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43賜婚:對懟太后
我坐在床沿邊,怔了好半響才回神,床上還有些淡淡的龍涎香……
姜翊生昨夜來摟著我,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睡著,我只知道我一夜未睡,直到天未亮,他離開,我就起身坐著,直到現在……
彷彿自己陷入一個黑暗中,看不到一絲光亮,久久不能緩過神來一樣!
雨聲入耳,天空陰沉,透著窗子望去,嘩啦啦的大雨下,彷彿開了一場繁華地雨花……
大雨下了三日,三日姜翊生未來尋我,艷笑把一盅合歡花遞給我,合歡花都被艷笑烘乾了!
我捻起聞了聞,放進去,望了望外面的雨道:「這是到了梅雨季節嗎?總是下個沒停了!」
艷笑笑道:「娘娘,這算秋雨,現下已經入了秋!梅雨季節早已過了!」
「是嗎?」我怔了怔:「原來不經意間已經入了秋,怪不得早晚寒了,入了秋,冬日就到了,在所有的節氣里,我最不喜歡冬日!」
「娘娘怕冷,手腳冰涼,這冬日自然是不招人喜歡的!」
我慢慢的垂下眼眸,思緒不知道飄到哪裡去,「每次到冬日,總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這個冬日,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艷笑輕聲安撫:「娘娘是多想了,現在娘娘身份尊貴,身後又有南疆,定然不會有什麼事情脫離掌控的,娘娘莫要憂心!」
莫要憂心……
真的莫要憂心嗎?
艷笑這話剛落,還沒有半盞茶的功夫,大雨剛小的下來,就有人來稟道,「娘娘,宮中設宴,請娘娘過去賞秋雨綿綿!」
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濁氣,「知道了!」
秋雨綿綿,雨水可以沖刷所有的污穢,今日在宮中設宴,大抵是太后給我設的鴻門宴,她被我氣成那樣,我又讓臨家這棵大樹的枝條去掉一枝,她沒有動靜倒是令我驚奇呢!
去姜國的後宮自然要盛裝打扮,一身暗紅色的鳳袍,因為下雨,艷笑選了一件沒有太長裙擺的鳳袍。
十指豆蔻鮮紅,唇色也是大紅色,艷笑打趣道:「娘娘難得如此盛裝,今日口脂的色彩,格外稱娘娘的膚色,娘娘本來就高貴冷艷,現在更是平添霸氣!」
我嘴角微勾,大紅色的唇,十指豆蔻戴上了四指甲套,右臉頰上的舍子花這麼久了,顏色還是那麼鮮紅,彷彿就像與生俱來就該長在我臉上似的。
眉眼一挑,高貴冷艷,霸氣十足,似像話本所說的像女王一樣的氣勢……
暴雨過後,秋雨朦朦……像薄霧一樣,朦朦朧朧的似一點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太後設宴,邀請我這一國太后,自然不會是簡單的幾個人,還邀請了不少大臣的家眷,以及適齡女子。
下了馬車,外來的一柄傘,擠過我頭上的傘,姜翊生一身皇子府身後帶著兩個隨侍。
我抬眼望他,他正在凝視著我,我抬腳往前走:「今日太后目的是什麼?」
姜翊生跟在我身側,視線彷彿停在我的臉頰上,「說是賞雨,卻又叫來適齡女子,又把姜翊琰叫進宮中,應該是想名正言順的解除姜翊琰禁足,以及選妃!」
我的腳步微頓,微微側目,「如此說來,謝關兩家也都會來了?」
姜翊生視線彷彿停留在我的唇角之上,鳳目幽幽,「你是想讓我娶謝關兩家的女子?」
我眼角上調,望進姜翊生眼中,「你吃了蟲引沒有?」
姜翊生一愣,直勾勾的盯著我,「為何舊事重提?」
「隨便問一下!」
我目光收了回來,向前看,隨風刮來的濛濛細雨,染在我的髮絲上,形成好看的水霧一樣。
宮道上的宮人無一卑躬屈膝立在一旁,神情恭謹卑謙,姜翊生聲音沉沉的又問了一句:「你想讓我娶謝關兩家的女子?是不是?」
他的話落。我的心,彷彿被針扎了一樣密密麻麻的疼,不過沒有前些日子來勢洶洶,咬咬牙倒是能撐得住。
