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86婚後:姜了行之
一時之間,彷彿風停了,呼吸變得淺薄,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姜了愣了半響沒反應過來,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閃著激揚的光芒,比姜了好不到哪裡去,像被人打了悶棍似的久久不能反應。
太醫說完,看著上位兩個人的臉色,又細細斟酌地小聲道:「啟稟王上,皇後娘娘需要節食,以防將來生產不易!」
南行之這才如夢初醒,噌得一下,冷峻全無,上前一把抱起姜了,姜了嚇得趕緊摟住他的脖子。
太醫被嚇得魂飛魄散,連忙道:「王上,小心……小心……王子…王子…」
艷笑也跟著臉色蒼白,生怕王上一個不小心摔了皇后,南行之聞言,覺得自己手都在抖,輕輕把姜了放在地上,對太醫說得節食之言未放在心上。
姜了手輕輕地撫在肚子上,許久才找出自己的聲音,有些不可置信:「行之,是不是弄錯了?」
她曾經生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把她折騰得九死一生,相比那個孩子,現在肚子里的這個,簡直安靜得過分,似只有一次吐的厲害,之後能吃能喝能睡,沒有任何不適。
南行之嘴角上揚怎麼也壓不住,太醫瞧著王上的嘴角,垂頭稟道:「啟稟皇後娘娘,臣以性命擔保,絕對不會弄錯!」
自己的肚子沒有絲毫感覺,姜了手在肚子上來回撫摸,突兀之間,被踹了一腳,姜了猶如驚蟄一般,嘴巴微張,「行之……真的……」
南行之攔腰一抱,丟下話語:「通通有賞!」
姜了在他的懷裡,望著他的下巴,他似高興,可是卻到現在就說了一句話……直到把姜了抱回了寢宮之內,安置在床上,輕輕與她相擁,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話語之間,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慄與緊張:「姜了,謝謝你!」似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謝謝,謝謝她給了他一個家,謝謝她給他孕育一個孩子。
從未期待,突如其來巨大的驚喜,姜了用手拍了拍南行之背,說的話,大煞風景:「王上,本宮又餓了!」
南行之全身僵硬一下,迅速的把她鬆開,確保萬無一失,才急忙奔了出去,對著門外的人大喊:「把皇后喜歡吃的,通通端進來!」
姜了手摸在肚子上,神色有一瞬間的凝重,不知思緒飄向何方,似在想念,似在嘆息……
在南行之回來的時候,嘴角揚起,笑著說道:「本宮還以為胖了呢,想著節食!」
南行之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孤抱得動,月汐怎樣都是美的!」
無條件的縱容,只要她呆在身邊,心便安靜了,只要她呆在身邊,所有的一切真的不再那麼重要了。
姜了過上能吃能喝的日子,南行之卻焦慮起來,太醫院掛上名的太醫,都給了皇后把了脈,一眾認為,皇后能吃能喝是好事不假,但肚子里的孩子會吃得過於大,到時候會不好生產,容易血崩。
南行之緊抿著唇角,聽著太醫們的稟報,手指慢慢圈了起來,聲音冷的掉渣:「你們的意思是,不讓皇後去吃?」
太醫連忙道:「啟稟王上,不是不讓皇後去吃,而是少吃多頓,每日里還需多走動,這樣臨行生產才不會受過多的痛苦!」
南行之腦中不自覺的浮現了,曾經姜了生下第一個孩子的時候,撕心裂肺的叫聲,把他的心都撕裂了。
想到那,南行之便手腳冰涼,有一種恨不得替她受過,也不要讓她再承受那樣的痛苦。
朝中大事通通都扔給了南伽,南伽住進了皇宮,每日里奏摺堆成山,一品軍侯爺,做這一國之君的事情。
一國之君卻是做著柴米油鹽,每日吃完便拉著姜了出去走動,南伽終於見到了皇後娘娘,珠圓玉潤的皇後娘娘。
