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風波
項雲珠名聲清白已毀,大皇子拿出要對她負責到底的態度,納她為侍妾。龐貴妃和大皇子的意思很明確,項雲珠要想晉陞份位,項家必須幫大皇子奪嫡。
龐貴妃嫁給當今皇上二十年,一直盛寵不衰,她所出的子女比皇后嫡出的子女更得皇上寵愛。這些年,無論是在太子府和宮中,她的勢頭都勝皇后一籌。
錦鄉侯龐家和武烈侯徐家都是一等侯,龐家在朝中為官的人很多,而且都是實職肥缺,龐氏一派在朝野的勢力聲望也遠比徐家大得多。照目前形勢來看,如無意外發生,大皇子就是儲君的不二人選,立他為太子是早晚的事。
朝堂上,支持其他幾位皇子的臣工加起來也沒大皇子多,他的勢力可見一斑。若大皇子再把項家這樣的純臣拉入陣營,承襲大統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項家的祖訓只做忠於皇上的純臣,不結黨營私,不參與皇子爭寵奪嫡。項雲珠訂了親,徐慕軼又是徐皇后的親侄子,她再與大皇子偷情有染。這就把項家推入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浪尖風口,體面盡失不說,在朝中也會倍受非議。
項老太爺迅速做出三個決定,總算給了項家喘息的機會,但針對項氏一族的風波欲演欲烈。即使項家眾人應對得體,一番傾紮下來,也會元氣大傷。
項雲珠被塞進一頂簡樸青布小轎,哭天搶地,項家也哀聲不絕。高雅優越的名門淑媛做了皇子的侍妾,身份等同奴婢,想出頭萬難,她不傷心欲絕才怪。
大皇子妻妾成群,好色貪淫,這是朝野皆知的事實。項雲珠是聰明人,明知和那麼多女人爭寵,即使殺出一條血路,也沒前途可言,怎麼會將芳心錯拋呢?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
緣份哪!
項家已將項雲珠族譜除名,項老太爺又下令項家任何人不和她來往走動。而大皇子當初勾引她,不就是貪圖項家的勢力嗎?不就是想讓項家支持他嗎?鬧到這種地步,大皇子還會多看項雲珠一眼,沒有娘家支持,項雲珠死路一條。
人在做、天在看,這就是項雲珠的命,誰讓她心毒手狠呢?
在慧寧公主看來,留下她的小命,給她一個這樣的結局,已經便宜她了。
送走項雲珠當晚,項老太爺就公布了他的決定。項大太太和項大奶奶都昏迷不醒,項伯爺和項懷平也唉聲嘆氣。項二老爺和項懷安為項家的命運擔心,都面露愁容。項二太太看了長房的笑話,卻高興不起來,她也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
沈妍從項老太爺的晚風苑回來,就拉上項雲謙去了外廳。項伯爺、項二老爺、項懷平、項懷安還有項家幾位在朝中居要職的子侄都在,項二太太也去了。沈妍以很直接的語氣講述了發生在承恩伯府的事,又以娓婉的語氣猜測了項雲珠今天被陷害的事。聽得項家眾人瞠目結舌,項雲珠在他們眼中可不是這樣的人。
「糊塗呀!糊塗。」項伯爺又驚又氣,捶桌吼呵。之前,他聽項老太爺說過發生在承恩伯府的事,可沒有這麼詳細,今天一聽,不禁心驚膽顫。