「目前這兩個女子,對你百利而無一害,恰之她們對你都心生好感!」宮牆被雨水浸濕,就像泣著淚一樣。
姜翊生望著我靜了片刻,「我不需要女人,來替我平衡各方勢力,我所需要的,我自己會去算計,我不會娶她們兩個!」
「情愛不過是平衡後宮的手段!」我聲音就像這秋雨,朦朦朧朧的不會一下子打濕別人的衣裳,我緩緩規勸道:「自古帝王哪個不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如果你不娶她們,姜翊琰娶了她們就是如虎添翼,這朝廷重臣已經有一半偏向他,你沒有勝算,現在你只有這一步棋可以走!」
姜翊生冷笑了一聲:「反了這天下又如何?我不會娶自己不愛的女人,我可以與她們周旋,但我不會娶她們!」
我的瞳孔一緊,嘴角浮現一絲苦澀的笑容:「翊生,我不希望你再受苦,這是一條捷徑,有捷徑一定要走……」
「捷徑又怎樣?」姜翊生打斷了我的話:「如果我要走,就不會等到現在,我不會娶她們兩個,絕對不會!」
我慢慢的吸了一口氣,「何苦呢?放著捷徑不走,滿身傷痕,這是你要的結果又何苦呢?」
姜翊生地雙眼幽深冰冷夾雜著冷意:「有些東西不能變,一旦變了,我就再也得不到我想得到的,所以我不能跨出那一步,捷徑從來不屬於我,我也不稀罕!」
秋雨中,帶著淡淡地惆悵,說不盡道不明的悲涼,姜翊生堅持自己心中所想,但是我看不清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他的心看似對我敞開,可是我從來沒有觸及到他的心……
「所以你不要有這種想法!」姜翊生聲音淡淡,卻像雷一樣,擊進我的心中:「就算我死,我不會娶她們任何人,我娶的只會是我心愛的人!」
他如此堅決,如此狠厲,讓我平白無辜多了一絲擔憂,皇室家族之中,能有幾個人幸運的像南行之一樣……
沉默了許久,甬長地宮道變得像無限延長的路,我還是開口道:「一切隨緣吧,不到那一步,誰也說不清楚,我只希望翊生能像從前一樣對我咯咯地笑!」
我的話讓姜翊生沉默了,雨傘都斜在我身上,他的半個身子,已被秋雨打濕。
「沒有人能回到過去,只能一直走,一直走,不回頭而已!」姜翊生微微勾唇道,唇角那一抹弧度,讓人片體生寒,不寒而粟。
其實我很想問他,若是今日皇上,或者太后如果硬讓他娶妃,他該如何應對?又該如何去拒絕?
話到嘴邊,我沒有問出口,他已經擺明態度,只會用情愛籠絡人心,不會娶她們任何一個人,這樣激烈的偏執,對他奪嫡沒有任何好處。
春花秋雨,為了貼近秋雨地本質,宴會的地方,設在秋雨閣,皇宮裡春夏秋冬都有,方便賞春風,夏荷,秋雨,冬雪。
話本上說,春花秋月從來都是有權勢富貴人家做的事情,窮苦人家連吃飯都成問題,每天為一兩錢銀,一間茅草屋發愁的時候,誰還會想到春花秋月!
我覺得說的一點都沒錯,權勢給人帶來的便利,就是讓人不會吹灰之力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然後最大利益化的利用它,讓自己站在制高點,俯瞰眾生。
我到達的時候,所有的人除了太后,都到了,我冷眼掃視了一周,謝輕吟,關桑白,臨則安……宣貴妃,姜頤錦,以及姜翊琰,和盛妝打扮各家適齡女子,奼紫嫣紅,倒是好看,養眼的很。
不過……我的雙眼半眯了起來,緊鄰臨則安旁邊站立的人,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這個婦人五十左右,保養得體,倒像三十左右,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眉眼看似溫和卻透著一股凌厲。
「臨夫人!」姜翊生低聲地略微靠近我道:「臨家當家的主母,臨夫人!」
關於臨家的一切,詳細查到的信息還沒有遞到我手上,臨夫人,我母妃的生母?
