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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赴宴

  同宮中雞飛狗跳相比,武烈侯府的氣氛就平靜了很多,靜得有些壓抑。


  秦靜有氣無力靠坐在床上,臉龐呈現出泛著青氣的灰白色,眼底卻神采灼灼。她目光森森,充滿冰冷的仇與恨,不時狠掐手指,咬緊牙關,又連聲長嘆。


  那日,聽說端華公主送來安胎藥,她就知道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管事太監帶一個小太監端著葯來見她,硬讓馬上喝下去,她就知道那碗安胎藥實際是什麼了。可是,端華公主的賞賜她不敢不接受,明知後果,她也要喝。


  她一口氣喝完那碗葯,在管事太監狠厲得意的注視下謝了恩,又很客氣地送走了宮裡的人。只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她就血流加速,緊接著腹痛如絞。


  一個成形的男胎,她血脈相連的骨肉,她在武烈侯府立足的根本,她將來的指望和依靠就這麼沒了,她滿腔心血,她唯一的希望也隨著胎兒流掉了。在胎兒流掉的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魂魄也隨之飛升了,那一刻她真的不想再醒來。


  「姨娘,吃藥吧!」


  秦靜點點頭,接過一碗烏黑的葯湯一口飲下,丫頭遞來蜜餞,被她推到了一邊。葯再苦能苦得過她的心嗎?兩苦相融,反而覺得無味了。


  「姨娘,四少爺去點卯之前,特意囑咐奴婢陪你出去走走,別老悶在房裡。」


  「那就出去走走吧!」秦靜目光柔和了一些,臉龐泛起絲絲紅暈。


  最初,她的嫡母和祖母來跟松陽郡主商量,要把她送進武烈侯府做貴妾,換兩千兩銀子給她的嫡姐做嫁妝。松陽郡主欣然同意,而且她還是大白天從側門用垂掛大紅流蘇的轎子抬進來的,她很清楚自己在武烈侯府的地位和作用。


  松陽郡主讓徐慕軒納她為貴妾就是想給沈妍添堵,她只要充分發揮自己的作用,就有助於她在武烈侯府立足。可是,徐家突然和沈妍退親,徐慕軒又接受了皇上的指婚,她成了駙馬的貴妾,很清楚自己以後的日子就不只是難過了。


  秦靜自幼在深宅內院長大,見慣了內宅爭寵的手段心機。她深知松陽郡主靠不住,娘家更靠不住,她想在武烈侯府立足,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徐慕軒。


  她剛嫁進武烈侯府,徐慕軒對她不理不睬,甚至隱藏了深深的恨意。她表現得毫不在乎,天天恭敬柔順伺候徐慕軒,軟語溫言試著同他交流。


  徐慕軒是外室庶子,而她是通房丫頭所出的庶女,兩人同命相憐。她抓住這一點,徐徐圖之,在徐慕軒最迷茫的時候,很快就功克了他的防線,並懷了孕。


  她落胎之後,徐慕軒只是輕描淡寫安慰了她幾句,囑咐丫頭照顧她,就再也沒露過面。她沒有哭訴委屈,沒有一蹶不振,而是選擇了隱忍和等待。


  她深知徐慕軒的個性,他表面上越是平靜,內心的思緒就越是波動激烈。她抓住徐慕軒的癥結,對症下藥,兩人又有同命相憐的情結,漸漸就萌生出知己之情。將來,她能掌控徐慕軒,再巧妙周旋,在端華公主的淫威下求生存並非難事。


  先求生存,再求立足,然後再慢慢為自己、為孩子報仇雪恨。即使有些人天生富貴,也難敵世事無常,既然選擇忍耐,就相信黃天不負有心人。


  秦靜扶著丫頭的手在花園裡漫步,嬌花碧葉映入眼帘,她感慨暗嘆。聽說徐慕軒公幹回來,給她買回最好的點心,她莞爾一笑,繼續散步,並沒有急著回去。


  「姨娘,奴婢聽說大太太給所有人下了死令,四少爺要娶端華公主的事必須瞞著老太太。誰要是吐露半個字,就杖斃,還要把家人賣到漠北的兵營為奴。」


  「為什麼?」秦靜已猜到因由,卻明知故問。


  丫頭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說:「老太太以為四少爺要娶的人是皇后所出的端寧公主,可高興了,天天叨念著吃喜酒、抱重孫,還說五世同堂是上上吉。」


  「五世同堂確實是上上吉,可惜了。」秦靜面色漸沉,目光晦暗,又不禁緊咬牙關,她的兒子若生下來,也是武烈侯府的重長孫,難道就不是五世同堂嗎?