半天沒緩過神來,都忘記行禮問安,南行之輕咳一聲,南伽這才行禮,開口便是告狀,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訴說道:「皇後娘娘,臣不想娶妻,王上趕鴨子上架,弄了一府邸的美女給臣。臣對南疆的江山那一堆奏摺沒有任何興趣,王上卻讓臣住進宮中,臣的老父親不日就要從邊關回到四地,臣懇請皇後娘娘,救臣一命!」
姜了挪著笨重的身體,開口便是聲音清冷:「內宮不幹前朝政事,候爺求錯人了吧?」
南伽心中高呼一聲,壞了……就在傳說中聽到西涼大長公主,就連轟動南疆的搶親儀式,他也在邊關,等他回來的時候,只聽聞傳聞,未見其人。
現在西涼大長公主開口,南伽只得硬著頭皮,又稟道:「臣已求過王上,奈何王上…對朝政置之不理,一心只對……」
「對本宮嗎?」姜了懶懶的接話打斷南伽的話道:「王上今日親手去熬粥,候爺有幸一起吧!」
南伽驚悚地猶如自己千軍萬馬,遇見洪流,一個浪花打的沒影的那種,驚悚還未過,身後便傳來南行之涼涼冷漠的聲音:「事情還是太少,讓候爺有如此閑情雅緻到御花園裡閑逛!」
南伽頭皮發麻,身體一轉,就地俯身:「臣見過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南行之手中端著稀粥,看也沒看她一眼:「起身吧,地下涼,候爺莫有傷風感冒,朝廷中事,都要仰仗候爺呢!」
南伽差點跪在地上起不來,恨不得掌自己的嘴,好好在宮殿里批著奏摺不就好了嗎?非得近距離瞻仰皇后容顏,這下好了吧,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回邊關之事,遙遙無期。
他驚掉下巴的事情在後面,只見面容冷峻的年輕帝王,一手端著稀粥,一手攬著皇后的腰身,動作無比輕柔,恍若皇後娘娘就是那易碎的琉璃。
姜了落坐滿目愁容,帶著撒嬌:「王上,本宮可不可以換別的吃?這個已經吃了三天了!」
南行之揭開盅蓋,攪動著,自己碰觸到湯匙邊上,試好溫度,擱在姜了手邊,縱容連哄帶騙:「乖,明日里就換,今日是孤熬了一個時辰呢!」
姜了百般不願,接過湯匙,踢了踢腳,只覺得渾身哪裡都不舒服,對南行之道:「腳疼!」
南行之緩緩的單膝跪在地上,輕柔的抬起她的腳。南伽在一旁看的張大嘴巴,都能塞的下一個雞蛋。
那個殺伐果決,冷厲的帝王,慢慢脫了她的鞋,手覆蓋在她的腳上,神色認真,昂頭問道:「哪邊疼?」
姜了也不理他,喝著粥……
南行之用手輕輕地揉著她的腳上,直到把一碗粥全部喝光,才幫她穿好鞋子,扶著她,慢慢地走在御花園中。
冷文顥持劍笑道:「伽候爺,王上和皇後娘娘都走了,您該起來了,地下涼,您要保重身體啊!」
南伽手撐在地上爬了起來,彎腰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口齒有些吞吐:「冷大人,本侯爺怎麼就覺得王上不像是王上了呢?」
冷文顥慢條斯理的說道:「情愛之說,豈是常人能理解?理解了,您就覺得王上是王上了。」
南伽望著相攜的兩個人,心中複雜,說不出什麼感覺:「冷大人,你跟王上最久,本侯爺怎麼就覺得這個西涼大長公主長得極其像先太后,京城有謠傳不知道冷大人有沒有聽說?」
冷文顥嘴角緩緩勾勒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謠言之所以是謠言,撲風捉影,就看候爺怎麼去看了,冷某還有事情,失陪了!」
南伽連忙叫道:「冷大人別走啊,本候爺請你喝酒啊!」
冷文顥擺手:「喝酒傷身,冷某已經戒酒了!」
南伽氣急,京城有謠傳,先太后愛上了王上,利用妖術,死而復生,化身於西涼大長公主嫁給王上,故而西涼大長公主長得跟先後相似,除了年歲對不上,猶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這個謠傳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好像是從西涼大長公主出現在南疆那一刻開始,從皇宮之中流傳出去的……
南伽看著兩個相攜而笑的人,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咸吃蘿蔔淡操心,別人愛怎樣跟自己有什麼關係?自己還有一攤子事情沒做呢,想盡辦法回邊城,才是真正的王道!