我嘴角浮現一絲冷笑,就長相而言,除了她看似有一抹溫和外,我母妃根本沒有和她絲毫相像!
她倒是和臨則安像的很,看似溫和,看似無爭無奪,卻是暗地裡透著狠勁兒,也對,有的時候在這宮裡不爭不奪,就是爭就是奪。
沒有點本事,也立足不了在這裡宮中。
「太后駕到!」一聲尖銳的太監聲音響起。
屋裡所有的人都迎接出來,跪在地上,姜翊生也後退一步,撩袍單膝跪在地上。
我慢慢的轉過身去,太后一身鳳袍,十指帶上了交指金絲甲套,緩緩的從鳳輦上下來,長長的裙裾,拖在身後,高貴優雅。
口脂用了類似豆沙色的紅,用這個紅的用意,大概是故意壓一下氣場,讓人看她不那麼咄咄逼人!
太后見到我雙眸之中閃過一絲幽光,似詫異我今日的打扮,我今天是特地盛裝打扮來候著她的。
太后稍微走近了一些,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
「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後手微抬,「各位都平身吧,今日不過是一場小宴會,沒有那麼多規矩的!」
我立在一旁,冷眼旁觀,我身邊的人,對著太后屈膝半禮,太後身后的人,也對我屈膝半禮。
「各位可給南疆太后見禮了?!」太后輕言道:「雖說南疆太后,是哀家的孫女,但今日宴會,她以南疆后之名前來,各位該行的禮,可要一個不落啊!」
這算是給我的下馬威嗎?
我害怕受這些禮不成,我站的落落大方,藐視一切的掃過她們。
眾人應道:「是!」
而後眾人起身,我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哀家老了,各位要行禮的話,哀家得先找個凳子坐下,以免腿腳不利站不穩,摔倒在地讓各位看笑話!」
太后說一個不落的給我行禮,意思就是說,讓我站在這裡,她們每個人過來給我行個禮,我那麼傻,站著傻乎乎地等了這麼幾十號人過來一一給我行禮?
太后含笑道:「坐著哪能彰顯南疆太后的鳳儀鳳范?不如就此在這兒站著,南疆太后鳳儀如此卓絕,也好讓下面這些人瞻仰瞻仰,沾沾您的貴氣,也好讓自己變成了人中龍鳳,如何?」
她既然稱呼我為您,這真的讓我心裡微微詫異,既然她敢稱我「您」,我就不怕折壽。
我含笑回道:「要說太后鳳儀,皇祖母,您可是姜國女子的典範,我有幸能做南疆的太后,這一切都是皇祖母一手提拔,因此不如,這些人瞻仰哀家的風範,皇祖母一道吧,畢竟這些適齡的女子們,不會嫁到南疆去,只會在姜國尋找良人,如何?皇祖母!」
太后眸光一深:「既然你叫哀家一聲皇祖母,就該知道哀家現在站不動了,你跟先南疆王個情,可都成了話本上的典範了,讓人羨慕不已,天下女子大抵都希望有這麼一個痴情的人,為自己想好所有的後路。所以你應該讓她們好好沾沾你的貴氣,沾沾你的風範,尋一個好良人,尋一個像先南疆王一樣的好男人,想盡辦法,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和你同生共死。」
拿南霽雲來戳我的心,真不錯,只可惜他現在不會再掀起我心中任何波瀾,他已經成了過去式,我不會再想起他,更不會難過。
餘光瞥了一眼姜翊生,他站起身來負手而立,垂著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姜翊琰眼中閃著興奮之色,臨夫人倒是溫和,什麼表情也沒有,不過眼底似隱藏著一絲恨意,臨則安老好人一個,不言不語,極其耐心。
謝輕吟眼中有了急切的擔憂,不知道是擔憂姜翊生,還是擔憂我跟太后的較量。
關桑白正在暗中注視著姜翊生,這個女子,特別擅長於觀察所有人,似在找尋對自己最有利的法子,似在找別人的破綻之後,再出手,這樣的女子……如果她進退有度的話,會永遠把自己立在不敗之地。
我用帕子捂著唇呵呵的笑了起來,眸光閃閃,言語之間帶來了巨大的笑意,故意咬重言詞:「皇祖母這是哪裡的話,要說這話本上的典範,話本上情人的典範,哪裡輪的到先南疆王,北齊的肅沁王才是最好的典範,他跟和沁兒姑娘這種神仙眷侶,才是別人艷羨的對象。」
