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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我當初就不該救你

  廢棄的建築里,有風呼啦來去,幾個人對峙,氣氛一觸即發。


  耳邊還是許靜禾嗚嗚咽咽的哭聲,葉殊城這輩子沒有做過這樣艱難的抉擇,蘇念就那麼看著他,好幾秒,她眼眸掠過一絲嘲諷,低下頭去,手更劇烈地扭動著,試圖掙脫繩子。


  粗糙的麻繩在摩擦里一次又一次擦過手腕,那種鑽心的疼痛讓她清醒。


  誰都靠不住,她在心裡笑自己傻,當年葉殊城就能扔下她不管,現在她怎麼還能對他抱有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過,許靜禾著急了,可憐兮兮舉起自己手腕,「殊城,我的傷口剛才又擦破了,血都流出來了,我們趕緊走吧!」


  她手腕上纏裹的白紗布已經被血浸透,臉色也越發慘白,葉殊城看看她,視線又回到蘇念那裡去,岳陽不耐煩地催起來,「你還不走,等什麼呢?別想著拖延時間!」


  葉殊城攥了攥拳,對岳陽開口:「讓她們兩個走,我留下來,我保證你還可以要到更多贖金。」


  岳陽一怔,旋即笑,「你當我傻,你在這裡才是最危險的,警察盯的不就是你?你少廢話趕緊走,再不走你們三個人就都別想走了,現在錢在我手裡,人在我手裡,這是我的地盤,你他媽還想和我談條件?」


  葉殊城拳頭攥的更緊,眉心緊蹙,壓抑怒氣,現在他太被動,岳陽算的精,知道他肯定會報警,現在急著趕他走,用自己換蘇念是不可能了,可是許靜禾……


  許靜禾手腕在流血,雖然是靜脈傷口,可紗布上殷紅的血看起來也是觸目驚心,如果不去醫院不知道會怎麼樣,而蘇念……


  把蘇念一個人放在這裡,和這些人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情?他不敢想。


  要怎麼選,他不知道,他沒有方向了。


  岳陽問:「想好帶誰了嗎?」


  岳陽話音落,蘇念渾然抖了一下。


  她再怎麼努力維持冷靜,終歸還是普通人,她會怕。


  她眼淚快流出來了,在這一秒就連看葉殊城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手指在麻繩上亂抓,她慌了。


  葉殊城近乎徒勞掙扎,語氣已經不沉穩,「你放了她,你要多少錢我都給,警察就算來了我也會擺平,只要你放了她……」


  岳陽擰眉,不想再浪費時間,隨手取了腰間掛著的軍刀,走蘇念旁邊去,一把從地上將蘇念身體撈起來,然後打開軍刀抵住蘇念的脖子,「你本來就是來救許靜禾的,我幫你做這個決定吧,你再不走,我這刀子可就不長眼了!」


  軍刀閃著寒光,蘇念頭髮被岳陽揪住,身體向後仰著,手指觸到繩子的頭,就差一點,她心跳的極快,扯起繩結來。


  葉殊城臉色全然綳不住,緊皺眉頭,鋪天蓋地,空前絕後的恐懼感攫緊他的心,那刀子堪堪抵著蘇念白皙的脖頸,稍有不慎就會造成一切都無法挽回的局面,他咬牙,「好,我走,我走,你什麼時候會放了她?」


  岳陽眼珠一轉,「今天你沒帶夠錢,今天肯定是不行了,這地兒現在已經不安全了,我會給你打電話另約贖人的時間,現在,你帶著許靜禾趕緊滾!」


  葉殊城猶豫一下,許靜禾趕緊抓著他手臂,「走吧殊城,我的手腕很痛……我們快離開這裡吧!」


  他咬牙,好幾秒,看向蘇念,「蘇念,你等我,我會回來,我會救你……」


  蘇念聞言,視線慢慢落在他臉上。


  多年前,他也是這樣,說他會回來救她,卻再也沒有回來。


  他將她留在原地,等死。


  岳陽刀尖一挑,蘇念白皙的脖子上頃刻就是一道小口,血順著她脖子流下來,岳陽沖葉殊城和許靜禾吼:「別磨磨蹭蹭,快走!」


  許靜禾拉著葉殊城走,他被拉著以倒退的方式後退了幾步,腳步不穩,他看著蘇念,心臟彷彿被撕扯,電光火石間,他看向許靜禾,「不然你留……」


  許靜禾看穿他心中所想,喊叫起來,「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手腕在流血,我會死的,她還好好的……」


  蘇念就在這個時候掙脫了繩子,在岳陽不留神的時候一把擋開岳陽手裡的刀子撕掉自己嘴上貼的膠布,喊出聲來。


  「程凜你這個騙子——」


  場面一片混亂,許靜禾驚錯地轉身看,葉殊城許久不曾聽別人叫那個名字,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名字會從蘇念嘴中叫出來,他怔在原地。


  「我當初就不該救你,我應該讓你死在火海里,你根本就不會回來,你不會回來,你這個騙子!」


  岳陽這才反應過來,手中的刀被蘇念抵在掌心,她的手已經被劃破,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岳陽惱了,將她頭髮揪的更緊,「媽的,你發什麼瘋?你給我安分點!真想逼我殺人?!」


  那咆哮似乎用盡蘇念全身力氣,她笑著,眼淚流出來,聲音低落下去,「你不會回來……」


  葉殊城看著她,眼底混雜太多情緒。


  震驚,錯愕,慌張,恐懼。


  因她的話,因這一片混亂,因她掌心裡脖子上流出的血。


  他幾乎無法反應。


  ——她說了什麼?

