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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我陪著你,沒人能傷害你

  秋日的下午,四點多,西斜的太陽在街道上投下金黃色的光暈,蘇念失魂落魄地抱著紙箱一個人慢慢在路邊走。


  人來人往,街上還很熱鬧,她置身其中又彷彿是這整個世界的局外人。


  前所未有的孤獨,巨大的失落,還有悲哀攫緊她的心,直到走了很遠她才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要去坐地鐵的,可不知不覺已經走過了,在最近的地鐵站下去,她的身體隨著電梯下行,一點一點隱匿在黑暗裡。


  陰冷的地下通道,慘白的光線,行人們步履匆匆,一張又一張疲憊麻木的臉孔,過安檢的時候她被人撞到,猝不及防,手裡的紙箱掉落在地上,撒了一地狼藉。


  平時隨手畫出的圖紙,鉛筆,工牌……


  零零碎碎的落了一地,後面的人有些著急地推她,她沒辦法,只能讓對方先走,彎下身去撿那些東西,撿著撿著就沒了耐心,一把掃到紙箱裡面,索性走垃圾箱旁邊全部扔了進去,然後轉身走。


  列車上依然擁擠,她拉著拉環站著,窗玻璃倒映出她慘白的一張臉,和很多這裡的面孔一樣,麻木,淡漠,沒有情緒。


  然而她知道,不是的。


  她的心口在被凌遲,在滴血,在被撕扯,沒人知道。


  回到房子打開門的一瞬間,所有的力氣都用完了,她關上門整個身體滑下去,顧不得臟地坐在地上,眼淚一下子流出來,洶湧的,歇斯底里的,崩潰的,爆發的。


  她捂著嘴,淚水不斷的湧出來,她哭出聲來,聲音很大,不想再壓抑,那哭聲撕心裂肺一般,她彎下身去抱緊自己,手撕扯自己的頭髮,哭的渾身發軟。


  整個房子裡面都是慟哭的女聲,不知道過了多久,韓競卧室門打開,韓競頂了一頭有些雜亂的頭髮出來,惺忪睡眼在看到門口蘇念的那一刻一下子恢復清明。


  睡意一掃而光。


  他本來是想下午補眠然後再出門的,不知道哪個女人擾人清夢,哭的聲音那麼大,生生將他吵醒過來,他越聽越不對,哭聲好像是從客廳傳過來的,出來一看,幾乎嚇傻了。


  蘇念哭的那個樣子看起來太凄慘,不知道是什麼天大的委屈使然,她捂著臉縮在地上一抽一抽的,直不起身子。


  「蘇念?」


  他皺眉走過去,越是接近,那哭聲就越直接地撼動耳膜,刺的他心口疼。


  她沒有說話,她哭的太投入,直到韓競抬手觸碰她發頂,她受驚一樣抬頭,本能往後躲。


  那張原本秀氣的小臉已經沒法看了,交錯的淚痕淚水,紅腫的眼,眼底盛滿驚懼,韓競一怔,心又慌又急,一把拉住她的手。


  「沒事,是我,是我啊,我不會傷害你的。」


  她沒有緩過來,身體一抽一抽的,看著韓競,好半天,頭低下去,哭聲變得隱忍。


  他也不講究了,索性坐在地上,抱住她,「沒事的,哭出來就好了,你哭出來,不要忍著,很快就沒事了,我在這裡陪著你,沒人能傷害你的……」


  蘇念又哭出聲音來,像小孩子,哭聲再無節制,他抱緊她輕撫她的背,撫她突兀的肩胛骨,心口隨著她的哭聲抽著痛。


  其實蘇念在他眼裡一直是個比較堅強和內斂的女孩,在汽車站候車室門外一夜,沒有嬌氣抱怨,什麼情緒都斂藏的很好,之前哭過一次,但也不同於這一次,這一刻她的哭聲讓他覺得她好像要崩潰了,到邊緣了。


  他將她抱的更緊,沉沉嘆口氣。


  韓競的計劃最後全部被打亂了,因為蘇念這一哭居然哭了兩個多小時。


  到快八點的時候,哭聲慢慢弱下去,她整個人哭的近乎虛脫,被他抱起來,到卧室放在床上。


  他沒有離開,側躺在旁邊,一手拉著她的手,另一手撫她的頭髮。


  她哭累了,逐漸安靜下來,眼睛腫的嚇人,他眉心緊蹙,手觸碰到她眼角,突然有手機鈴音響起來。


  是她的手機在包里響,他幫忙拿了出來,看到屏幕上是「葉先生」三個字。


  他琢磨可能是葉殊城,問了句:「是……葉先生,接嗎?」


  她心口依然難受的要死,開口,嗓音嘶啞,「不接。」


  他就掛斷了放桌上,不到兩秒,又響起來。


  他一看,還是那個「葉先生」,他索性按了接聽,也不等那邊開口,直接說:「蘇念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別再打了。」