得罪慧寧公主肯定沒好日子過,這是朝臣皆知的事實。項雲珠卻無意中嫁禍了慧寧公主,她直到現在還活著,項家也能安定這段日子,真是幸運了。
當然,在沈妍看來,是慧寧公主太忙,顧不上收拾項雲珠、打壓項家。
「糊塗?你們也太會給項雲珠找遮掩之詞,就象今天她想誣陷我一樣。」沈妍不屑撇嘴,「她這麼心狠手辣,難道不是你們的教養?難道不是項家的門風?」
「你、你……」項伯爺無話可說,項雲珠做下這種事,他確實有讓沈妍頂罪之心。事情鬧到這種地步,他在沈妍心目中,已經半點威望都沒有了。
項家眾人都搖頭嘆息,默不作聲,心裡都為項雲珠捏了一把汗。
「妍兒,你怎麼不早說?」項懷安埋怨沈妍。
「老太爺不讓多說,要趕緊把項雲珠嫁了,沒想到還是出了這種事。」
項懷安沒再說什麼,揮了揮手,讓沈妍出去了。
沈妍走到門口,陰險一笑,轉頭說:「二老爺和魏娥兒的事也是項雲珠一手設計,因為魏娥兒得罪了她,大奶奶也參與了,你們不信可以問縣公爺。」
說完,她推了項雲謙一把,轉頭離開了。短暫沉默之後,外廳里,嚎叫、怒罵、吼呵聲交織在一起,項家人自己鬧起來了,與她無關,這是項雲珠做的孽。
晚上,沈妍主僕住進桃溪閣,她們沒帶鋪蓋和使用物品過來,只能先跟項雲環借用。項雲環知道自己要嫁徐慕軼,失落煩悶,沈妍與她同住,細心勸慰。
第二天,昨晚被氣昏的項二太太一早醒來,回憶起昨晚聽說的事,又暴跳如雷。呵令丫頭趕緊伺候她洗漱梳妝,連早飯都沒吃,就氣勢洶洶殺向了長房。
項大太太剛起來,正唉聲嘆氣,心疼她守禮懂事的孫女淪落到這種地步,對沈妍恨得咬牙切齒。丫頭婆子好話說盡,想盡辦法討好寬慰,她才有了一點食慾。
下人擺好飯,項大太太剛準備吃,項二太太就帶著幾個兇橫婆子衝進來,把飯桌掀掉,飯菜飛濺,弄得項大太太和伺候的丫頭婆子滿臉滿身都是飯菜。
「你瘋了?」項大太太心情很壞,當即拿出當家主母的威嚴呵罵項二太太。
「你個老賤貨,整天用禮數規矩彈壓這個、打擊那個,你們長房的禮數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項二太太喘了口氣,呵道:「王嬤嬤,告訴這個老賤人。」
王嬤嬤是項二太太的陪嫁,從魏家到項家,伺候項二太太幾十年,是項二太太最忠誠的心腹。昨晚,沈妍講起項雲珠的事,王嬤嬤一字不落,全聽到了。項二太太讓她說,王嬤嬤就裝腔拿調,繪聲繪色講起那些事,聽得眾人目瞪口呆。
「你、你們胡說,珠兒是最守禮、最良善的,你們都是誣陷她。」項大太太聽說項雲珠做了那麼多事,不可置信,仍認為是別人誣陷項雲珠。
「是呀!珠兒是最守禮的,要不怎麼會未嫁先孕呢?還是懷的皇孫。她也是最良善的,要不怎麼對沈丫頭下毒手,嫁禍了慧寧公主,給項家惹來那麼大的麻煩呢。」項二太太咬牙冷笑,眼神中對項大太太蔑視鋪天蓋地,「王嬤嬤,你去把大奶奶叫來,我要讓她聽聽,她要是不來,就是抬也給我把她抬來。」
「太太放心,老奴這就去。」王嬤嬤好熱鬧,又唯恐天下不亂,當然賣力。
丫頭要給項大太太換衣收拾,被項二太太連打帶罵轟走了,又一杯茶潑到項大太太臉上,非要讓長房給她一個交待,逼得項大太太連哭了力氣都沒有了。
王嬤嬤把項大奶奶抬來了,項大奶奶身上有血漬,臉上有幾處傷,都是被抓的咬的。氣急敗壞的魏娥兒身上也帶了傷,跟著進來,一邊走一邊叫罵。