真正生產的日子,在冬日裡,漫天飛雪,冰凍三尺,寢宮內姜了一陣陣痛呼,南行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不斷的親吻,不斷的保證:「再也不生了,無論男女,只有這麼一個,再也不生了!」
姜了唇瓣被咬破,指甲都掐進了南行之手背中,南行之恍若未覺,琉璃色的眼眸中,隱藏著深深的擔憂,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一陣陣疼痛,一陣陣吶喊,南行之氣急都想殺人,穩婆毫無用處,大聲的呵責:「皇後娘娘若有什麼閃失,誅九族!」
年輕的霸主,瞬間轉變成為了美人昏庸無道的君主,穩婆們本就小心翼翼,這一下子更加驚恐萬狀,害怕努力的讓皇後娘娘吸氣用力。
撕心裂肺的吶喊,疼痛了幾個時辰,哇一聲,孩子才出來,穩婆們急忙把孩子抱去洗,姜了痛暈過去。
孩子包好,抱給南行之的時候,南行之直接擺手:「抱到偏殿去,別在這裡擾了皇后的休息!」連性別都未問,眼中只有滿臉汗水,唇瓣破裂的人。
拿著巾帕輕輕的擦拭,褪去鞋襪,上床把她摟在懷裡,乾燥的唇瓣印在她的額頭,呢喃的聲音猶如誓言般說道:「對不起,孤再也不要你受這樣的苦!姜了!」
這麼些日子的擔憂,在這一刻,通通的散開,摟著她靜靜的睡去。
孩子滿月,取名南琉璃,意為色彩流雲漓彩,美輪美奐,晶瑩剔透光彩奪目,又為,南行之有一雙琉璃色的眸子,故而叫琉璃。
也在滿月的那一天,南行之才知道自己生了一個女兒,這個孩子,眼中的顏色,既不是琉璃色,也不是褐色,而是純黑色,像黑色的夜空……沒有星星的夜空一樣黑。
眼眸大又圓又亮,滿月之時,西涼送來賀禮,跟著賀禮來的是西涼小皇上,十歲的終緋離。
終緋離看著南琉璃全眼疼惜,對姜了道:「娘親,要不娘親再重新生一個,把妹妹給我吧,西涼皇宮很冷,都沒有人陪我玩!」
姜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嘴角含笑道:「後宮有太多的勾心鬥角,有太多的不安,縱然你現在是西涼皇,妹妹太小,待妹妹長大一些,你派人過來接可好?」
終緋離不知奉天城,不知姜了真正的身份,對他而言姜了是他的娘親,倔強的就如他的娘親一樣。
他也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娘親的身邊,娘親也不會捨棄她的子民來到他的身邊,他根本沒有資格去見他的娘親。
「嗯!」終緋離重重地點頭:「娘親說話算話,這個給妹妹!」
說著一塊猶如月牙般的玉翠掛在了南琉璃的脖子上,「這是我娘親給我的,我把它送給妹妹,就當見面禮!」
姜了額首,問道:「那妹妹該送什麼給你呢?」
終緋離難得像孩子一樣憨厚的笑了,撓著後腦勺,靦腆的笑著說:「娘親不是說已經把妹妹送給我了嗎?有妹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真是人小鬼大!」姜了無奈的搖頭失笑:「西涼若是沒什麼事,住些日子再走吧,正好可以讓妹妹陪你幾天!」
終緋離笑得燦爛:「西涼沒有什麼事的,有慕大人在呢!」
姜了一愣一下,想到那個跟在終亂十分嫌棄終亂身邊的慕大人,他是奉天城終家人,摒棄了終家人的姓氏,入朝為官,跟在終亂身邊。
「最近有沒有你父王的消息?」姜了漫不經心的問道。
終緋離小手戳在琉璃的臉蛋上,「沒有,慕大人說父王去了沙漠深處,找尋一個女子,找到了,再也不回來了!」