  一個小丫頭跑過來,說:「姨娘,奴婢打探到大小姐和二小姐給端華公主綉嫁回來了,不知為什麼,二小姐被端華公主推到了湖裡,郡主正訓罵二小姐呢。」


  「被人推到湖裡,為什麼還要挨罵?」


  「奴婢不知道,聽說大小姐和二小姐在宮中發生了口角,惹惱了端華公主。」


  秦靜冷哼一聲,嘴角挑起冷笑,眼底劃過陰毒晦暗的光芒。端華公主還沒進門,就倚仗身份,樹下仇敵,這對於她來說是好事,制敵就要選好盟友。


  ……


  又是一年端午將至,家家戶戶掛艾葉、薰黃酒、包粽子,準備歡渡佳節。


  項家這段日子喜事連連,過端午節也自與別家不同,雖低調卻難遮洋洋喜氣。


  項雲謙同明王府嫡次女秦灧五月十二成親,因秦灧今年八月才及笄,明王府和項家都怕傳出流言,惹人笑話,就決定讓兩人先成親,八月之後再圓房。


  明王是先皇最小的同父異母弟弟,比當今皇上還小三天,卻有皇叔之尊。他與原配髮妻青梅竹馬,成親兩年,髮妻無所出,就病逝了,秦灧的生母是他的填房。因此,明王的兒女都年幼,秦灧出嫁是明王獨自立府之後的第一件婚嫁喜事。


  雖說秦灧是嫡次女,又沒有封號,皇族考慮到明王府自身的情況,禮數上等同於嫡長女,對這樁婚事足夠重視,而明王府嫁女的隆重奢華也可見一斑。


  項雲謙本是偽嫡子,而秦灧是真嫡女,能娶到秦灧是他的榮幸。與皇族結親本是臣子高攀,項家準備得周到細緻,花費用度和使用器物的標準比照項雲誠娶興陽郡主。項家怕言官彈劾錯亂嫡庶規矩,兩樁婚事只是在細節上有些差別。


  汪儀鳳接連操持兩樁婚事,又要半府家務需要打理,可謂費盡心血精神。沈妍有公事要做,幫忙有限,項雲玫和劉姨娘母女就成了她的左膀右臂。


  這段時間,蕭水葳搬回驛館居住,一直在陪花朝國的使臣,有半個多月沒露面了,沈妍惦記她,派人給她送了一些親手製作的點心果脯和淳酒佳釀。蕭水葳的回禮可謂豐厚,足足裝滿了幾輛馬車,都是花朝國特產的珍奇物品。


  沈妍讓人把禮物整理好,分成了幾份,用來打點她的朋友親眷,最大的那一份就送到了項家。她親自帶禮物到項家,剛進二門,汪儀鳳就派丫頭來叫她了。


  「娘,什麼事?」沈妍進門就抱過瓔姐兒,連逗弄孩子邊跟汪儀鳳說話。


  「嫣紅懷孕了,錢大人最近又有升遷,恰逢錢家老太太做壽,錢家要擺酒席慶賀。你舅舅非讓去赴宴,你項伯伯不想和錢家來往,我左右為難,就想讓你去。」


  汪耀宗的長女汪嫣紅嫁給了錢益的長子錢盛,訂親時,錢益的妻子許夫人受徐瑞雲通姦之事牽連,卻巡城衛打得半死不活。錢家認為汪嫣紅克夫家,就想退掉這門親事,韓氏出馬,不但保住了這門親事,還大有錢汪兩家同仇敵愾的意思。


  錢盛在太學讀書時成績不錯,不成想卻在會試中落榜,錢家倍受打擊,死氣沉沉,連迎娶汪嫣紅的儀式都很簡單。如今,錢益升遷,汪嫣紅又懷孕了,錢家也算轉了運勢,就想擺酒席去去晦氣,這樣的喜事,汪家當然要積极參与了。


  錢益也算讀書人,可他的官卻是靠銀子捐出來的,項家是書香大族,不屑於與錢家來往。可汪家和錢家卻是兒女姻親,由不得汪儀鳳不認這門親戚。可她畢竟是項家婦,錢家有喜事,她不便於登門,讓沈妍去倒是兩全之舉。


  「項伯伯不想跟錢益來往,那就不要去了,何必自找麻煩?」


  「唉!你外公和你舅舅都去,我不想掃他們的興,你代我去送份禮。」


  沈妍扁了扁嘴,沒再說什麼,她決定替汪儀鳳走一趟。此行若單純去錢家賀喜送禮,就是汪儀鳳逼她,她都不會去,她此去可是另有目的。


  汪耀宗從平海手裡拿走了平芙留下的錦盒,按她的推測,只有飛狐營與平芙接頭的細作才會去取錦盒,難道汪耀宗是飛狐營的細作?而且還歸左天佑親自統領?她不敢相信,所以就想側面了解汪耀宗,這是她此去錢家的主要目的。