原來,昨晚王嬤嬤聽到那麼大的事,興奮得睡不著覺。今天一大早,碰到魏娥兒,她就一字不落告訴了魏娥兒。魏娥兒被錯奸,無可奈何,才委身給項二老爺。自那次之後,項二老爺從沒碰過她,她又是委屈,又是憤恨。
聽王嬤嬤說起她之所以被錯奸,是項雲珠設計陷害,項大奶奶也知情,她怒不可遏。沒辦法報復項雲珠,就把氣全都撒到項大奶奶身上。魏家人好武鬥,以潑辣兇橫見長,可以想像,魏娥兒找項大奶奶打架的場面有多麼激烈。
項大奶奶躺在床上,有出氣沒進氣,兩隻眼睛仍提防魏娥兒對她動手。提防也沒用,一場武鬥大戰還是拉開了序幕,參與的主子僕人多達幾十個。
項家長房以規矩禮教服人,武鬥的實力比二房差了幾個檔次,明顯吃虧。項伯爺和項懷平匆匆趕來,呵止了眾人,才導致長房敗得還不算太慘。
後來的後來,項大奶奶自覺德行有虧,連累了女兒,自請下堂,暫時找魏姨娘去做伴了。項大太太自責沒把家當好,才導致災禍,就一頭扎進佛堂念經了。
魏娥兒知道項雲珠陷害她,卻不能報仇,心裡憋了一口惡氣,項二老爺又不理她,她天天鬧騰。有一天夜裡,她「一不小心」掉進了項家後花園的湖溏,淹死了。沒等魏家人上門鬧騰,項二太太就拿了三千兩銀子,把此事平息了。
項二太太接過兩房內院的當家大權,正得意洋洋,大肆安插自己的人。誰知好景不長,剛一個多月,她就中風了,聽說是半夜魏娥兒來找她了。
項大奶奶進了家廟,項大太太進了佛堂,項二太太又見了鬼,病倒了。以前眾人掙搶的掌家大權現在沒人要了,嫡系夫人還有汪儀鳳一人,只能落她肩上了。
汪儀鳳懷了七個多月的身孕,又要給項雲環準備嫁妝,又要去給項二太太侍疾,忙得不可開交。可家中庶務不能沒人管,她只好勉為其難,接過了項府掌家的大權。有項雲環幫趁,沈妍也經常過來幫忙,她處理家務事還不算太困難。
項雲環和徐慕軼的婚期訂到十一月上旬,項家和徐家都在匆忙準備。項雲環聽項雲珠說過許多徐慕軼的事,對他印象很不好,也不想嫁給他。沈妍向她保證徐慕軼不錯,嫁過去以後,兩人還可以朝夕相處,項雲環也就不說什麼了。
到了十一月,汪儀鳳的孩子也就過完滿月了。孩子生下來,她少了負累,身體輕鬆了,家務事就能獨自處理、應對自如了。嫁了項雲環,她接下來還要忙碌沈妍和項雲誠、項雲謙的婚事,這兩年是沒有輕閑日子過了。
大皇子納項雲珠為侍妾一個多月了,聽說對她很寵愛,明令她的吃穿用度比照四名妾室的標準。就算再寵愛,她也是個侍妾,別說比正妃,就是比側妃也差了很多。她被項家族譜除名,不再是項家的大小姐,有妾室的待遇就不錯了。
項伯爺自請掠爵的摺子被皇上留中不發一個月之後,終於有了消息,皇上准他所請,掠去項家長房文昌伯的爵位,又賞賜了許多財物安撫項家。
消停了幾天,項家眾人剛要喘口氣,就有御史拿項懷安開刀,彈劾的摺子遞到御前。緊接著,就有眾多御史言官跟風,接連上疏,彈劾項氏一族及門生故舊的摺子如雪花般飛向御案,一時之間,項家在朝堂人人喊打。
京城掀起針對項家的狂風巨浪,與項家有關係的家族都感覺到了危機。有人為項家說了幾句好話,就被皇上斥責了,眾人都知道這是皇上要收拾項家了。
「老太爺,您還有閑心釣魚,外面都……」沈妍這些天一直住在項家,幫項雲環備嫁,項家壓抑沉悶的氣氛感染了她,沒想到項老太爺卻悠然自得。