姜了把手端於胸前,停頓了半響:「你父王是一個痴情的人,莫要怪,你父王那以後宮的美人,找機會遣散就是!」
「緋離明白!」終緋離小心翼翼地把琉璃從搖籃里抱了出來,湊了過去,吻了吻琉璃的臉,「緋離沒有為難於她們,還給她們各自準備了嫁妝,讓她們的家人把她們接走了!」
熏籠里的炭火燒得吱吱作響,姜了嘴角浮現一抹笑意,「緋離做的很好!」
恍如隔世一般,曾經為了一塊炭火,灰頭土臉低如塵埃,現在燃不盡的炭火,在溫暖如春的屋子裡,說著曾經認識的人,恍如隔世一般,好像許久許久未曾想到曾經自己的生命中,有那麼一個人停留過。
終緋離抬起眸子,咧嘴一笑……
外面風雪,飄散了滿天的雪白,蒼白覆蓋的天地,到了春日,白雪融化,便是生機勃勃。
終緋離在南疆後宮與琉璃同吃同住,住了三個月,開春的時候,啟程回去了,萬般不舍……
對著琉璃親了又親,琉璃嘴角吐著泡泡,終緋離大人一樣說道:「不準忘記我,等你長大了,我就來接你!」
相差約莫十歲,姜了卻看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之意,只覺得歲月靜好,凝固在此變成永恆,也是不錯……
日子一天一天過,琉璃基本上都是南行之在帶,輪到滿地撒潑的時候,琉璃眨著一雙黑色的眼眸,天真的問道:「父王,兒臣怎麼感覺母后與我們並不親厚?」
望著很雕玉琢的琉璃,南行之把奏摺推過去:「你的母后首先是孤的皇后,其次才是你的母后,與你不親厚沒有關係,與孤親厚就好了!」
琉璃攤開奏摺,想著自己才識字,字都沒認全了,就要一個字一個字的把奏摺讀出來,著實覺得自己不是父王母后親生的。
旁人的孩子,哪個不是舉高高抱抱樓在懷裡親親,為何自己的母後父王分隔兩地,父王卻是極其不願自己糾纏於母后。
奶聲奶氣軟糯的聲音,回敬自家父王:「母后若是與您親近,為何您還獨守空房?母后已經好多天沒回宮了!」
南行之拿筆的手一停頓,筆墨落在奏摺上,琉璃難得看見自家父王發獃,偷偷的把奏摺又推了過去,手還沒縮回來,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一瞪,把手中的筆放下,緩緩的起身,聲音淡漠的說道:「鑒於你的母后長期未回宮,孤決定從明日開始,琉璃身為南疆的皇儲跟孤一起上朝!」
琉璃黑白分明的雙眼瞪得滾圓:「父王,你是不是被母后氣糊塗了?我是一個女兒家,話本故事裡,可沒有說誰家女兒上朝聽政的?」
南行之挑起好看的眉峰:「蠻荒十六國冉魏有個女王陛下,已經侵吞了好幾個國家,馬上都把蠻荒十六國劃成自己的版圖了。」
「泱泱中原大國,古時候的唐朝就有武氏當女王!孤覺得你很有潛質,等一切政務順上手,在南疆就是你的了!」
琉璃差點把眼珠子瞪了出來:「父王,您在說笑話吧,您和母后還年輕,再生出一個,兒臣幫你們好好帶就是,兒臣這麼小,您忍心如此摧殘?」
南行之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琉璃一直覺得自己父王長得天下獨此一家,笑起來但是比原先的臉好看了萬分。
臉是好看了,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麼動聽。
「不會再有孩子,只有你一個,你若不要在南疆江山,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找個人把自己嫁了,讓他替你管理南疆江山,二南伽候爺在邊關閑來無事,你想辦法把他給叫上來,把南疆江山給他,也就沒你什麼事兒!」