我的話,讓太后含笑的嘴角僵了起來,我接著一連無限的艷羨與嚮往,道:「遙想當年,肅沁王堂堂北齊太子,為了美人不要江山,做了一個親王,就連封號前面,都加了心愛女子的名字中的一個字。更以心愛的女子踏遍山山水水為樂,為終生信仰。每回看到他們的愛情故事,把哀家羨慕,妒忌的恨不得自己就是那沁兒姑娘。」
「所以要說男人中的典範,哀家認為非肅沁王莫屬。肅沁王有一點哀家就特別佩服,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不受到那生育之苦,寧願沒有孩子,此等魄力的事情,放眼天下,有幾個男人能做到?這天下的男人娶了妻,生不出孩子,兩年之內絕對休回家變成下堂婦,可憐的勒……」
我的話,讓太后徹底沒了笑容,我的話讓臨夫人眯起了眼睛,開始審視我起來,臨則安仍然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
姜翊生嘴角勾起,眼帘依然垂著,關桑白眼中閃過一絲妒忌,然後惡狠狠的盯了一眼謝輕吟,難道在我不經意的期間,姜翊生沖著謝輕吟笑了嗎,所以才會惹得關桑白妒意橫生?
太後手慢慢的圈握,奈何手指上有著甲套,又慢慢的鬆開了:「是沒有幾個人能做到,不過,他到底沒有先南疆王來的好,都說百事孝為先無後為大,他這樣死了之後,留得天下好名聲,可惜愧對列祖列宗啊!」
我看見姜翊生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似聽見什麼好聽的笑話了,這個笑話是太后說的?還是在笑我在戳太后的心?
「先南疆王對你可痴情著呢,南疆的情蠱,同生共死,他為了你,不願意讓你跟他同生共死,把你留在這世界上享受榮華富貴,這才令人艷羨不已啊!」
他她是在提醒我南霽雲寧願自己死,都不願意和我同生共死,我是被南霽雲拋棄這世界上的人,南疆情蠱帝后是同生共死的。
「是這樣沒錯!」我話鋒一轉,坦坦蕩蕩的接下太后的話,「哀家的夫君不願意讓我陪著,讓我在這世界上孤苦伶仃的享受榮華富貴,所以哀家才會在南疆呆的無聊,回到故里小住半年,為的就是想和太后取經,該如何在這沒有夫君的日子裡,活得有滋有味兒!」
我說的太過直白,說的太過露骨,把床圍上那麼點事兒都說出來了,我的意思是說,太后,你寡居了這麼多年怎麼熬過來的,千萬要不吝賜教把你這麼多年怎麼熬過來的方法告訴於我,告訴我之後我也好學習學習,如何在高位上多年權勢在握。
太后目光之中閃過一絲殺意,毫不掩飾的射向我:「南疆太後到底是年輕,這口無遮攔的話脫口而出,真是讓人大開眼界,此等風範,哀家忽然覺得,還是不要人瞻仰好了!」
「泱泱禮儀大邦姜國!」我不緩不慢的接話道:「說瞻仰一詞,彷彿哀家像死了一樣,那就不用一個一個的過來沾哀家的貴氣了,隨便行個禮,也就可以了,哀家在南疆後宮,也沒這些規矩,讓人見面就三跪九叩的!」
「既然如此,那哀家就在內廷等著你!」
想走?讓我一個人傻子似的站在這裡受他們瞻仰,門都沒有。
「皇祖母!」我一下上前挽住了太后的手腕,變成了一個孝順的孫子,「孫兒扶你進去!免得門檻太高,絆倒你老人家就不好了。」
太后掙扎,我就是不放手,嘴角含著笑,望著她。
誰說的目光若能殺人,我絕對會被太后殺了千萬遍,她掙脫不開我,也只能與我一道跨過的門檻。
她坐在主位,她是東道主,我是他國的太后,以左為大,我的位置僅次於她,在左上方。
落座之際,看著一干人等都進來了,我略略提高嗓音道,「既然姜國太后盛情,讓你們每人給哀家單獨行禮,哀家本不願,轉念一想不能拂了姜國太后的面子!那就從臨皇貴妃開始過來給哀家行禮好了!」
我的話完全堵住了太后的話,太後端起了茶水,抿了一口,沒有言語,似在默認我現在的所作所為,不默認也不行,她現在只能默認,我這一國太后的尊貴,可不比她差。
「小姐姐!」姜頤錦一聲甜甜的叫喚:「難道母妃也要向你請安嗎?您可是母妃的孩子啊?哪有母親像孩子請安的道理?」