「項家世代勤於國事,忠君篤正,又沒有犯下抄家滅族的大罪。只不過現在項氏一族雙爵,風頭太盛,又碰上珠兒鬧出這種醜事,沒人彈劾才不正常呢。有時候被打壓不是壞事,打壓你也是在提醒你要謹慎做人,戒驕戒躁。」
「你老人家心裡有譜兒,為什麼不告訴大老爺(項伯爺掠了爵,稱項大老爺)他們?您看他們現在天天如履薄冰,奔走忙碌,只怕一不小心再出事。」
項大老爺自請掠爵之後,就有人彈劾他,皇上降了他的品階,讓他領了一份閑職。項懷平由大理寺卿降為少卿,項懷安也被掠掉詹事府詹事的職位。
項家的門生故舊中有幾個被免了職,仰仗項家的親戚中還有幾個被抄家流放了。與項家交情不深的人都疏遠了,與項家有深交的也人人自危,只怕被牽連。
「不能告訴他們,就是要讓他們感覺到危機,才能接受教訓,以後小心謹慎行事。」項老太爺釣上一條魚,樂呵了半天,又說:「皇上青春鼎盛,不希望有人琢磨他的位子,凡項家掠的官職都跟東宮有關,這就很明白了。」
沈妍長嘆一聲,一直高懸的心總算慢慢安定下來了。但願項老太爺的猜測是正確的,皇上和慧寧公主只是以項雲珠的事為契機,給項家一個教訓,殺殺項家的威風。話又說回來了,誰不怕別人惦記自己的位子,皇上也一樣。
若真是這樣,慧寧公主拖延了一個多月才教訓項雲珠,就有因由。她就是在等機會,現在天乾物燥,人的火氣最旺,正是折騰人的好時節。
又陪項老太爺說了一會兒話,沈妍離開晚風苑,回到桃溪閣。項雲環和項雲玫去給汪儀鳳請安了,沈妍想等到吃飯再過去,閑來無事,就以項雲環的名譽給項雲珠寫了一封信。以十分嚴肅的語氣告訴她項家現在的處境,字裡行間勸慰她熄了把項家拉向大皇子陣營的心思,提醒她自求多福,好好做侍妾。
項雲珠心思詭異,擅長堅忍,抗打擊能力極強,最善隨機應變。沈妍希望她接到這封信,能愧疚悔悟,慚愧萬分之時,不防一頭扎進湖溏自殺。
沈妍到汪儀鳳的院子里吃晚飯,順便請安,剛到門口,碰到項雲謙出來。
「哭喪著臉做什麼?又出什麼事了?」
項雲謙瞪了沈妍一眼,「你說話能不能好聽一點?我這叫憂國憂民的憂鬱。」
沈妍放聲大笑,「難得難得,我看你不是憂國憂民,而是發愁自己的親事吧?」
項雲環的親事訂下之後,項雲誠提出秋闈之後再談親事,汪儀鳳就想趁這個空檔給項雲謙訂一門親事,明年讓他們兄弟先後娶親,也能省去好多麻煩。
項雲謙雖說是庶出,有軍功在身,又有爵位,差事也不錯。好多人家都想跟項家結親,看中項雲謙的人很多,汪儀鳳都挑花眼了。項家突然被彈劾打壓,經受暴風雨洗滌,項雲謙也由搶手人物變成燙手的山藥,害得他老鬱悶了。
「我發愁親事?哼!我才不想娶親呢,沒人嫁給我正好。」項雲謙沖沈妍抬了抬下巴,又說:「我們統領說三年之後再成親,慧寧公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由著他。誰不想趁年輕多玩幾年?娶個妻子回來拘著自己,多沒勁。」
「你就不能跟好人學呀?」沈妍丟下一句話,不想再多問,匆匆走進院子。
聽說沐元澈三年後才成親,她的心忽然動了一下,心裡有點酸酸的彆扭。她覺得莫名其妙,沐元澈成不成親關她什麼事?可能跟兩人以前的接觸也有關吧?