琉璃小臉蛋瞬間垮了下來,撒嬌問道:「父王,兒臣到底是不是您親生女兒啊,您能把對母后的縱容分給兒臣一點嗎?兒臣這麼小,您就忍心傷害嗎?」
南行之甩了甩衣袖,滿眼不在乎,語氣堅決:「不能,你往後有人愛,你的母后只有孤愛,孤的愛只給你的母后,明白嗎?」
「父王!」琉璃不死心的又叫了一聲。
南行之本來欲走,又退了回來,伸手彈在琉璃額頭之上,「就是因為你是孤的親生女兒,所以你才不能凌駕在你的母后之上,懂?」
琉璃小嘴一扁,泫然欲滴,南行之彎下腰,輕輕的碰觸在她的小臉上,琉璃心情蕩漾,暗自得意,父王還是愛自己的,見不得自己哭泣的。
可未曾想到,南行之輕輕的碰了她的小臉之後,淡漠邪惡的說道:「哭是沒有用的,把嗓音哭破了,孤也不會對你心慈手軟,只會對你母后多一分愛,不會少一分的!」
說完轉身就走,嘴角笑意越來越深。
琉璃踩著腳,對著自己父王大聲叫道:「兒臣也不愛您了,兒臣要告訴母后,您天天虐兒臣……」
回答琉璃地是冷文顥忍不住的低咳聲……
第二日,朝中文武百官上朝,驚悚的發現,王上龍椅之下,安排了一個小龍椅,小龍椅上坐著琉璃公主。
琉璃公主懷中抱著一個布娃娃,胸前佩戴著一個月牙般的玉配,一雙黑又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文武百官。
禮部尚書直言便道:「王上,公主年幼,於情於理不應該上前朝朝堂!」
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微微一掃:「孤並無王子,只有公主!」
禮部尚書力爭:「皇後娘娘身體康健,定能誕下王子。王上後宮空虛,不如擇日選……」
禮部尚書話沒說完,南行之直接把玉璽砸了下來,聲音冷徹:「吳大人,在南疆的皇位給你做的好嗎?拿著玉璽,上來直接坐下就是!」
禮部尚書嚇的肝膽俱裂,跪地俯身:「臣惶恐!」
「知道惶恐就滾下去!」南行之面無表情的說道:「誰還有意見?若是有意見,不肯自己上來,就去邊關把南伽候請回來!」
眾大臣齊刷刷的跪地,高聲道:「臣無意見,臣惶恐!」
南行之眼帘微抬,掃過他們一眼:「從今以後有什麼事情直接跟琉璃公主說,解決不了的事情找南伽候!」
眾大臣面面相覷,許久才接話道:「是,臣等遵命!」
下了朝之後,京城街道便出現了如此消息,英明神武的王上開始昏庸無道,讓一個四歲的女娃娃參與朝中大事,參與政務抉擇。
一時之間沸沸揚揚,城民持兩種不同的意見,一種認為他們的王無論做什麼都是對的。
一種是覺得他們的王太胡來了,四歲的女娃娃懂什麼?這不是讓南疆走下坡,趨向顛覆嗎?
琉璃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又是一個滿肚子壞水每日跟自己父王鬥智斗勇的小姑娘,為的就不想早起去朝堂。
然而她的父王,南行之從來沒有對她客氣過,時辰一到不起,夏日裡涼水潑來,冬日裡撤掉火炭,春日裡掀掉被子,秋日裡扔下冰塊在床。
她有張良計,南行之有過牆梯,直到四歲半五歲的娃娃,連筆都拿不穩盼來了南伽,撲過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開始控訴!
粉雕玉琢的人,把南伽一顆老人心都哭散了,差點大逆不道跟著琉璃一起罵著南行之……
那罵聲剛欲出口,抬眸一看,南行之就站在他對面,琉璃正好在南伽懷裡哭的好不傷心,自然看不到自家父王負手佇立凝視著她!
