗎?天地很大,萬物繁多,放下就是大自在。」斷緣大師掃了正在攀爬呼喊的皇上一眼,對慧寧公主說:「你隨老道出家吧!」


  「出家?」慧寧公主低語南喃,慢慢閉上眼睛,沉浸在深思之中。她感覺自己現在一無所有,能有出家這條退路也不錯,可她不甘心就這樣放手。


  皇上看到斷緣大師正同慧寧公主說話,想到大計將成,他渾身熱血涌動,加快了攀爬的腳步。他哭訴呼喊的聲音越來越大,隨著他的方位不斷增高,而引起強烈的迴音。爬到天台頂部,他往下一看,不禁雙腿猛顫,雙手趕緊去扶天台一側的欄杆。沒想到欄杆鬆動了,他用力一扶,欄杆掉下來,他也隨著欄杆下來了。


  「啊——」若說皇上剛才呼喊是裝腔做勢,這一聲驚呼卻是發自肺腑。


  好不容易爬到了天台頂部,還沒來得及品味高處不勝寒,也沒顧上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覺,他就乘風而下。只要他落下來,肯定會追隨先皇和先太后而去。


  突發的情況震驚了眾人,一聲又一聲的驚呼傳來,蓋住了皇上的呼喊聲。


  從天台頂部到平台是十二丈的高度,三十六米,相當於十幾層樓高。人從十幾層樓上落下來,不摔得粉身碎骨、腦漿迸裂、一命嗚呼,那絕對是奇迹。


  「快、快救、救駕……」反映快的人喊了一聲,可大部分人還處於懵懂之中。


  徐慕軒正聽斷緣大師勸解慧寧公主,聽到皇上的驚呼聲,他抬一看,也叫出了聲。與別人惶恐的驚叫聲不同,他的聲音飽含驚喜,如同勝利的歡呼。


  這個不顧倫常、沾污自己女兒的禽獸,沒把他千刀厲剮,就便宜他了。


  摔死皇上,解除他的心頭之恨,他順理成章,把這件事的責任推到大皇子和龐家一派身上。觀天台的守衛護駕之事都由大皇子親自督辦,皇上摔死,大皇子難辭其咎。就算大皇子死不了,龐家一派再想翻身,也難如登天了。


  他和孫清風互相點了點頭,孫清風會意,欣喜而去。徐慕軒看著孫清風的背影,冷哼一聲,摔死皇上,孫清風的主子就有機會嗎?讓他們先做夢吧!

  徐慕軒設下今日之計,可謂陰謀連環,著實費了他一番心機。今日之事,他表面是求慧寧公主還權於皇上,實際是想置皇上於死地,出一口惡氣,再嫁禍大皇子和龐家一派,順勢除之。孫清風的主子以為他忠心可靠,其實他們也在他的算計之中。皇上一死,這些人都休想爭奪大統之位,他自有力保之人。


  可他千自萬算,唯獨沒算到一點,那就是——皇上命大。


  就在皇上驚呼掉落、多數人處於震驚之中,少數人才反映過來的時候,兩條黑影騰空而起,朝四肢向下墜落的皇上而去。他們一人抓住皇上的雙臂,另一個人拉住這人的衣襟,長劍划向天台的欄杆,增加下墜的阻力。掌握好下墜的速度之後,他們一人架起皇上的一隻手臂,向地面落去,平穩著陸。


  皇上落地之後,仍渾身劇顫,不敢相信自己已經踩到了地面上。兩個架住皇上的人放開他,趁眾人驚亂之際,混入人群,很快就消失了。皇上順勢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兩腿間濕漉漉的冰涼刺激了他,他才慢慢恢復神志。


  「皇上、皇上,您沒事吧?」內侍太監扶起皇上,喜極而泣詢問。


  「父皇、父皇,您平安無事,真是謝天謝地。」大皇子撲跪到皇上腳下,好像劫後餘生一樣,連連磕頭。觀天台的保衛之事由他親自督辦,皇上摔死,他登基的可能性等於一,被人以謀害皇上之罪滅掉滿門的可能性等於九十九。


  「大皇子,這觀天台的護衛之事由你親自督辦,天台上的欄杆怎麼會脫落?」


  不知是誰問了一句,眾人的目光都聚到大皇子身上,又望向癱倒在轉梯上的龐貴妃。目前大皇子勢力最強,皇上一死,他會不會順勢登基稱帝呀?