沈妍同汪儀鳳和項雲環姐妹在花廳說了一會兒話,又看了汪儀鳳新給項雲環採買的幾件嫁妝。項懷安回來,眾人見他臉色不好,都安靜下來。汪儀鳳給沈妍三人使了眼色,三人就帶白肉糰子去了暖閣,留下汪儀鳳和項懷安說話。
暖閣和花廳僅有一牆之隔,沈妍等人在暖閣能清楚聽到項懷安和汪儀鳳說話。聽頂懷安講了氣惱的原因,沈妍氣急攻心,很想找個人咬兩口。
原來,項懷安今天到宮中辦事,遇到了沈承榮,被沈承榮氣得差點吐血。此次彈劾項家,沈承榮積極踴躍,衝鋒在前,恨不得馬上把項家抄家滅族。
當著眾多官員,沈承榮嘲笑項懷安娶汪儀鳳是拾了他的破鞋。還要送一個玉臂千人枕、紅唇萬人償的妓女給項懷安,說是要同汪儀鳳做伴。
項家此時仍處於浪尖風口,步步謹慎,事事小心,不敢多言一句,只能咬牙忍耐。否則,項懷安就是再有文人風度,也要掌沈承榮耳光了。
汪儀鳳氣得心疼,又不小心動了胎氣,難受了半天,項懷安反而要安慰她。
沈承榮無情無義,滅絕人性,對自己貪圖富貴、拋妻棄子的話題很避諱。現在,他越變越無恥,竟然當著眾人提起往事,他就不知道諷刺項懷安的同時也罵了自己?看來,在慧寧公主的威嚴之下,他的心理已經扭曲變態了。
清風送爽,丹桂飄香,流火七月悄然而別,金秋八月翩躚而至。
朝堂上彈劾打壓項家的風波慢慢平靜,項家元氣大傷,沒幾年的積累,很難恢復以前的風頭聲勢。艱難沉悶的日子總算過去了,可項家合族上下卻沒有一個敢放鬆。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只怕一不小心狂風暴雨襲擊的日子捲土重來。
項家內宅也很安靜,外面的風波感染了內宅的女眷,別說打架,連大氣都不敢出了。在元家周旋下,項大奶奶從家廟出來了,可她連走路都不敢抬頭了。項大太太打著為家族祈福的旗號留在佛堂,其實就是怕別人戳她的脊梁骨。
項二太太中風了,半身不遂,口歪眼斜,說不清話,腦子卻很清楚。她死性不改,還想難為汪儀鳳,沈妍給她「醫治」了幾次,話能說清了,腦子不清楚了。
項家二房的庶務全部由汪儀鳳掌管打理,長房的家事由項大奶奶掌管。兩房對外的交際,全由汪儀鳳安排,項大奶奶怕遭人非議,連二門都不敢出了。
針對項家的風波過去,項家外面和內宅都安定下來,沈妍也鬆了口氣。汪儀鳳現在項家站住了腳,又基本上當了兩房的家,以後她就不用替汪儀鳳操心了。
引鳳居的生產間由幾個管事打理,不用沈妍親力親為,她只需定期給管事們開會,讓他們彙報各自的工作,討論問題,她再給他們宣布下一階段的工作計劃。
金財神派了極有經驗的管事負責衛生巾、藥用精油和化妝品的銷售,並讓他們聽命於沈妍。這方面事務無須沈妍費心,她只需給他們規劃一個銷售思路。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這些產品就家喻戶曉,慢慢開始大把賺銀子了。
她定期到濟真堂坐診,名氣早已在京城打開,她出診的日子,來找她看病的人絡繹不絕。她醫術高明,不只對症下藥,還對人下藥,受到眾人的信賴和尊重。