姜頤錦的話引起了眾人側目,太后更是眼中一亮,姜翊琰恨不得就差鼓掌了,姜翊生隨著眾人進來,就和姜翊琰站在一道。
我招手姜頤錦,姜頤錦短手短腳向我這裡走來,我道:「妹妹這是有所不知,小姐姐我現在已經不是姜國人了,這禮數,母妃一定教過你,你是我的親妹妹,你可不能因為禮數不周全,讓別人看了笑話去!」
姜頤錦是一個心智極高的孩子,當下跪在我的面前:「頤錦給南疆太后請安!」
我眉毛一挑,這孩子……心智高的我喜歡。
「起來吧!」我微頷,讓艷笑拿了點小玩意給她,姜頤錦拿了小禮物,很是高興,蹦蹦跳跳的回到宣貴妃身側。
太后見狀眼中的光亮,又慢慢的隱去,我在想他一定想到了更好的法子來整治於我,不過沒關係,我等著就是。
臨則安過來屈膝給我行了個半禮,眼中帶了一絲迫切,我可以理解為她想與我相認的迫切,想跟我理一理血緣關係,血濃與水的關係。
我頷首並沒有說一句話,她只好慢慢的退到自己位置上去,接著便是宣貴妃,她意味深長的對我笑了一下,然後退了回去。
而後一些不知名的妃嬪向我行了禮,然後是姜翊生,姜翊生慢慢的撩起衣袍,鳳目深不見底寒星般的眸光,飽含深意的望了我一眼,艷笑拿著珍珠遞過去的時候,姜翊生低沉慵懶的聲音響起:「不知可否有幸,讓太后親自遞於我手心之中?」
我眉眼一擰,嗔怪了他一眼,平白無故添什麼亂,沒有法子,我只好伸手,拿了一顆遞到他手上。
就知道今天太后給我下馬威,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就隨手裝了一大盒子溪地珍珠,唯恐別人說我小氣,特底裝的是溪地孔雀綠珍珠,這個品種在姜國倒是極少見,可算得上是極品。
姜翊生手一收,指腹劃過我的手心,嘴角露出一抹深意的笑,緩緩的起身退至一旁。
我的手心彷彿他的觸感沒有消散,姜翊琰緊接著而來,手中捻著珍珠,眼中嫌棄之情泛濫,道:「小姐姐好生小氣,就這麼一顆破珍珠,要把人打發掉了!」
我側目道:「禮輕情意重,更何況哀家來到姜國這麼久,也沒見你們這些晚輩送禮啊!姜國的大皇子就算了,聽說他不受待見,哀家就想他肯定也沒有什麼送得出手的禮物,反而是二皇子你,母妃貴為皇貴妃,也沒見你送給哀家什麼禮物啊!」
說著我還特地瞟了一眼姜翊生,姜翊生嘴角的弧度倒是一直沒收斂起來,眼中閃過一絲寵溺,我以為我看花了眼,在望去的時候,他卻面無表情,顏色無波,靜靜地望著我。
「你……」姜翊琰惱差點翻桌子。
我目光慢悠悠的落在姜翊翊身上,笑語盈盈:「哀家怎麼啦?難道二皇子惱都要回去送給哀家奇珍異寶不成?」
不給我面子,我連太后都能說得,更何況是他,向我嗆聲,也不掂量自己幾兩幾斤重。
臨則安見狀,忙道:「這是應該的,南疆太后千里迢迢而來,我們到真的沒有送什麼禮物給南疆太后,這孔雀綠著實漂亮,翊琰還不快謝過南疆太后!」
姜翊琰這才不甘不願的向我行了個禮,以示謝意,我大人大量的說道:「也無怪二皇子,南疆也就是這麼幾個小玩意能拿得出手了,哀家就等著二皇子來孝敬哀家,哀家都看一看二皇子拿個什麼稀世珍寶送過來。」
姜翊琰被我堵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得咬碎后槽牙道:「我一定送一個絕世珍寶,讓南疆太后好好看看,我姜國泱泱大國,絕對比得過南疆蠻荒之地要好得多!」
「哀家等著!」我笑應道。
姜翊羽因為上次中了鉤吻,到現在還沒反過勁來,所以今日就沒有來。
臨夫人慢慢的走上前,神色無波,屈膝道:「老身臨家鳳氏給南疆太后請安!」
我心中一驚,臨夫人是鳳家人,我不由自主的看向姜翊生,姜翊生手指抹在唇角子上,似在告訴我一切都是在詐……
我的心思快速轉動起來,臨夫人如果是鳳家人,鳳家被滅三族的時候,她不可能不牽扯在內,若是太后力保,可是太后看著並不與她親厚。
若不是鳳家人,她為什麼又自稱鳳氏,難道她想告訴我什麼?臨則安一直想拉攏與我……所以她故意說是鳳家人,我會心中有疑問,故而會去找她詢問?