  皇上回過味來,抬起麻軟的腳狠狠踹向大皇子,「畜生、畜生——」


  錦鄉侯及龐家一派幾名臣子剛才差點被嚇丟了魂,皇上沒死,他們才稍稍平靜。見皇上怒踹大皇子,他們意識到不妙,趕緊跪下,額頭上都滲出了冷汗。看到徐慕軒朝這邊走來,他們趕緊迎上去,恨不得把徐慕軒當成救星一樣恭敬膜拜。


  「軒兒,你看此事如何是好?」錦鄉侯邊問邊擦汗,聲音直發顫。


  因為沒摔死皇上,徐慕軒心中又是氣憤又是沮喪,暗怨閻羅不公,不早點收走皇上這個畜生。看到錦鄉侯和龐家幾位臣子沖他匆匆走來,他暗暗咬牙。很想鼓動皇上幾句,把大皇子和龐家一派滅掉,先除掉他們再說。


  可他觸到慧寧公主別有意味的眼神,心裡咯噔一聲,馬上改變了主意,要留著大皇子和龐家一派牽制慧寧公主,以免慧寧公主跟他秋後算帳。


  「外祖莫急,先見了皇上,說明事態再議。」徐慕軒對錦鄉侯換了稱呼,拉近了兩人的關係,把大皇子和龐家一派綁上他的戰船,一同對付慧寧公主。


  「好好好。」錦鄉侯等人擁簇著徐慕軒去見皇上。


  「皇上息怒,此事不怪大皇子。」徐慕軒同錦鄉侯等人跪到皇上腳下。


  皇上很信任徐慕軒,見他來了,好像有了底氣,趕緊拉起他,「軒兒,你看……」


  徐慕軒暗哼一聲,壓低聲音說:「皇上,我們的對手太過強大,我們必須全力以赴。大皇子全力督辦護衛之事,也不及有心之人心黑手辣,要置皇上於死地。」


  「我就知道她不甘心放權,她、她好狠毒,竟然要置朕於死地,她不仁,就休怪朕不義。」皇上經徐慕軒提點,自然而然就把慧寧公主當成謀害他的真兇了。


  「皇上英明。」徐慕軒朝慧寧公主的方向瞟了一眼,有皇上、大皇子和龐家一派衝鋒在前,慧寧公主休想找他算帳,他還能把他們玩弄於股掌之中。


  皇上冷哼一聲,顧不上換掉尿濕的褲子,就拉著徐慕軒朝慧寧公主走去。大皇子逃過一劫,趕緊爬起來,同錦鄉侯等人也匆忙跟上去了。


  慧寧公主見皇上帶人氣勢洶洶朝她走來,她搖頭冷哼,雙手裹緊裘氅。沐浴飛雪冷風,她的身體並沒感覺到冷,可心卻如同掉入冰洞,被陰冷淹沒了。


  誰想加害皇上,誰在利用大皇子和龐家一派,她心知肚明。可她知道自己沒必要再說,因為皇上已經和她反目,對她不會再有任何信任。她也知道有人把加害皇上的罪名推到她身上,皇上信以為真,此時,已對她恨得咬牙切齒。


  「慧寧、你這個惡婦,枉朕把你當親人,你竟然要害死朕,你……」皇上沖在前面,邊走邊指著慧寧公主怒罵,「朕真恨自己心軟、手軟,沒早點聽父皇母后的話,一登基就除掉你,才讓你勢力做大,為禍天下,還要加害於朕。」


