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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遼東距大同不算很遠,封家軍的車馬又竭盡所能地快,他們僅用了八日,就趕回了大同。


  若非封野不能騎馬,只能乘車,理應更快些。


  一到大同,顧不得鞍馬勞頓,他們就急匆匆地趕回了府邸。


  剛接到消息的勇王已經來不及去城門相應,也一併去了狼王府。


  兩撥人正撞在了大門口。


  勇王見到封野,神色顯見出幾分心虛,畢竟封野將大同老巢交與他,他卻管得一塌糊塗,不僅要跟察哈爾打起來了,如今甚至把狼王的兒子弄丟了,他自然抬不起頭來。


  「狼王回來了,不知傷勢恢復得如何?」勇王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皮白肉嫩,身材肥碩,一看就是經年養尊處優,與這飛沙走石、天候惡劣的關外格格不入。


  「尚可,多謝岳父大人關心。」封野口氣冰冷,「澤兒可有最新的消息?」


  一行人邊說邊進了府,勇王瞄了封野身邊的燕思空一眼,很快就猜出了他的身份,目露憤恨。一年前,天下盛傳燕思空已經死了,但廣寧一戰後,燕思空還活著的消息又悄然傳開,不久前大同已有耳聞。憑著這相貌氣度,和他出現的地方,要猜到他身份並不難。


  燕思空視若無睹,不動聲色地跟在封野身後。


  勇王哭喪著臉答道:「都怪我,都怪我啊,我怎知那蠻女竟如此膽大包天,敢動狼王的子嗣,我沒能保護好澤兒,我、我是日夜難安啊。」


  「待我查明真相,該治罪的,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封野冷冷地瞥了勇王一眼,「眼下最重要的是救澤兒回來,有消息沒有。」


  勇王抖了抖腮幫子,低聲道:「薩仁已經返回了察哈爾,哪答汗獅子大開口,要了許多東西,我怕他對澤兒不利,統統都送去了。」


  談話間,一行人已經推門進屋,門一開,赫然見著屋內坐著一身著華服的嬌艷女子,她膚若凝脂,蛾眉皓齒,十分貌美,氣質更是端方優雅,見著一堆寒著臉的大男人突然推門而入,她卻不似尋常女子般驚若寒蟬,甚至一眼看到自己一年多沒見的夫君,也只是眉毛微挑。


  她便是勇王之女,狼王的正妻——雲瓏郡主。


  她站起身,款款施禮,輕聲道:「王爺回來了,怎不派人早些來通報,府上什麼也沒準備。」她說著讓出主位,退到了一邊。


  「不必。」封野落座后,看著雲瓏,面無表情道,「夫人請坐吧。你們都在這裡,旁的不必贅言,把澤兒被帶走前後發生的所有事,一字不落地告訴我。」


  提到封澤,雲瓏的眼圈立刻紅了,她面色蒼白,目光疲倦,顯然也受了不少煎熬,勇王接過話頭:「我來說吧。」


  他便將那日發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雲瓏絞著手帕,時不時就垂淚。


  封野和燕思空認真聽著勇王說的話,都覺有些古怪。


  聽完之後,封野沉聲道:「你說薩仁像往常一樣來與岳兒和澤兒玩兒,卻趁著奶娘去取東西時將澤兒抱走了?」


  「是。」


  「澤兒剛剛足歲,正是愛哭鬧的時候,薩仁是怎麼將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出府的?府里那麼多下人,就沒一個看見?」


  「那天天色已晚,下人大多在忙於晚膳,就沒注意。」


  封野目光凌厲地瞪著勇王:「沒注意?奶娘離開多久?回來之後發現澤兒不見了,可派人去找?薩仁一介女子,短短時間內,她是怎麼躲過府內侍衛,躲過城中巡邏,躲過城門守將,將澤兒帶出關的,帶出關外又是怎麼回到察哈爾的?!」


  這一連串的問題,逼問得勇王臉上汗津津的,他突然怒道,「這個蛇蠍心腸的下賤蠻女定然有內應!靠她一人怎可能將澤兒帶走。她、她是怎麼回到察哈爾的,我也不清楚,肯定是哪答汗派人來接的。」


  燕思空凝視著勇王,看著他白胖的臉上橫肉直抖,目光閃爍,答非所問,心中質疑更甚。薩仁帶走的,可是狼王的兒子,活生生的人,不僅要帶出府,還要帶出城,出了城,還要有車馬,早早備上大人和孩子用的東西,護送她們去幾百里之外的察哈爾部,稍有不慎,便可能迷失在茫茫地沙漠戈壁之中。