姜翊生從未對我提起過臨夫人是鳳家人,所以她是一個無關緊要,根本用不起的人。
我暗暗的警惕起來,能做到當家主母的位置,臨夫人絕對不容小視:「老夫人快快請起,想來老夫人見過好東西,哀家這些上不了檯面的東西,今日就不送於老夫人了,改日補上禮物,親自送到府上去!」
臨夫人聞言,眼中精光一閃,當下恭敬道:「那老身就在府上,恭候南疆太后鳳駕了!」
果然用自己的名字,來候著我,我頷首,「一定,老夫人請!」
姜翊生嘴角浮現一抹冷意,看了一眼臨夫人,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大盛。
除掉臨家迫在眉梢,李瑾鋪有不忠於姜翊生之心,倒可以緩一緩,臨家留著太危險了。
隨即其他人,我也沒有那麼在意,謝輕吟,關桑白我只不過是稍為留意了她們一下而已。
關桑白就算心事最重,在太後面前,她的眼神也不敢太放肆的掃子所有人,畢竟……誰也不願意被別人打量。
一干人等行完禮,太后兩盞茶都喝光了,我才端著一盞茶慢悠悠的抿了一口。
太后終於開口道:「今日秋雨綿綿,哀家得空,明尋了各位來賞這秋雨,實側,各位想必知曉,大皇子,二皇子,早已到了適婚的年齡,只不過早些年前礙於皇上龍體欠安,這兩個孩子孝順,為了給皇上祈福,便一拖再拖,這都十六了,連個皇子妃都沒有,哀家看到著實著急!」
太后的話落下,像一個石子驚起的湖面,今日來的都是京中四品以上官家的適齡女子,還有幾個侯爵的女兒,寥寥的數起,這也有二十幾個人之多啊?
我就不信姜翊琰有福氣把這些女子都納入府中!
尤其這些夫人們,臉色欣喜五彩繽紛,關桑白的母親暗中打量著姜翊琰,越打量越滿意。
謝夫人倒是一派平靜,狀似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姜翊琰,看了一眼姜翊生,謝輕吟搖晃著她的手臂,在她的耳邊低語著。
謝夫人沒有說話,只是眉頭微微皺起,又看了一眼姜翊生,似在評估姜翊生這個人是不是良人。
我眼中帶著笑意,姜翊生會是良人,他若愛上了誰,就會是誰的良人,他若不愛,那就是一場噩夢,他比誰都絕情,比誰都心狠。
沒辦法……環境使然,他必須要這樣過,必須要小心翼翼!