  「父皇母后都讓你一登基就除掉我?」慧寧公主面帶冷笑,語氣平靜,她知道先皇和先太后都在算計她,可聽皇上說出來,她心中仍如翻江倒海一般。


  「對,他們臨終前都囑咐朕了,說你是、是大逆不道之人,只要你……」


  先太后臨終時,她同沐程風等忠義之士為抵抗西魏侵略,被困在邊郡。先皇臨終時,先把皇上叫進去囑咐遺訓,又把她和幾名重臣叫進去,當著皇上和幾名臣子,加封她為護國長公主,賜下蛟皮鞭,讓他協助皇上治國理政。


  慧寧公主早就知道先皇忌憚她的精明睿智,對她不放心,才加封她為護國長公主,把她高高捧起。卻沒想到先皇在加封她這前,就早已囑咐皇上找機會除掉她了。先太后是她的慈母,都留下了後手,先皇要除掉她就不奇怪了。


  「哈哈……本宮是大逆不道之人?你今日既然說出來,你的父皇和母后也都對你做出了安排,那麼本宮若不做大逆不道之事,也對不起……」


  「無量天尊,無量天尊。」斷緣大師高唱法號,擠到人前,嘿嘿一笑,沖慧寧公主擠了擠眼,說:「慧寧,你還是跟老道出家吧!你要是不出家,活不過今日,你要出家,沒準向老道一樣活個長命百歲,想死都死不了,閻羅王不收。」


  皇上對斷緣大師奉若神明,雖說慧寧公主不死,他有不甘,但還是要買斷緣大師幾分情面,「你、你出家吧!你出家,朕就留你一條活命,否則別怪朕無情。」


  慧寧公主冷哼一聲,「這麼說,本宮這幾天葯里的毒是皇上讓人下的?」


  「那、那是……」皇上本想說他是按先皇、先太后的遺訓行事,利用先太后留下的忠僕要置慧寧公主於死,可他看到徐慕軒沖他使眼色,趕緊打住,又轉換了言辭,「你胡說什麼?朕、朕是心慈面軟之人,不象你那麼狠毒。」


  「呵呵,本宮狠毒?」慧寧公主血氣上涌,她又一次咽下要吐出的鮮血,冷笑說:「你既然說本宮狠毒,本宮只能行狠毒之事了。本宮誓死也不會出家,你的父皇母后既然都對你有遺訓交待,那你就把你們所有的手段拿出來同本宮斗。」


  皇上見慧寧公主發威,心裡很害怕,但他也知道事情走到這一步,就不容他再退步抽身,他咬了咬牙,呵道:「玉嬤嬤、陸公公,你們還愣著做什麼?」


  聞到淡淡的香氣,看到玉嬤嬤和陸公公滿臉不忍,慧寧公主就知道皇上要置她於死地了。之前,她覺察到她喝的藥味道有異,就懷疑有人給她下毒。她的衣食住行都是心腹之人經手,除了身邊可信的人,誰能動她的葯?

  這種毒叫三日生香,連續服用三日,再以特製的香料為引,就能引發體內的毒,讓人死得無聲無息,連資深的仵作和擅長用毒的大夫都查不出死因。


  慧寧公主捂住胸口,滿臉痛楚,嘔出幾口鮮血,「葯、治心痛的葯……」


  「長公主、長公主——」同慧寧公主一起進來的兩個丫頭趕緊扶住她,從她的袖袋裡掏出幾粒藥丸,慧寧公主連連點頭,讓丫頭全部塞進了她嘴裡。


  「請太醫,快請太醫呀!」兩個小丫頭抱住慧寧公主,連哭帶喊。


  皇上盯著垂死掙扎的慧寧公主,滿臉冷漠,玉嬤嬤和陸公公都不作聲。眾人見他們如此,任兩個丫頭聲嘶力竭呼喊,也都一動不動。


  慧寧公主捂著胸口,又吐出幾口鮮血,染紅了紛飛的白雪。她的身體突然向後一仰,重重倒下去,連兩個扶住她的丫頭也跟著倒下了。烏黑的血順著慧寧公主的嘴角流出來,她雙手抓向空中,眼睛瞪得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長公主、長公主——」兩個丫頭搖晃慧寧公主的手臂,大聲呼喊。