  這豈是內應能做到的,哪答汗怕是派來了一個軍隊吧。


  封野眯起眼睛,盯著勇王目露寒光:「那內應找出來了嗎?一個女人,將我的兒子從王府里綁走,大搖大擺地出了城,甚至帶回了蠻族,你們竟然渾然不覺,荒謬!」他重重一拍案,洶湧地怒意就像一把利劍掃蕩全場,令人戰慄不已。


  雲瓏郡主那纖瘦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她低著頭小聲啜泣,看來真是我見猶憐。


  「都是我的錯,我看顧不嚴,她雖是蠻女,但已嫁入封家,我對她從無防備,可她……她……」勇王懊惱地說,「是我的錯,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狼王要降罪,就降我的罪吧,我悔恨不已啊。」


  封野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到勇王身前,那高大的身形令勇王感受到了強大的壓迫力,他頓覺口乾舌燥,眼神閃躲,根本不敢看封野狼一般兇狠地眼眸。


  「岳父大人。」封野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寒聲道,「你語焉不詳,答非所問,反反覆復提薩仁的可恨,薩仁固然可恨,但你,是否有什麼隱瞞我?」


  勇王臉色一變:「狼王此話何意?」


  「我與叔叔不在大同期間,你瞞著我在河套作威作福,無視我與哪答汗的封貢互市盟約,侵佔他的利益,你瞞我的事,究竟有多少?」


  勇王身體一抖:「我,狼王,此事說來話長,另有內情,蠻夷、蠻夷不可不防啊……」


  「蠻夷不可不防。」封野面顯一絲猙獰,「但家賊更難防。河套的事,我之後會嚴查,現在我只要救回澤兒,我再問岳父大人一遍,澤兒被綁一事,你可有隱瞞?」


  勇王握緊了拳頭,梗著粗壯得快與腦袋連成一片的脖子,道:「不敢隱瞞。」


  燕思空偷偷瞄了一眼雲瓏,見她臉色慘白,咬著嘴唇,手裡的絹帕被絞得緊緊的。


  他與封野一樣,都肯定勇王在撒謊,或至少有所隱瞞。


  勇王是皇族出身,對蠻夷又是痛恨又是鄙夷,他與哪答汗為爭河套的利益,都快打起來了,怎可能對哪答汗的女兒毫無防備,薩仁在狼王府上的日子,定然不好過,雲瓏也幾乎不可能讓她接近自己的孩子。


  更不用提薩仁猶如神助一般將一個孩子獨自帶回了察哈爾,聽來簡直是天方夜譚。


  「好。」封野退開了幾步,「那我就派人徹查此事。事發當日,每個在府上當差的人,從王府到城門的幾條必經之道上的所有住戶商販,幾個城門的所有守將士卒,我全部都要一個一個盤問。」他陰惻惻地看著勇王,「如果,我查出是誰幫薩仁偷走了我的兒子,無論是誰,我夷他九族!」


  勇王的身體抖了抖。


  「來人!」封野喝道,他叫來侍衛,「傳令下去,城中但凡有人提供線索,賞銀千兩,若參與此事但主動認罪的,從輕發落,若有知情不報者、同流合污者,被我查出來,一律誅九族!」


  「是!」。


  侍衛領命就要退下,屋內卻突然傳來一聲嬌叱:「不必了!」


  雲瓏抬起了頭來,含淚看向了勇王。


  勇王徒勞地搖著頭,但已經面如死灰。


  封野慢慢地轉身看向雲瓏。


  雲瓏亦看向封野,顫聲道:「不必查了。是我,是我讓薩仁帶走澤兒的。」


  封野咬牙切齒道:「你、說、什、么?」


  燕思空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雲瓏。他雖覺此事必有內情,但怎麼也想不到,雲瓏會送走自己的兒子。


  雲瓏站了起來,含淚道:「我把澤兒給了她,送她回了察哈爾。」


  「為什麼。」封野陰沉地看著雲瓏,他的聲音出奇地平穩,猶如暴雨將至前的寧靜。


  「不是她!」勇王急道,「狼王,是我糊塗了,是我害怕哪答汗撕毀合約,投靠楚王,你會怪罪我,所以我才將澤兒送去察哈爾做質子。」


  封野滿臉殺意,目光在這對父女之間逡巡:「給我說清楚。」他瞪著雲瓏,「說。」


  雲瓏哽咽道:「與父親無關,是我的主意,父親只是想為我遮掩。楚王派使臣去察哈爾挑撥哪答汗,戰事一觸即發,你又在遼東被困,我擔心大同不保……」


  「所以你就把澤兒送去蠻族當人質?」封野惡狠狠地說:「他是你的兒子!」


  「我也是被逼無奈啊。」雲瓏哭道,「我日夜以淚洗面,看到岳兒,就想到澤兒,每每心如刀割。王爺出兵遼東被困,哪答汗才敢如此放肆,如今連江山都不得不送給楚王,若失去察哈爾,封家如何在北境四府站穩腳跟,我、我都是為了王爺啊!」