入秋之後,天氣涼爽,金財神也就出去遊山玩水了。濟真堂的小事由歸真打理,大事仍由她掌管,好在幾個管事都很得力,她只需動動腦、動動嘴,也不累。
花朝國與大秦皇朝正式建交,開通了一條航海線,從花朝國直通大秦皇朝的津州海港。特造的大船晝夜航行,從津州到花朝國只需要幾天的時間。
航線開通,蕭水葳要回花朝國,打算帶花朝國的特產來大秦皇朝販賣。她邀請沈妍與她同行,船放慢速度,可以觀賞沿海風光,還可以到花朝國玩幾天。
當時,項家還沒安定下來,沈妍不敢離開,金財神要代她去。沈妍和蕭水葳都不同意,金財神許諾了沈妍很多東西,只要沈妍答應,蕭水葳就沒意見了。
沈妍在引鳳居給管事們安排好工作,準備明天處理濟真堂的事務。見天色還早,就來到項家,給汪儀鳳帶來一些藥物,又給項雲環姐妹帶來幾塊布料。她到達項家,夜幕已降臨,剛到二門下車,就見沈蘊匆匆忙忙跑過來。
「姐姐,你可來了。」
「有什麼事?」
沈蘊把沈妍拉到一邊,說:「徐哥哥讓我給你捎個口信,說這段時間忙著讀書,一直沒給你寫信,等考完了再一塊給你寫,讓你別挂念。」
「知道了,你明天見到他就轉告他好好讀書,我沒事。」
項家被彈劾,和項家交好的家族一下子就跟項家疏遠了。徐家二房本想把徐慕綉嫁給項雲誠,因為項家陷入這場風波,徐家二房和項家的關係很快平淡了。
徐慕軒怕沈妍擔心的安危,寫了幾封信勸慰她,堅信項家沒事。他和沈妍私下通信的事被徐秉熙和松陽郡主發現了,罰他在祠堂跪了三天,他不敢再給沈妍寫信。現在風頭過去,他又要抓緊時間備考,更沒時間與沈妍聯繫了。
沈蘊抓住沈妍的手,有點緊張,「還有幾天就秋闈了,也不知道徐哥哥準備如何。外公說他悟性最高,學識最廣,又擅長舉一反三,考中肯定沒問題。」
「你準備如何是他的事,你緊張什麼?」沈妍滿臉微笑,幫沈蘊整理衣衫。
她穿到這個時空時,沈蘊才六歲,艱苦的日子,有弟弟跟她同甘共苦,也多了一份樂趣。在她的心目中,沈蘊是弟弟,又象她的孩子,感情更深一步。
「徐哥哥說讓我明年參加院試,先下場試試,我有點害怕。」
沈蘊去年考中童生,汪孝賢誇他成績不錯,他本打算今天春季參加院試。項懷安帶家眷回京述職,他不能留在金州參加考試,只能拖到明年了。
「別怕,你能考中最好,考不中姐姐照顧你,別擔心將來的日子。」
「我要照顧姐姐才對。」沈蘊低頭猶豫半晌,才說:「姐姐,他又找我了。」
「他說什麼?」沈妍緊緊皺眉,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沈蘊剛到京城,沈承榮威逼利誘,就想要回沈蘊。沈妍警告了他一次,威脅說他再敢騷擾沈蘊,就告訴慧寧公主,沈承榮才消停下來。
「他說給我買了一套院子,就在太學附近,讓我搬離項家。還說要是項家敢把我記入族譜,他會再找人彈劾項家,到時候項家就沒這麼容易脫身了。」
沈妍嘆了口氣,問:「蘊兒,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想認他,當年,他根本不認我們,還差點殺了我們。可我也不想入項家的族譜,若是因為我,讓項家再被彈劾,娘豈不是也要受連累。」
「蘊兒,你別擔心,姐姐知道怎麼做,你安心讀書就好。」