  眾人見慧寧公主身體突然挺直,不再動彈,連皇上和徐慕軒都怔立當場。


  過了一會兒,玉嬤嬤蹲下身,探了探慧寧公主的鼻息,沖皇上搖了搖頭。確定慧寧公主已死,她咬緊嘴唇嘆了口氣,輕輕合上慧寧公主睜大的雙眼。


  「無量天尊,今日大凶,及早下葬。」斷緣大師輕嘆一聲,轉身離開了。


  兩個丫頭解下慧寧公主的披風,蓋住她的臉,跪在她身邊大哭。玉嬤嬤和陸公公互看一眼,齊聲嘆氣,沖慧寧公主的屍體拜了幾拜,混入人群離開了。


  皇上挺直腰桿長舒了一口氣,臉上流露出勝利者的快慰,一副即將揚眉吐氣的神情。眾人各懷心思,都低垂著頭,算計此事之後朝堂的風向。


  徐慕軒清了清嗓子,高聲說:「慧寧公主生大逆不道之心,要謀害皇上,好在皇上受命於天,躲過一劫。慧寧公主精心謀划,毒計未成,因此得報應,遭天譴而死。諸位記住今日之事,凡是忤逆皇上者,都是逆天而行,天理不容。」


  「軒兒說得對,朕受命於天,凡逆朕而行者,都會遭天譴而死。」皇上滿臉欣喜,在徐慕軒肩膀拍了兩下,「掠去慧寧護國長公主的封號,收回先皇所賜的蛟皮鞭以及先皇和朕賜下的所有封賞。速速宣沈駙馬前來收屍,斷緣大師測今日為大凶之日,靈位不得久停,喪事不能大辦,儘快挪到城外停靈。」


  「遵旨。」幾個太監分頭去傳旨。


  皇上快走幾步,突然回頭問:「朕從天台跌落,是不是有兩位俠士救了朕?」


  大皇子施禮說:「確實有兩位俠士救了父皇,兒臣這就派人去查,封賞他們。」


  徐慕軒掃了大皇子一眼,笑著說:「救皇上的人若真是俠士,他們肯定會留下來等封賞。他們沒等封賞就消失了,說明他們救皇上不是為封賞,根本沒必要去查。依我看,他們是上天派下的神,因為皇上受命於天,命不該絕。」


  「哈哈……軒兒說得好,不愧是朕的心腹愛婿。」皇上龍顏大悅,攬著徐慕軒的肩膀,說:「你若是朕的皇子,朕一定立你為儲君,助朕開闢大秦盛世。」


  「臣惶恐,請皇上恕臣多言之罪。」徐慕軒趕緊跪地請罪。


  「朕隨口一說,你是朕的愛婿也一樣。」皇上拉起徐慕軒,「李公公,傳旨下去,讓徐侯爺禪位養老,晉陞朕的愛婿為一等侯,封為內相,賞黃金千兩。」


  所謂內相其實就相當於皇上的機要秘書,沒有品階,沒有官職,卻位高權重。


  「多謝皇上。」徐慕軒大禮叩拜謝恩。


  眾人齊聲恭賀皇上得治世之才,又賀喜徐慕軒晉陞,恭維之辭鋪天蓋地。


  「父皇、父皇。」端華公主擠進人群,挽住皇上的胳膊,嬌聲嬌氣說:「您把皇祖父那根蛟皮賜給兒臣吧!兒臣不要什麼打君打臣,只隨便打幾個小人即可。」


  「不許胡鬧。」龐貴妃趕緊制止端華公主。


  「朕的寶貝女兒怎麼是胡鬧呢?」皇上攬住端華公主,說:「朕就把那根蛟皮鞭賜給你,只要不打朕,不打你母妃,隨便你打誰都行。」


  「真的?多謝父皇。」端華公主很興奮,親親熱熱挽住皇上的胳膊,想到可以隨便打人,連她懷疑是皇上奪走她第一次的噁心感都消失怠盡了。


  徐慕軒看到皇上和端華公主當著眾人就如此親熱,暗暗咬牙,眼底閃過陰狠惡毒。他借口要善後向皇上告退,退出人群之後,他猛吸了幾口氣,才慢慢平靜下來。端華公主喜滋滋過來跟他說話,被他打了幾句官腔,就打發走了。