南伽剛出口的罵聲,硬生生的吞進咽喉,滾進肚子。
瞧小人兒在自己懷裡哭的都睡著了,南伽萬分不舍的把人遞給昔蓮,對南行之頗有些不滿,拱手:「王上,琉璃公主今年都四歲了,快五歲了,南疆江山後繼無人,難道您就不著急?」
南行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候爺,誰說南疆江山後繼無人?琉璃不就是最好的繼承者!」
南伽覺得自己真的跟不上自家王上的心思,脫口而道:「您還真要把她培養成一個女皇帝啊,就算如此,您也不用這麼小就開始下狠手吧?」
南行之微微無奈的嘆息:「沒有人一生下來,就什麼都懂的,皇后離開皇宮已有半年多,孤想她!你不願意要皇位,只好委屈琉璃了!」
「皇后是真的愛您嗎?」南伽冒著殺頭大罪,問道:「不是說深愛一個人,就要為他生下無數個孩子來陪他嗎?皇後為何只肯為您生下一個?」
南伽以為南行之要發火,誰知南行之浮現一抹溫柔:「不是她不願意,是孤不願意讓她受苦,是孤吃了絕子葯,終其一生,孤只有琉璃這麼一個孩子!」
撲通一聲,南伽腿腳沒站穩,摔落在地,滿目震驚,吞吐的說道:「絕子葯,王上您在逗臣嗎?這天下里只有女人去吃絕子葯,哪有男人自己去吃絕子葯的!」
南行之對南伽伸手,南伽思量了半天,才把手搭了過去,南行之輕輕一拉,南伽從地上被拉起來。
南行之鬆了手,深深的眷戀情深:「你不懂,孩子跟她比起來,沒有她重要。她最害怕疼了,最害怕冷了,孤可以一無所有,但不能沒有她!」
南伽所有的話語堵在咽喉之處,不明白這是怎樣的感情,可以讓一方霸主,不娶妃,整個後宮只有她一個人。
不明白這是怎樣的感情,娶了她之後,可以放任她一切自由,她可以在皇宮,也可以是去任意任何地方。
不明白這是怎樣的感情,可以讓一方霸主放棄自己的子嗣,要的只是為那一人……
琉璃五歲的時候,已經在朝堂之上呆了半年有餘,開春之際,南行之帶她去山間去看母后,並道:「好好聽話,你可以在山間住上幾日,不好好聽話,孤會讓南伽候爺把你帶回皇城!」
琉璃眨著一雙大眼睛,趨於自己父王的淫威之下,重重的點頭,保證道:「兒臣保證不打擾父王與母后,也保證不在母後面前說父王壞話!」
南行之笑了笑,未說話,驅著馬車,來到山間……
琉璃受了自己父王這麼多天的氣,從馬車上跳下來,奔跑似的進了籬笆院,見到自己母后,就大聲的叫道:「母后,母后,你管管父王,哪有人讓一個五歲的娃娃,還是女娃娃坐在朝堂之上,聽大臣們議事,太不像話了!」
姜了從屋子裡探出頭,梨渦淺笑,對上那雙琉璃色的眸子,問道:「你還真的要培養一個女皇帝啊?」
南行之一下子變得柔軟起來,眼中儘是溫柔,語氣卻是狂傲:「有何不妥,蠻荒十六國冉魏就有一個女皇帝,孤瞧著差不多過幾年就可以退位,到時候與你躲在此間百年!」
琉璃很想撲到自己母后懷裡,想到身後的父王,只得奔過去,拉著姜了的手:「母后,有大大的不妥,兒臣哪裡是當王上的料啊,你不知道朝中大臣文武百官恨不得把兒臣給吃了。」
姜了蹲下身子,細緻的瞧著琉璃,「你若不願意可以去西涼,西涼王上哥哥不是一直寫信邀你過去嗎?」
琉璃佯裝生氣一鬆手,抱臂道:「兒臣才不要去呢,南伽王叔說,西涼王心懷不軌,要離他遠一些,兒臣才不要自投羅網,落了敵人的奸計!」
姜了失聲笑道:「南伽王叔天天都在跟你說什麼?江湖險惡?還是打仗布陣?」
琉璃一下子打開話匣子了,掰著手指頭說道:「南伽王叔對兒臣說得可多了,最多的就是說西涼王,今年才十五歲,小小年紀就覬覦南疆,一直騙兒臣過去,就是想拿兒臣做要脅,來達到一兵不出便不戰而屈人之兵。南伽王叔一直在忠告兒臣,讓兒臣不要讓西涼王的當,說西涼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去了之後整個南疆就覆滅了!」
姜了有些愕然,「南伽王叔現在在皇宮裡?」
琉璃止不住的點頭:「父王可勁會偷懶了,現在朝堂中的事情,都是南伽王叔和兒臣兩個人做,父王都甩手當掌柜子了!」
姜了眉毛一挑,看向站在琉璃身後的南行之,問著琉璃:「父王這樣壞,該如何懲罰他,才能消解你心中的怒火?」
琉璃雙眼一亮,伸手摟住姜了的脖子,「母后,懲罰父王最好的方法,就是跟您今晚帶兒臣睡,兒臣跟母后同床共枕屈指可數,母后全被父王霸佔,兒臣很是嫉妒!」
南行之瞬間臉色鐵青,直接伸出手,把琉璃扣在姜了脖子上的手掰了下來,冷言道:「艷笑,帶公主去燒飯,燒不好,讓她直接回皇宮!」
艷笑急忙走出來,拉琉璃……琉璃欲反抗,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視線往她身上一停,琉璃便停下反抗,乖乖地跟著艷笑去院中摘菜去了!