  說完就給掛斷了,沒有想到那邊那麼有毅力,居然再次打過來。


  蘇念靜靜躺在床上,看著韓競說:「把我電話關機。」


  韓競利索照辦,然後把手機扔一邊去,睇向她,噓出口氣,「好點了沒?」


  她點了一下頭。


  其實並沒有真的好多少,只是對著這時候願意陪在她身邊的人,她不想讓他再擔心。


  非常諷刺,到這個時候,居然是韓競在她身邊。


  韓競放心了一些,「你剛才嚇死我了……」


  他一臉心有餘悸的模樣,她笑了一下,可是眼淚又流出來。


  他拿著紙巾給她擦眼淚,「我本來下午就要走的,幸好我沒走,我看沒我在,你今天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


  他語氣有些責備,頓了頓,「你等下,我拿冰水給你敷眼睛吧。」


  他要走,被她反手拉住。


  「學長,你說你要走,你這次,是要去哪裡?」


  她的聲音啞的厲害,還帶了濃重鼻音。


  他說,「沙地的一個村子,有雜誌和我約過那邊的照片,我想去拍。」


  她靜靜看著他幾秒,說:「去吧,我和你一起。」


  韓競足足愣了幾秒,「啊?」


  「我們一起去,村子在哪裡?越遠越好。」


  他目瞪口呆,「現在?」


  她說:「不行?」


  「可以是可以……」他摸摸頭,「可是那地方條件特別艱苦,不適合你女孩子去呆,我去要幾天的,你要不要等我有那種山清水秀的好去處了再一起……」


  「不,我們現在就走吧,你坐什麼車?我現在就去洗臉。」


  韓競傻了眼,「我坐火車,晚上八點多的,這會兒肯定是趕不及了。」


  「那我們去改簽,我再買一張票。」


  說完不等韓競反應就起身,真沖浴室裡面去洗臉了,韓競發獃好一會兒,這女人說風就是雨,完全不給他緩衝時間。


  他的東西是早就已經收拾好的,戶外走慣了,到哪裡都是一個超大號的雙肩包,蘇念換了一件衣服,也翻箱倒櫃拿了幾件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然後塞一個小拉杆箱裡面,韓競覺得不方便,又給她找了個小點的雙肩包。


  包是男式的,她也不嫌了,把東西一股腦塞進去,拿好證件和錢包,接過韓競遞過來的一瓶冰水貼在一邊眼睛上,就往外走。


  韓競全程是有點發懵的狀態,她收拾東西的動作簡直風馳電掣的,他跟上她腳步,「這就走啊?」


  她點點頭。


  他嚇得不敢說話了,下了樓想起什麼,「你手機拿了沒有?」


  她摸了一把衣兜,搖頭。


  「要取嗎?」


  「不取了。」


  他弱弱地再提醒,「咱們可是要去幾天的。」


  她說:「那也不拿手機,反正打來電話我也不想接。」


  韓競想說,可是沒有手機會很麻煩,他就得一直寸步不離跟著她,她這樣子太讓人操心了,可是他想了想最後還是閉了嘴。


  寸步不離就寸步不離吧,反正也就幾天。


  兩個人坐公交去了火車站,韓競的票已經過了,只能改簽,本來他提前買的還是個卧鋪,現在臨時買票,只能買到凌晨一點的硬座,他有點猶豫,蘇念把錢和證件直接遞過去,催:「那就這個吧。」


  買過票兩個人在候車大廳的椅子上坐著等,已經是夜裡了,候車大廳人也少了很多,白熾燈慘白的光映照在蘇念的臉上,眼睛的紅腫並未消退,她模樣憔悴,哪怕坐在他身邊,安靜的無聲無息,彷彿一抹幽魂。


  她就那麼低著頭看著手裡的票,獃獃的。


  他摸了一下鼻尖,這算什麼,莫名其妙,兩個人要一起旅行了?


  這跟他想的不一樣來著。


  他扭頭看她,手拿了她手中的冰水,往她眼睛上貼。


  她怔住,旋即又安靜下來,任由他將冰水敷在她眼皮那裡,涼意入骨,她的心卻緩慢地安靜下來,心底里一片劫難后的荒蕪。


  除了偶爾播報的到站和檢票語音外,這個偌大的候車廳還算安靜,有人說話聽起來也很遙遠,他細心地,動作輕柔地給她敷眼睛,她這會兒很乖,不哭也不鬧了,不會和他嗆聲,他看她的目光帶著些疼惜,另一隻手溫柔摩挲她發頂。


  她一直一言不發,上車之後,韓競才發現夜裡的空調車有些涼,從包里翻出件自己的外套給她披身上,她坐在窗口,習慣性地腦袋往窗玻璃那邊倒,一場哭泣消耗掉太多體力,她覺得睏乏,他將她腦袋扳過來,刻意將自己的身體壓低了一點,好讓她靠的舒服些。


  她也不說話,就這麼靠著他,迷迷糊糊睡著了。


  韓競低頭就能看到她的臉,情不自禁抬手,剛觸及她下巴,突然又觸電一樣收回去,他低頭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好久,唇角勾起一抹淺淺的苦笑。