  孫清風迎上來,「徐公子,不,以後該稱您為徐侯爺了。」


  「昏君沒死,事沒做成,不知是何人救了他,你家主子有什麼交待?」


  「我家主子讓我代他重謝徐侯爺,他日,我家主子登臨大寶,對徐侯爺的封賞遠高於這個昏君。我家主子說最難纏的人是慧寧,慧寧一死,昏君就沒了根基倚仗,蹦躂不了幾天。先看看朝堂的形勢,再擇機而定,以後還要仰仗徐侯爺。」


  「好說好說。」徐慕軒跟孫清風交待了幾句,就進了平台一側的房間。


  這幾天,他窮盡心思算計,事情告一段落,他終於可以緩口氣了。他要理一理思路,做出下一步計劃,皇上此次沒死,那他就讓這個昏君生不如死。


  他倒在屏風后的軟榻上,閉目沉思,剛閉上眼睛,又突然睜開,就看到斷緣大師坐在軟榻一角,正別有意味注視他。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逃不過斷緣大師的慧眼,趕緊爬起來,斂襟下跪,請求斷緣大師為他指點迷津。


  「徐家先祖對老道我有救命之恩,我也承諾報於徐家後人。可你不是徐家血脈,卻享有徐家榮光恩寵,我今日來不是幫你,而是為成全天意。」


  徐慕軒一怔,「我不是徐家血脈?怎麼可能?」


  斷緣大師笑而不答,又說:「十年前,我神遊偶遇徐家先祖,他求我為徐家後人指點迷津,永保富貴榮華。我千里傳音,通過徒孫之口指點松陽到千里之外的西南求福澤深厚之人,借福以保徐家榮光。沒想到她把左天佑這等凶熬之徒當成福澤深厚之人,聽信花言巧語,結果借來的不是福澤,卻是災禍。徐家已遇福澤擦肩而過,這也是天意,連徐家先祖得知此事,也只能一聲嘆息了。」


  「福澤深厚之人?是她,是妍兒,妍兒——」徐慕軒突然睜開眼,這房間里哪有斷緣大師的影子?他回想剛才親耳聽到的斷緣大師的話,額頭上滲出冷汗。


  他不是徐家血脈,那麼他是誰?他現在承襲的可是武烈侯徐氏的爵位。一等侯的爵位不只榮光萬丈,還享有很多特權,他不願意放棄。福澤深厚之人就是沈妍,徐家已遇她擦肩而過,他不甘心,不為福澤,他也不甘心與沈妍此生陌路。


  ……


  沈妍和汪儀鳳等人正看項雲玫比劃嫁衣,聽說慧寧公主薨逝了,眾人都驚得呆立當場。尤其是沈妍,三魂七魄都驚得離了位,好半天才反映過來。


  她在項家住的時日不短,來之前,她去給慧寧公主請安,見慧寧公主氣色不錯,只是有些肝鬱積火的小毛病。這些天,她每天都派人去給慧寧公主請安,昨天是蘇嬤嬤親自去的,只說慧寧公主思慮過重,臉色不好,身體無大礙。


  昨天到現在隔了還不到一天的時間,慧寧公主怎麼會突然薨逝呢?就算慧寧公主突然急症,靠名貴藥材續命,也不至於連一天都挺不過去吧?

  汪儀鳳忙安慰沈妍,「妍兒,你先別急,問清情況再說。」


  沈妍緩了口氣,她靠在汪儀鳳懷裡,緊緊握著娘親的手,心裡稍稍平靜,「忍冬、半夏,到底怎麼回事?長公主得了什麼病?怎麼突然薨逝了?」


  「回夫人,奴婢二人也不清楚,十三、十四傳回消息,說長公主薨逝了。」


  「十三十四是誰?」沈妍情急之下問出這句話,就回過味來了。這十三和十四也象忍冬和半夏一樣是慧寧公主培養的暗線,沒有名字,只有代號。


  慧寧公主的暗線傳回消息,就證明此事是真的,可慧寧公主為什麼會突然薨逝?位高權重的護國長公主薨逝,為什麼宮裡沒敲響喪鐘?