沈承榮不配為人父,沈妍絕不會認他,也不想讓沈蘊認他。若是讓沈蘊記入項家的族譜,將來也會有麻煩,畢竟沈蘊是外姓,又有沈承榮這個生父。
她現在足有能力照顧沈蘊,又何必讓他歸入哪一家呢?她打算買套宅院,歸到沈蘊名下,讓他自己在京城安家落戶,不受家族的限制不是很好嗎?這關係到沈蘊的將來,是一件大事,她要跟汪儀鳳商量,還要聽項懷安的意思。
這幾天項家剛安定下來,她不想多生事端,讓項懷安分心。她計劃先打消沈承榮的念頭,再跟項懷安提讓沈蘊獨自立戶的事,免得被沈承榮牽制。
沈承榮這人確實可惡,太欠教訓,彈劾項家時,他蹦達得最歡,又惡語侮辱汪儀鳳。他知道沈蘊良善純正,又拿項氏一族的安危來威脅沈蘊。
沈妍心裡憋了一口惡氣,不狠狠教訓沈承榮,就天理難容了。反正她和沈承榮之間早已沒有半點父女親情了,沈承榮恨她,她也沒必要顧念情面。
姐弟二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沈蘊回外院讀書,沈妍去見汪儀鳳。汪儀鳳大腹便便,正和項懷安還有項雲環姐妹逗白肉糰子玩,一家人其樂融融。
看到沈妍,白肉糰子以衝刺速度撲向她,「姐姐,吃火龍果。」
沈妍不抱他,兩手把他提起來放到一邊,給汪儀鳳和項懷安行了禮,又同項雲環姐妹見禮。得知沈妍還沒吃飯,汪儀鳳趕緊讓下人給她準備吃食。
項懷安跟沈妍說了幾句話,就去處理公務了,沈妍同汪儀鳳幾人邊吃飯邊說笑。過了一會兒,汪儀鳳讓項雲環姐妹帶白肉糰子去暖閣,她跟沈妍單獨說話。
「今年中秋節,徐家二房沒送節禮,長房的節禮前幾天就送來了。」汪儀鳳拿出一份禮單,讓沈妍看,禮物都很貴重,足見徐家長房送禮的誠意。
大秦皇朝有一個約定俗成的習慣,兩家訂了親,逢年過節,男方要給女方送節禮,女方再回禮。親戚朋友過節也要彼此送禮,但同訂親的人家送的禮不一樣。
今年端午節之前,項雲謙把沈妍接回項家,徐家二房就給項家二房按兩家訂親的標準送了一份禮,這就等於徐家二房承認與項家二房有兒女訂過親了。
徐慕軼改聘項雲環,徐家長房給項家二房送來中秋禮,徐家二房不可能忘記這事。中秋節很快就到了,徐家二房沒送禮,這又是什麼用意呢?
沈妍笑了笑,說:「不送就不送唄!又不是什麼大事。」
「怎麼不是大事?」汪儀鳳拉沈妍坐下,低聲說:「我剛才跟你項伯伯也說起這事,徐家二房不送節禮,是不是對你和軒哥兒這門親事不滿啊?」
「我不知道。」沈妍聽汪儀鳳這麼問,心裡很彆扭。
「聽你項伯伯說以前徐家人見到他很熱情,自從項家這次被打壓,徐家人一下子就跟他生疏了。你項伯伯也擔心這門親事有變故,要託人私下打聽打聽。」
沈妍搖頭一笑,問:「能有什麼變故?」
「馬上就秋闈了,軒哥兒若是考中舉人,徐家聲望肯定會大漲。現在項家被壓制,聲勢大不如前,你又不是項家的正經小姐,我擔心徐家二房會退親。」
「退就退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要退親,誰能管?」沈妍說完這句話趕緊捂住嘴,娘要嫁人這種話怎麼能當著汪儀鳳的面說呢?