  許靜禾早就六神無主,語無倫次拉著葉殊城,「殊城你別聽她說話,你不要聽了,我們走好不好?她就是想讓你沒法選,她就是……」


  葉殊城一把甩開許靜禾往前走了幾步,腳步虛浮,,視線緊盯著蘇念,而她就吼了那麼幾句,已經被岳陽制服,手又被扭過去在後背,岳陽嘴巴里不乾不淨罵著髒話,她唇角一抹詭異的笑意,眼角有淚痕,看著葉殊城。


  如果葉殊城真的是為了當年那場大火而對許靜禾一直不離不棄,那麼這一刻,她說的話足夠擊潰他。


  她想,既然都這樣了,那就大家誰都別想好過吧。


  葉殊城被猴子攔住,「你怎麼還不走?」猴子急了,「還真想拖延時間等警察來不成?你……」


  許靜禾見這一片混亂,腦子裡面除了逃已經沒了其他想法,既然拉不動葉殊城,她索性轉身自己往門口去,結果還不及到門口,外面有人慌慌張張跑進來,喊岳陽,「老大,有條子來了!」


  岳陽臉色驟變。


  他早料到有人會報警,但來的這麼快卻在他意料之外,他手中的刀子又回到蘇念脖子那裡,一臉怒容看一眼葉殊城,吩咐周圍幾個人,「都給我把人圍起來!」


  許靜禾趁著這陣子混亂往出跑,而葉殊城整個人像是木頭,被人扭住手腕按在後背牽制住,也一點反應沒有,他的視線一直盯著蘇念,他想問她,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可他問不出。


  蘇念已經不再看他,收回視線,萬念俱灰地盯著地面。


  岳陽嘴裡罵罵咧咧,「猴子,去看看是那個分隊,要是分,局的,咱不怕,我去談。」


  外面一片嘈雜,不等猴子走出去,警察已經包圍了這棟小樓,幾個警察跑進來,韓競跟在後面,第一眼就看向蘇念。


  蘇念抬頭,對上他視線。


  明明是混亂不堪的場景,兩個人的對視彷彿旁若無人,周圍還是嘈雜,有人在喊話,警察在勸說岳陽放人,而岳陽還在叫罵,這一切蘇念彷彿聽不見,她看到韓競受了傷,那張俊臉已經沒法看,鼻青臉腫十分狼狽。


  她也好不到哪裡去,被人扭著手臂,脖子上血痕赫然,掌心還在流血,韓競看的心口一揪。


  葉殊城順著蘇念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韓競。


  岳陽舉著刀子比劃,「別過來,我和你們說,你們分局的我認識……」


  後面走出來一個人,晉城警察局總局長,岳陽認出來,突然腿軟。


  他就是個放貸的,背後有點兒靠山,平日里都是小打小鬧,目的只為撈錢,分局的關係一直打理的很好,都知道他不會掀起什麼大浪來,也就睜隻眼閉著眼了,可是現在,總局的張局長站跟前,他慫了。


  他緊張起來,拿著刀子的手也有些軟。


  張局長說:「岳陽,你要是殺了人,你知道什麼結果吧?」


  他扭著蘇念的手往後下意識退兩步,「別過來,過來我真的……」


  韓競心都綳在一根弦上,岳陽那刀子上帶著蘇念的血,他看的心驚。


  張局長又說:「岳陽,你什麼底子我很清楚,我什麼底子,你也很清楚,今兒個你要是不放人,你知道什麼結果吧?別仗著你老大罩著你就以為還能繼續橫行,你老大是我眼中刺,現在正好,逮了你給整個晉城的黑,道看,讓你老大也瞧瞧,你要是想死,你現在就殺人給我看,我還巴不得有個機會弄死你。」


  岳陽手抖起來,整個空間頓時安靜下來。


  他只是想要錢,但沒想搭上自己的命,他也想不通為什麼總局都出動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在幾分鐘冗長的沉默后,他手垂下來,扔了刀子,放開蘇念,後退兩步,舉手投降。