  沈妍平靜了一會兒,說:「山橙,你帶忍冬出城,到京郊大營去給侯爺送消息,千萬攔住他,不讓他急著回來,等我弄明情況,第二次給你們送去消息,再做定奪。黃精、白朮,收拾行裝用品,我們馬上回府。」


  再過幾天,項雲玫就要出嫁了,聽說此事,項家人都難免心裡膈應。徐老太太仙逝尚有半年的喪期,慧寧公主薨逝,還不知道要有多長時間的喪期呢。


  丫頭很快收拾好衣物用品,沈妍安慰了項雲玫幾句,準備回府。汪儀鳳怕她著急動了胎氣,讓婆子用竹轎把她抬到二門,直接在二門上坐車。


  項雲謙急匆匆走來,邊走邊吩咐幾個隨從分頭做事,看到沈妍下轎上車,他忙迎上來,笑問:「我得到一個重要消息,五百兩銀子,你要不要?」


  「不要。」沈妍沒心思跟項雲謙開玩笑。


  汪儀鳳斥責了項雲謙幾句,見項雲誠一臉凝重過來,趕緊向他詢問消息。項雲誠見門口聚了那麼多人,搖了搖頭,示意沈妍和他到二門內的花廳說話。項雲謙只讓沈妍和汪儀鳳同項雲謙一起進去,其他人不分主僕全被他擋在了外面。


  「到底怎麼回事?」沈妍沒等項雲誠坐定,就急急詢問。


  「天下學子上萬言書,指責慧寧公主獨攬朝政,致使皇上和慧寧公主生出矛盾。今日,皇上登上天台,逼慧寧公主放權,言明他不再做木偶傀儡。由徐慕軒帶頭,近千名學子跪在平台上,求慧寧公主還權於皇上。慧寧公主一氣之下就吐血而亡了,皇上就下旨說慧寧公主逆天而行,得了報應,遭天譴而死。我只是聽同窗說了幾句,現在京城都傳開了,慧寧公主死得很狼狽,死後還被掠了封號。」


  「這簡直是……」任沈妍伶牙利齒,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說皇上,聽說諸多學子請慧寧公主放權由徐慕軒帶頭,她心裡又有了深一層的想法。


  項雲誠嘆了口氣,說:「慧寧公主一死,朝堂的風向肯定會變,說不定會有禍亂髮生,我要趕緊去稟報老太爺,還要告知父親,項氏一族要及早應對。」


  項雲謙聳肩一笑,對項雲誠說:「你現在走,可聽不上五百兩銀子的秘密了。」


  「你到底知道什麼秘密,快說。」沈妍急忙催促,一直沒答應給銀子。


  汪儀鳳也斥責項雲謙,「你是越來越沒正形了,仔細讓你父親罰你。」


  「好好好,我說我說,銀子先記帳。」項雲謙清了清嗓子,說:「到平台請願的千餘名學子中真正的學子不超半數,就算真正的學子,也多數隸屬於大皇子和龐家一派。其他人根本不是學子,而是有人花銀子雇去充數的,一天二兩。除了龐家和大皇子一派,還有人在操縱此事,具體情況我就不便於多透露了。」


  別看項雲謙平日嘻皮笑臉,他在金翎衛任要職,心思很深。他所說的雖是簡簡單單幾句話,沈妍卻從中聽出諸多信息,越想越心驚。


  連精明睿智的慧寧公主都被設計而死了,那些人接下來還要幹什麼?

  ------題外話------


  抱歉,大結局晚更了一天。


  親們,如果21號沒等來世界末日,那麼22號來看大結局(二)。


  當然,這只是樂觀估計,只要人們相信我會帶病努力,大結局一定會儘快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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