  「你若是為了我,便不該貪得無厭地染指河套,得罪哪答汗,叔叔在時,大同與察哈爾交好,若不是你們……」封野顫抖地指著這對父女,「當初我被困遼東,苦苦等著救兵,若不是你們與哪答汗交惡,大同援兵早些到達,我又怎會被陳霂圍困!」他額上青筋暴突,面色猙獰如猛獸。


  雲瓏以帕掩面:「若、若王爺一開始就不救遼東,穩坐京師,陳霂一輩子也打不進去啊,何至淪落至此。」


  「你是在指責我?」


  「妾身不敢,可是……」雲瓏看向了燕思空,目光陰冷,「王爺為了他,出兵遼東,可曾為妾身考慮過半點?」


  燕思空面色沉靜,一言不發。


  「遼東門戶之於中原的意義有多麼重大,你根本不懂,我如何用兵,亦輪不到你一婦人指手畫腳。你身為王妃,持家教子是你唯一的職責,結果大同被你糟蹋至此,澤兒淪為蠻夷質子,你還不知錯!」封野幾近暴怒。


  「她知錯了,知錯了!」勇王衝到封野面前,哀求道,「狼王息怒,息怒啊,小女知錯了,芙兒,還不跪下向狼王認錯!」


  雲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抽泣道:「王爺息怒,芙兒知錯了,芙兒是為了大同,為了封家,為了你啊。」她跪爬到了封野面前,抓著他的襟袍,仰頭哀求道,「王爺,其實,其實澤兒去察哈爾做質子,也並非全是壞事。」


  封野陰森地看著雲瓏:「你說什麼?」


  「把澤兒送去察哈爾,不僅能穩住察哈爾,解大同之危,更對王爺大有助力啊。」雲瓏瞪著一對泛紅的杏目,眸中水汽氤氳,端的是楚楚可憐,「薩仁一直想要個孩子,她想要的不得了,可她生不出,她與她從前的丈夫就生不出,王爺更不碰她,她、她願意對哪答汗說,澤兒是你與她親生的,只要讓澤兒留在察哈爾,待他長大了,我們扶植澤兒做大汗,重新統一蒙古。」她雙眸閃爍著,「若得整個蒙古助力,王爺殺回中原,指日可待啊!」


  封野一腳將她踹開,刷地一聲拔出了佩劍,怒不可赦:「我先殺了你這個利欲熏心的瘋婦!」


  「狼王不可!」侍衛紛紛上次攔住了封野,燕思空也眼疾手快地劈手去奪封野的劍,勇王更是攔在了雲瓏身前。


  雲瓏眸中滿是懼色,不停地哀求著封野。


  燕思空沉聲在封野耳邊道:「冷靜,封野,冷靜下來。」他搶下了封野的劍,咣當一聲扔到了遠處。


  雲瓏淚如雨下:「我知王爺心裡是想當皇帝的,王爺又怎麼甘心將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拱手讓人?把澤兒送走,我心亦在滴血啊,可我都是為了你啊,只要澤兒做了蒙古王,蒙古將與中原永世交好,再也不必打仗了。」


  「一派胡言!」封野氣得臉色青白,「來人,我要休了這個瘋婦,來人!」


  勇王撲通一聲跪在了封野面前,哭求道:「狼王息怒,老夫給你跪下了,求求你看在我為封家鞍前馬後,看在芙兒為你育有二子的份兒上,饒了她吧。」


  封野怒道:「滾,你做下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


  雲瓏癱軟在地,反覆哭喊著:「我是為了王爺,我是為了王爺。」


  「你把自己的親兒子、我封家的子嗣送給蠻族做人質,讓一個剛剛足歲的嬰孩在異鄉孤苦無依,還敢說你是為了我,你是為了你做皇后的春秋大夢!」封野喝道,「來人,把他們給我關在房內,沒有我的命令,半步不得外出。」


  「是!」


  侍衛魚貫而入,將勇王和雲瓏架了出去。


  封野怒極攻心,牽動了傷,他捂住胸口,身形搖晃,足下踉蹌起來。


  燕思空一把扶住了他,讓他坐在了椅子里,並對侍衛道:「全部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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