  韓氏妒恨汪儀鳳,連帶汪嫣紅也討厭她,之前她和許夫人也有過節。錢汪兩家有喜事,她去給她們道喜,比直接去給她們添堵更有趣。


  當年,汪儀鳳帶兒女進京尋夫,遇到錢益,拜錢益所賜,他們母子遭遇了兩幫人的追殺。沈妍推測到錢益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對錢益的所作所為耿耿於懷。


  錢家與汪家是同鄉,現在又結了親,徹底綁到了一條船上。汪耀宗和平海要錦盒時,說是幫朋友查案用,沈妍左思右想,懷疑他所說的朋友是錢益。沈妍現在還沒摸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總隱約感覺此事不簡單,一直懸著心。


  「什麼時候去?我要提前做準備。」沈妍另有目的,對去錢家赴宴也積極了。


  「明天,你準備自己隨身的物品就行,禮物我讓人去備。」


  「母親,姐姐,我要去、我要去。」詔哥兒聽說去走親戚,興奮得小臉開花。


  汪儀鳳板著臉拒絕了,還訓斥了他幾句,這回可把小傢伙惹惱了。詔哥兒又白又胖、氣血旺,那哭聲可是震天響,整個項家大宅都聽到了。


  奶娘丫頭哄逗討好起不到作用,汪儀鳳斥呵打罵適得其反,一家主僕束手無策。還是沈妍有辦法,只說了一句話,詔哥兒就止住哭聲,破泣為笑了。


  沈妍答應帶他去赴宴,並引誘他說能遇到沐元澈,還讓沐元澈帶他去騎馬。


  第二天,沈妍一行帶上禮物辰時正刻出發,先去汪家,同汪家人一起去錢家。


  韓氏見到沈妍,就沉下臉,冷言冷語諷刺汪儀鳳和沈妍,連八輩子之前的舊事都搬出來了。沈妍面帶微笑,不以為然,故意講笑話給韓氏添堵,氣得韓氏臉比鍋底還黑。汪嫣紫見韓氏生氣了,就惡言惡語奚落沈妍,想替韓氏出口氣。沈妍也不是省油的燈,不管是打是罵,汪嫣紫都不是她的對手,很快就臉發青了。


  汪耀宗不敢得罪沈妍,惹不起韓氏,連汪嫣紫也不敢斥責一聲。見她們吵嚷起來,他陪著笑兩面說好話,實在壓不住,只好去請汪孝賢了。韓氏母女不敢在汪孝賢面前放肆,沈妍也尊重外公,這場口舌之戰總算是平息了。


  汪孝賢還沒起複時,汪耀宗做生意養家糊口,韓氏嫌他沒出息,把他轄製得很緊。現在,汪孝賢有了聲名地位,汪耀宗也到朝堂辦事了,一家上下還很畏懼韓氏。汪孝賢不想弄得家宅不和,讓人笑話,對於韓氏獨斷猖狂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汪耀宗純粹是畏妻如虎,挺不起腰桿,在韓氏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出。


  沈妍在金州就認識汪耀宗了,對他很了解,知道他不是懦弱無能之人。可他很怕韓氏,難道是裝出來的?善於偽裝倒是一個細作最起碼的素質。


  錢益雖說品階不高,錢家在京城也沒深厚的背景後台,可錢益擅長應酬,結交很廣。錢老太太過壽,又逢他升遷之喜,前來賀喜的人自是不少。


  汪家人剛到錢府大門,錢益就迎出來,把汪孝賢、汪孝宗等人請到前院,又讓管事婆子把汪家的女眷送到二門上。許夫人等在二門內,汪家的馬車剛停下來,她就迎出來,親自打起車簾,笑語盈盈同眾人問安寒喧。


  看到沈妍,許夫人臉色一僵,瞬間就恢復了正常,拉著她的手親切敘話。沈妍自是一副不計前嫌的姿態,應對自如,同許夫人好象多年相知的近親一樣。


  許夫人帶沈妍同汪家女眷去給錢老太太拜壽,又去看了汪嫣紅。眾人說了一會兒閑話,許夫人去迎客,韓氏和汪嫣紫陪汪嫣紅說話,其他人也就自由了。


  沈妍正在小花園賞花,見奶娘滿臉驚慌跑來,忙問:「出什麼事了?」


  奶娘四下看了看,低聲說:「姑娘,詔哥兒不見了。」


  這小傢伙剛才還在她身邊,現在滿屋滿院都沒了人影。沈妍很擔心,她不想驚動外人,就同奶娘丫頭分頭去找,接下來的發現著實令她大吃一驚。


  ------題外話------


  秦靜是關係到結局的重要人物,對她著墨稍多。


  昨天把我父親的複查拿回來了,指標正常,我也放下心了。


  我不是單純的頸椎病,我們這邊有一位祖傳的治療骨病的中醫不錯,每天治療一個多小時,感覺輕鬆了一些。


  從今天開始,恢復正常更新,這個月字數不會太多,我先保證不斷更,再慢慢加字數。


  謝謝親們這段時間的關心,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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