太后很滿意眾夫人的態度,停頓了片刻,又道:「哀家老了,這後宮之中,總需要添加一些新的生命進來。」
「皇祖母!」姜翊生拱手道:「孫兒有話說!」
姜翊生打斷太后的話,讓她閃過一絲不悅,礙於眾人在場,只得沉聲道:「大皇子有什麼話,只管說來就是!」
姜翊生本就劍眉鳳目,輪廓分明的臉如山一樣的冷峻,漆黑的眼眸,散發著深邃冷冽的光,冠玉束髮,微微一笑,勾人心魄。
只見他嘴角含笑掃過眾適齡女子,惹得這些女兒家們,個個紛紛低下頭顱,嬌羞不已,也有膽大的,向他望來,似想證明自己是特別的那一個。
「皇祖母剛剛所言極是,說這後宮之中需要添加一些新的生命進來!孫兒覺得皇祖母如此替父王著想,應該讓父王親自過來選娶才對!畢竟進到這後宮來,眾家小姐面對的是父王,若是父王不喜歡,眾家小姐那真是可惜了皇祖母一番好意!」
我眼珠子一轉,姜翊生這是抓住太后所言的漏洞,向眾人言明,太后不是要選皇子妃,而是給皇上選妃?
這樣的認知……姜翊生這樣的話,讓太后瞬間臉色鐵青,本來一臉興趣盎然的眾家小姐,更是不自覺的往自己母親身邊挪了挪,彷彿自己下一秒,要被選進宮當妃子似的。
本來嬌羞的想著嫁給英俊的皇子,著實沒想到畫風一變,嫁給了皇子他老子,這樣的落差,怎麼讓她們不害怕?
皇上的花名在外,李瑾鋪尋來的女子都是個個能舞善道,花樣百出,這些官家女子,若是進了宮,光顏面就拉不下來,怎麼可能再得到皇上的恩寵。
嫁給皇上,說是往火坑裡推,著實沒錯。
太后的那一絲不悅,直接變成了斥責:「翊生,哀家已剛剛言明,替你和翊琰選妃,怎麼就扯到你父王了?」
姜翊生不卑不亢道:「啟稟皇祖母,孫兒和二弟現在都生活於宮外,並不是生活在宮中,皇祖母剛剛說,給這後宮添點新生命。除了父王,誰還有膽子給這後宮添點生命啊!」
還擊得漂亮,我真想鼓掌,姜翊生把氣屎人不償命的本事發揮的淋淋盡致,有這麼一瞬間,我想到他小時候也是這個樣子,通常把別人氣的直跳腳,還不敢拿他怎樣。
太后氣的把甲套都折斷了……眯起眼……
在這凝重的氣氛之下,姜翊琰身為太后最得寵的孫子,竟然要上前替太后解圍,特地走出他的座位,來到正廳中間,跪在地上道:「皇祖母,孫兒有事懇求皇祖母。」
姜翊琰這一出聲,太后平緩了一下胸口的起伏,緩緩的說道:「有什麼事情直接說來,你是哀家最喜歡的孫子,哀家定然能滿足你的心愿!」
太后的話又像一個重磅石子,落了下來,驚起湖面更大的水波,她是在告訴眾人,她心中的太子人選是姜翊琰……就算姜翊生長相出眾,能力出眾,又怎樣?她看不中,這江山自然跟他沒緣,想要世代榮耀,還是要把自家女兒嫁給姜翊琰。
臨夫人溫和的在那裡坐著,直到太后說出剛剛那樣的話,她才動了一下,和臨則安對視了一下,兩個人相視的交匯了一下眼神。
謝輕吟一下子緊張起來,關桑白嘴角浮現一絲笑意,似姜翊琰若是娶了謝輕吟…她彷彿就能得到姜翊生一般,她現在的眼神可是若有若無的一直在姜翊生身上。
一直在那裡沒有任何動靜的宣貴妃,偶爾抬起眼帘,看過四周,大多時候,她逗弄著姜頤錦……
姜頤錦一個七歲的孩子,安靜的不鬧也不吵,和她的母妃一樣,對著大廳的事情漠不關心,別人的爭鬥與死活,激不起她們任何一絲漣漪!