  韓競鬆了口氣趕緊跑過去。


  蘇念早就腿軟的厲害,整個人一下子滑下去坐在冰涼粗糙的水泥地上,韓競湊過來半跪下去抱住她,檢查她身上的傷口。


  葉殊城也被鬆開了,也湊了過來,彎身看到韓競抱著她,心疼地拉著她的手看。


  韓競摸她的臉,「沒事了,沒事了。」


  蘇念眼淚又流出來,撲到韓競懷裡,攥著韓競衣襟,渾身都在發抖。


  葉殊城問:「蘇念,你剛才說的話……」


  她在哭,哭的說不出話,他話問一半停下來。


  其實她說的話,已經很明顯。


  他在想是哪裡出了問題,他在回憶多年前火海裡面的情景,可是她的抽泣聲擾的他無法思考,他的腦袋是混亂的。


  韓競還抱著她,抱的很緊,他攥緊拳頭,心口疼的厲害,想要韓競放開她,可唇才動了動,蘇念開口,聲線抖著對韓競說:「我們走吧,走吧……」


  韓競沒說話,沉默地打橫抱起她,轉身走。


  警方已經制服了岳陽一夥,正把人往出押送,葉殊城起身站在原地愣了幾秒,他這會兒,反應十分遲緩,好久才邁開腳步出去。


  韓競將蘇念抱到一輛空著的警車上,安頓好她,要了醫藥箱給她處理她掌心的傷口,她鼻子一抽一抽,他摸摸她頭髮。


  「沒事了,我陪著你呢,沒人會再傷害你了。」


  葉殊城跟過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但已經無心顧及心底那些狹隘的,泛著酸的情緒,問韓競,「她傷的嚴重嗎?」


  韓競瞥他一眼,「還好,皮外傷。」


  他放心了一點,看著蘇念,而她根本不看他一眼,他猶豫著開口:「蘇念……」


  她一把拉住韓競的手,韓競一愣,她說:「讓他走,我不想見他,不想聽他說話。」


  葉殊城就站在車門外,聞言一愣,臉色慘白。


  韓競回頭看他,剛開口,被他打斷,「好,我走,你幫她處理好傷口,我等等再來看她。」


  ……


  許靜禾是最先跑出去的,坐在另一輛警車裡,身上披了一塊警察遞的毯子,身體還有些發抖,有個警察在給她處理她手腕的傷口,葉殊城就在這時候出現,站在外面,看著許靜禾,開口,嗓音森冷。


  「你騙了我對不對?」


  許靜禾抖的更厲害了,轉頭看他,聲音梗著,「沒……我沒有,殊城,你要信我,那封信是我寫的,你要找的不就是寫信的人嗎……我就是啊!」


  他也不顧旁邊那警察還在為她處理傷口,一把拎住她衣領幾乎是將人拖了出來,然後重重抵住警車,「我問的是當初救了我的人到底是誰!」


  旁邊的警察見狀趕緊攔,「你們怎麼回事,我們把你們救出來,你們自己人怎麼還跟自己人打起來了呢?先生你先放手!」


  葉殊城怒不可遏,許靜禾眼神躲閃的態度更讓他生氣,「許靜禾,你今天給我說清楚,當初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許靜禾又哭起來,她這眼淚幾乎就沒斷過,葉殊城惱火到極點,「你除了哭還會幹什麼,你……」


  恰好過來的幾個警察見狀趕忙來擋住葉殊城,許靜禾也被一個警察趕緊帶走,葉殊城目眥欲裂,「你敢騙我,許靜禾,我遲早讓你還!」


  許靜禾不敢回頭,渾身打顫,腿發軟,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許靜禾被送往醫院,其他的人被帶到警局做筆錄,葉殊城做過筆錄出來,韓競坐在走廊椅子上,抬頭看了他一眼。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夜裡的警局冷清,樓道空蕩蕩,白熾燈光慘白,葉殊城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蘇念還沒做完筆錄?」


  韓競點點頭。


  葉殊城說:「你是……」


  「韓競,」頓了頓,「我們見過的,很早以前,你剛回到葉家不久,目中無人,所以對我大概沒印象。」


  葉殊城低頭,「你和蘇念是朋友?」


  韓競笑了笑,「別和我繞彎子,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葉三少,我這人說話比較直白,你對蘇念根本就不是認真的吧?」


  「不是的,我……」


  韓競打斷他,「你別急著解釋,我想告訴你的是,就算你是認真的也沒用,她會和我在一起,她現在連見都不想見你,你最好知難而退,雖然今天這事情我還沒理清楚,不過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打擾我和她的生活。」


  韓競說話語氣自信篤定,全然就是將葉殊城推到了一個局外人位置,葉殊城擰眉,「這是我和她的事情,輪不到你來說。」


  韓競扯著嘴角冷笑,「也不知道你這種自信哪裡來的,她在R.S.受盡委屈只能回家偷偷哭的時候,你這個大領導在哪裡?」


  韓競一句話激的他臉色煞白。


  不遠處門被推開,蘇念走了出來,兩個人對視一眼兩看相厭,同時起身去蘇念身邊。


  她臉色還有些發白,精神狀態也不好,葉殊城想問的話很多,可這絕不是一個好時機,他說:「我帶你回榕城休息。」


  韓競嗤之以鼻,倒也不急,靜靜看著蘇念。


  蘇念慢慢抬頭,看向韓競,「學長,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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