姜了在山間的眼眸恢復了一黑一褐色,嗔怪道:「還是一個孩子,太過嚴厲了!」
南行之俯身啄在她的唇瓣上,「皇家沒有孩子,小東西一肚子壞水,你不要被她蒙蔽了!」
姜了有些吃驚:「正所謂青春於藍勝於藍,她完全遺傳到你嗎?」
南行之伸手攬在她的肩頭,順著她的視線,望著在院間菜園子里奔跑琉璃,「嗯,像孤,孤五歲帝王論已經考出來,太傅都說,孤不容易被別人拐走!」
姜了抿唇淺笑:「你是在誇獎你自己嗎?」
「不用誇獎,只是自然!」南行之嘴角也露出淺淺的笑意。
姜了視線向外一移,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南行之餘光一直停在她的臉上,自然瞧見她的目光停頓,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半眯起了眼,西涼王終亂!
姜了急忙向外奔去,奔出籬笆院,南行之跟了過來,姜了手指著那個背影,那個遠去的背影:「我覺得他很熟悉,他彷彿看了我很久!」
南行之伸出手握住姜了的手,緊緊的十指相扣:「西涼王終亂,背影瞧著像他,應該是過來看你過的好不好!」
「終亂!」姜了叫了一聲,聲音很小,沉默了一陣子,說道:「許是他找到失去的記憶,找到心中的女子,然後過來看看我好不好!」
南行之點了點頭:「想來如此,他不願與你打招呼,肯定心中有自己的考量!」
「嗯!」姜了輕輕嗯了一聲,一直望著終亂身影再也看不見,才回到竹屋。
夜晚琉璃吃完硬是賴在姜了床上不走,一直挑釁著坐在桌前看書的南行之,姜了洗漱完披著青絲而來,南行之輕輕地把書放下,正準備接過她手中的干布,姜了催促他:「風塵僕僕,趕緊去洗洗,天色不早了!」
南行之瞧見她青絲未在滴水,看了一眼在床上打滾的琉璃,出去洗漱去了,等回來的時候,姜了靠在床沿,接著南行之看過的書籍正在看。
琉璃已經打起了小呼嚕,南行之直接從柜子里尋了一條小被子,把琉璃往裡面一裹,姜了忙問道:「大晚上的做什麼?」
南行之抱著琉璃就往外走,回來時候兩手空空,直接上了床,放下床幔,俯身壓過,嗓音啞沉:「良辰美景,美人在懷,自然不能讓一個小丫頭騙子給破壞了!」
「你……」姜了話還沒出,直接被人壓倒在身下……
忙活著人煽風點火道:「我愛你……」
床側晃動,幔帳蓋住一床春光……
春日桃花紛飛,不知節制的人春光滿面,桃樹下,姜了閉目蓋著狐裘小息,桃花飛舞緩緩落下,落滿了一身白色狐裘。
南行之望著那嘴角含著淺笑的深睡的人,一瓣桃花落在她的臉頰之上……俯身淺淺吻過,只覺現世安穩,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