姜翊琰緩緩的把頭一擰,看向謝輕吟,手指著謝輕吟,謝輕吟臉色都白了,不斷的靠近謝夫人,謝夫人神色也沾染了憂慮,輕輕地拍著謝輕吟手背上以示安撫。
「皇祖母,孫兒懇請皇祖母賜……」
「砰!」一聲巨響,打斷了姜翊琰的話,眾人轉向聲音來處,我迅速的掃過眾人的神情,姜翊生彷彿早就知道一般,斂著眼帘,趁眾人轉視線之際,嘴角邊泛出一絲邪魅的笑容向我望來……
驀然間,耳尖有些泛熱……
姜頤錦見所有的人望著她,哇了一聲哭了起來,視線亂找,「母妃,小姐姐給我的綠珍珠不見了,我找了一圈也找不見,把盤子掀了也找不見了!」
臨則安和臨夫人臉色有那麼一瞬間的不好看,不過很快都被她們掩蓋過去,姜翊琰譏諷道:「不就一顆珍珠嗎?頤錦妹妹,哥哥這顆給你…接住了!」說完直接丟了過來,姜頤錦既然去接沒接住,哭得更加傷心了。
宣貴妃面露難色道:「太后,這個孩子被臣妾慣壞了,臣妾現在就帶她走。」
「不就是一顆珠子嗎?」太后沉聲道:「去庫房找一個一樣的,拿去把玩就是了!」
我不急不躁地接話道:「去庫房多麻煩,哀家這裡還有幾顆!艷笑,拿去給頤錦公主!」
艷笑應聲而去,盒子里大概還有十幾顆,艷笑全拿去給了姜頤錦,姜頤錦寶貝似的破涕為笑。
宣貴妃推了她一把:「頤錦快去謝謝小姐姐!」
姜頤錦歡樂的跑過來,直接來到我的面前,「頤錦謝過小姐姐,這些綠珍珠比南珠簾還要好看!」
我半眯著眼道:「喜歡就好,下次得空,小姐姐給你穿一個綠珍珠簾!」姜頤錦故意來到我身邊,故意挨我挨很這樣近。
「真的嗎?小姐姐,頤錦真是太高興了!」姜頤錦高興的撲到我的懷裡,摟著我的脖子,噌著我的脖子小聲的又說道:「皇祖母準備清理大皇兄在宮裡所有的眼線!」
我就說嘛,這丫頭精著呢……
我伸手拍了拍她:「不打緊的,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小姐姐帶來的多的是!」
姜頤錦這才從我的懷裡出來,拱手作輯后,往宣貴妃身邊跑去,宣貴妃一把拉住她的手,對太後福身道:「臣妾先帶著孩子回去了,太鬧騰了!」
太后似一點也不喜歡姜頤錦,大概是覺得她和姜頤和太過相像,姜頤和忤逆她,她怕姜頤錦成為另一個姜頤和吧!
原先我以為她會成為另一個姜頤和,不過……凡事都有意外,她不一定成為另一個姜頤和,可能會成為一個更有野心的女子。
太后正聲道:「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如此重要的場合,怎麼能說哭就哭?」
宣貴妃低頭恭敬道:「太后教訓的是,臣妾回去好好約束!」
「去吧!」
宣貴妃得到命令,拉著姜頤錦便離開了。
姜翊琰見她們一走,當下便朗聲道:「皇祖母,孫兒已心有所屬,望皇祖母賜婚!」
太后毫無感情的眸子掃過眾女子,在謝輕吟身上停留片刻,似思量著謝輕吟到底有多大的用處。
姜翊生扭頭光明正大的看向謝輕吟,如寒星般的眸子里,滲著悲涼,似在向謝輕吟傾訴著與她有緣無份。
謝輕吟與他四目相對,眼中染上了痛苦不舍之色,眼眶都紅了,捂著嘴,彷彿在說不要不要……
太后嘴角浮現一抹殘忍的笑,她將姜翊生和謝輕吟神色盡收眼底,「翊琰,你說你看中了哪家的女子,皇祖母一定為你做主,不過皇祖母可是要先說好了,這是你第一個妃子,一定是正妃,知道嗎?」
姜翊琰沉聲道:「孫兒傾慕於她,自然以正妃之禮相娶!」
「好!」太后眼中浮現一絲快意:「說你看中了哪家的女子!」
姜翊琰手一指:「孫兒看中了她!」
所有的人視線隨著姜翊琰手指的方向看去,卻發現本來謝輕吟的方向,關桑白彷彿被人拉了一下身子斜了過去,正好擋在謝輕吟面前。
姜翊生嘴角掛起一抹滿意的笑,眼中對謝輕吟滿是讚賞之情,滿臉的神情,有一種心愛的人又回到自己懷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