汪儀鳳綳著臉嘆了口氣,斥責道:「不許胡說,項家現在受打壓,人們也都知道你搬出了項家,徐家要是真跟你退了親,你以後還怎麼嫁人?」
「娘,您別擔心,不會退親。」沈妍抱著汪儀鳳的胳膊撒嬌,溫言軟語勸慰。
幾個月前,聽說端寧公主相中徐慕軒,她心裡很難受。現在,她的心境改變了很多,如果徐家真跟她退親,她會覺得氣憤、沒面子,卻也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她在這個時空虛歲才十六,有產業,有銀子,還有事業要做,天天活得充實自在。成親之後,被關在深宅大院,她不敢想那是一種什麼日子,一想起來就頭疼。若不是她跟徐慕軒自幼訂親,有感情基礎,她還真沒有要嫁人的念頭。
第二天,她要去濟真堂打理事務,順路送沈蘊上學。聽沈蘊說,沈承榮給他買的宅子就在太學附近,沈妍就讓車夫繞路,打算過去看看。
「姐姐,我要趕昨天落下的功課,就不陪你去看宅子了。」沈蘊拉著沈妍下車,指著一條小街說:「就在這條街里,第五個門,那座二進的宅院就是。」
「好,我過去看看,你去太學吧!」
沈妍讓車夫在街口靠邊停車,她帶白芷黃芪步行去看那套宅院。她們主僕還沒到那座宅院門口,就有一輛馬車快速奔來,停在宅院門口。看到沈承榮從馬車裡鑽出來,沈妍主僕趕緊轉過身,裝成買東西,跟路邊一個貨郎說話。
沈承榮四下看了看,跟車夫交待了幾句,車夫就趕著馬車離開了。沈承榮走到宅院門口,敲了敲門,門打開一道縫,他就閃身進去了。
沈妍很奇怪,沈承榮連隨從都不帶,來這座宅院幹什麼?看他的樣子,好象要做很隱秘的事。沈妍很想跟進去看看,看到院門緊閉,也就打消了念頭。
「沈大掌事。」
沈妍回頭,看到是熟人,「劉掌柜,你怎麼在這裡?」
劉掌柜是金家脂粉坊一家分鋪的掌柜,金財神把他調派過來,負責銷售藥用精油和化妝品,他現在歸沈妍管轄。劉掌柜確定是沈妍,就從沈承榮那座宅院隔壁的一座院落出來,很熱情地跟沈妍打招呼,並請沈妍到院子里坐。
聽劉掌柜說,沈妍才知道劉掌柜呆的宅院是金財神這隻狡兔的另一窟。金財神平時很少來,劉掌柜還有兩名管事帶家眷住在這裡,正好幫金財神看宅子。
金財神這一窟是一座三進的宅院,修建得氣派精緻,裝飾得富麗堂皇。院子不大,花園裡栽滿名貴的花木,小橋流水意趣盎然,亭台樓閣纖巧謹致。
沈妍進到這座宅院,就很喜歡,她決定等金財神從花朝國回來,就讓這座宅院改姓沈。這座宅院離太學很近,買下來送給沈蘊,她過來住也方便。
這次她跟金財神合作開生產間,她跟金財神要一萬兩的本金,金財神只給了她五千兩。她決定剩餘的那五千兩不要,用這座宅院抵,要佔金財神的便宜了。
她要到宅院裡面看看,劉掌柜趕緊阻止她,講明金財神的規矩。劉掌柜和兩名管事及家眷住在三進的院落里,後面的偏院住著僕人。二進以內的花園和房子除了特定洒掃的人,不允許任何閑雜人進入,這是金財神的硬性規矩。金財神很個性,店鋪的掌柜管事都畏他如虎,除了沈妍,沒有一個人不怕他。
「沒事,等他回來,你就說我到裡面去看了。」
「好好好。」劉掌柜知道沈妍在金財神面前紅得發紫,趕緊讓下人打開門。
宅院的後面有一個小湖溏,一座雕花紅木水榭聳立在湖溏上方,好象一座碉堡。沈妍很喜歡那座水榭,就小心翼翼踩著軟木橋,進了水榭。水榭位置很高,四面有窗,站在水榭里,可以把沈承榮那座宅院後面的景物盡收眼底。
沈妍正在水榭里眺望遐思,忽然看到沈承榮匆匆忙忙向後門走去。一輛馬車停到了沈承榮那座宅院的後門外,一個頭戴幃帽了女子從車裡鑽出來,就讓馬車離開了。她看了看四下無人,就輕輕敲了敲後門,沈承榮親自開門,把她迎進來。
女子進來,沈承榮趕緊關上門,又掀掉那女子的幃帽,緊緊抱住那女子,又親又摸。兩人交纏在一起,乾柴烈火,不等進屋,就在涼亭里寬衣解帶了。
看到沈承榮與女子偷情,沈妍瞪大眼睛偷窺,當她看清那女子,她驚呆了。
我靠,真是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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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親們不想要「驚喜」,就猜與沈承榮偷情的女子是誰,猜對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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