  車窗玻璃倒映一雙人影,依偎著的模樣,像是一對情人。


  ……


  許靜禾下午在會議室不顧場合地哭了許久,葉殊城將她帶回伊水雲居安頓好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死死拉著葉殊城的手,不讓他走。


  他最後是在借著出去抽煙的空兒,給蘇念打了電話,結果第一通沒人接,第二通,一個男人接的。


  聽見男人的聲音,還說她不方便接聽,他心口提起來,不死心又打過去,那邊突兀地傳來忙音,再打,居然關機了。


  他心神不寧,蘇念今天的樣子看起來很糟糕,他擔心她會出事,折回卧室和許靜禾道別,許靜禾從床上起身一把拉住他,「不要走,求你了,我都這樣求你了,你還要走嗎?」


  她已經拖了他整個下午,他看到她紅腫的眼睛有些於心不忍,但是心底里那種不安揮之不去,他說:「我會回來,你先休息,我明天早上過來看你。」


  她楚楚可憐道:「你是要去找蘇念嗎?」


  他沒有說話。


  「你騙我,你不會回來,你去找她,你就不會回來了,你會丟下我,就像那時候一樣,你會不管我死活……」


  「靜禾!」


  他幾乎是厲聲喝。


  她一怔,眼淚又快湧出來。


  他突然間極其煩躁和厭倦,許靜禾像是一個枷鎖,沉重的,緊縛的,勒的他幾乎無法喘息。


  她一而再提起當年的事情,只會讓他覺得壓抑,愧疚,這些情緒石頭一樣壓在他肩頭,他覺得快要將他壓垮了。


  要怎麼樣對她,還要怎麼遷就包容她?他不知道,他覺得自己的自由都快沒有了。


  他說:「我再說一遍,我不會丟下你,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須搞清楚,你和蘇念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還有,蘇念的圖不見了,和你有關係嗎?」


  許靜禾流著眼淚,沉默下來。


  她以為將蘇念趕出去就沒事了,沒想到最後關頭遇到這種事,她不甘心,但是她也知道,她留不住葉殊城了。


  她放開了手,癱坐在床上,看著他,「殊城,我是真的喜歡你……多少年了,從我寫信的時候開始,你這樣對我太殘忍了,你走了,我真的會死的……」


  哭腔濃重,眼淚一滴一滴滾落,葉殊城愣了幾秒,最後轉了身。


  現在看到她的眼淚,只會讓他覺得心煩。


  兩個人完全是無法溝通的狀態,他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問什麼,她也不回答,他堅持不下去,只想儘快逃離這個氛圍壓抑到極點的房間,他說:「你早些休息吧,我明天會來看你。」


  說完,徑直走出去。


  門被關上,許靜禾愣了幾秒,撲倒在床上,臉埋在被子裡面,又哭出聲來。


  ……


  一路上,葉殊城是壓著限速標準開車的,到了小區直接上樓去敲門,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他敲的手都痛起來,裡面也沒有人回應。


  鄰居有個大嬸不堪噪音打擾,推門出來看著他,「別敲了行嗎?你都敲半天了,這裡面明顯是沒人,敲下去也沒用。」


  他皺眉,「你知道這裡的人去哪裡了嗎?」


  「誰知道呀,都是租房子的,今天就數這家人最吵吵!下午的時候一女的在裡面哭半天,聲音還那麼大,現在又是你,有什麼事情你想別的辦法聯繫吧,這都晚上了,繼續敲門其他人還怎麼睡啊……」


  大嬸關門回去了,他在原地站了許久,反應和思緒都有些混亂遲緩。


  他在回想那大嬸說的話,她說有這屋子裡有個女人,下午哭了很久。


  是蘇念嗎?


  他攥緊了拳頭,心口緊緊揪起來。


  她在他面前哭的時候,都是刻意壓制的,隱忍的,從來也沒有哭出聲過,他無法想象她會哭到鄰居都聽見。


  他拿出手機再次撥通蘇念的號碼,那端依然是關機,他聽著電話里冰冷的女音提示許久,最後一拳砸在面前的防盜門板上。


  金屬門板堅硬,因為用力過大,有些稜角擦破骨節處的皮膚,血慢慢滲出來,他攥著手機,不知道該怎麼辦。


  心口是滅頂一般的恐慌和驚懼,他怕了,這種感覺比在望月島出事那次更甚,那時候他最起碼還在她身邊,而現在他連她在哪裡,在做什麼都不知道,心臟彷彿被勒緊了,一種窒息感襲來,他突然想起何曾。


  對了,何曾和蘇念關係很好,說不定會知道什麼,可是他沒有何曾的手機號碼,他只能先打給建築設計部總監去問,他剛要撥號,手機卻在手中響起。


  屏幕上顯示的是陳姨,伊水雲居那裡負責照顧許靜禾生活起居的幫傭。


  他遲疑了幾秒,按下接聽。


  只聽陳姨在那端的聲音驚慌失措:「葉先生,您快來看看吧,許小姐她出事了!」


  他又煩躁起來,「什麼事?」


  「許小姐割腕了,流了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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