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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伏擊運糧軍的,是卓勒泰的朵顏衛,這是金人最厲害、最恐怖的重甲騎兵,在遼北七州失守前,遼東鐵騎曾是抗擊朵顏衛的中堅,如今,中原唯一能與之正面抗衡的,僅有封家軍的封狼騎。


  封家軍的精銳部隊有三,騎兵有封狼騎,均是封家軍主帥親自挑選的精兵強將;步兵有率然軍,取名自《孫子兵法》,『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是傳說中的常山之蛇,極為敏捷,能首尾相顧,『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封劍平從兵書古籍中尋到了以此蛇為靈感的「常山陣法」,加以改良后,訓練出了悍勇的封家率然軍;火器兵有千機營,掌管著火炮、火銃等威力巨大的兵器。他們是封家軍揚名天下、所向披靡的根本。


  正因為是殺手鐧,所以輕易是不能出的,卓勒泰派出朵顏衛,必然是得到了確切的情報,以此可見,他們的推測是正確的,朝中有姦細。


  幸而封野派了元南聿帶著封狼騎去接應,而徐楓的援軍也以最快的速度趕了去,至少朵顏衛不能輕易得手。


  他們焦心地等待了一天一夜,元南聿和徐楓才回到廣寧,他們傷亡慘重,運糧軍被朵顏衛從中沖段,若不是元南聿浴血奮戰,與朵顏衛抵死糾纏,等來了徐楓的援軍,這一趟恐怕有去無回,饒是如此,也有一多半的糧草被金兵劫走了。


  元南聿受了些輕傷,一臉打了敗仗的氣恨與頹然,來向封野請罪。


  封野沉著臉問道:「糧草損失多少?魂兒呢?」


  元南聿低聲道:「超過萬石,魂兒沒事,已送去了驛館。」


  燕思空吁出一口氣:「你回來了,魂兒也回來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封野也是如釋重負的模樣:「我本已做了最壞的打算,你和魂兒能平安回來,糧草也沒有全部被劫,闕忘,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站起來吧。」


  元南聿不甘道:「軍中必有姦細!那朵顏衛有備而來,定是早早就埋伏上了。」


  「糧食是從京中調出來的,我已命叔叔去查。」封野冷道,「若被我揪出來,定要夷他九族!」


  「那姦細會不會是……」元南聿握了握拳頭,咬牙道,「陳霂的人。」


  燕思空點點頭:「極有可能,我燒了他四萬石糧草,他便串通卓勒泰來劫我們的糧草。」


  「無恥!」元南聿厲聲道,「為爭皇位,堂堂大晟長皇子,居然與蠻夷狼狽為奸,這與賣國何異!」


  「就算我們知道,也沒有證據。」燕思空凝重道,「只是如今,確實是腹背受敵了。」


  廣寧形勢本就危險,此時糧草被劫,又有陳霂暗助卓勒泰,簡直是雪上加霜,難道真是天要亡遼東 嗎。


  封野揉了揉眉心:「闕忘,你先下去修養,傳徐楓來見我。」


  元南聿拱手道:「是。」


  燕思空起身道:「我送他回去,然後去看看魂兒。」


  封野頷首默許。


  兄弟倆一同出了門。


  燕思空擔憂地看著元南聿:「聿兒,你的傷……」


  「皮肉傷,不礙事。」元南聿那一雙眼眸滿是戾氣地盯著前方,彷彿眼前還是一片膠著地戰場,和讓他恨不能除之而後快的敵人。


  「我陪你回府療傷。」


  「不必了。」元南聿勉力用平常的語調說道,「二哥,你去忙你的,我先把傷兵安置了。」


  「不行,你先處理傷口。」


  「我是醫者,我心裡有數,沒事的。」元南聿深吸一口氣,深深地望著燕思空,「二哥,我們一定能守住遼東,就像二十年前那樣,對不對?」


  燕思空篤定道:「對,卓勒泰今生今世,都別妄想踏入廣寧半步。」


  元南聿用力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了。


  燕思空張了張嘴,規勸的話,最終還是忍了回去。他知道,對於元南聿來說,敗給誰,都比不上敗在陳霂手中更憋屈、更令人痛恨。


  儘管與之實際交鋒的是卓勒泰的朵顏衛,但陳霂的陰影就在背後,如何能視而不見。


  燕思空心疼極了元南聿,卻無可奈何。


  都說誰也無法替誰受難,可為何替他流放的是元南聿,替他受墨刑不能以面示人的是元南聿,替他遭陳霂羞辱的,也是元南聿,而他這個傻弟弟,在想起來一切以後,卻對他沒有絲毫怨言。


  他欠元家的,一輩子都還不完。
——

  送走元南聿后,燕思空去驛館看封魂。


  大約是隨著封野出征了太多次,此次中伏中的混戰,看來對它絲毫沒有影響,它正慢騰騰地撕扯著羊肉,身邊還圍著好幾匹狼。


  見燕思空進門,那幾匹狼都防備地站了起來,朝他齜牙咧嘴。


  封魂低低地吼了一聲,它們全都乖乖坐下了。


  「魂兒。」燕思空走了過來,看著封魂鬢邊的皮毛已然灰白,體格也不如從前壯碩了,心裡陣陣地難過。


  封魂也站起身,走到燕思空面前,還像從前那樣用碩大的腦袋去頂他的胸口,他忍不住抱住了封魂的腦袋。


  昔年那威風凜凜、壯若獅虎的獨目巨狼,已垂垂老矣,想來這世上最厲害的一把刀,便是光陰,殺盡天上地下人間的一切,卻不流一滴血,也無從防備。


  燕思空一時悲從中來。


  封魂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傷感,伸出舌頭舔著他的臉,口中發出嗚嗚地細小聲音。


  燕思空用力揉著封魂厚實的皮毛,輕聲說:「魂兒,你能來遼東真是太好了,我很想你。」


  封魂繼續嗚嗚叫著。


  燕思空的唇角漾起一抹溫和地笑:「這些都是你的孩子吧,長得真好,可惜都沒有你這麼大、這麼威風。」


  那幾匹狼眼饞地看著地上的羊肉,但沒有封魂的允許,沒有一頭敢上前。


  他陪著封魂席地而坐,看著它吃肉,與它輕聲說著話,想著頭一次自己見到它時,嚇得縮在牆角不敢動彈,彷彿還是昨天的事,一眨眼,其實已過去了十年。


  過了許久,屋門被推開了。


  燕思空不用轉頭,也知道來人是封野。


  封魂甩下了嘴裡的肉,激動地撲向了封野,封野一把抱住了它,聲音在顫:「魂兒。」


  封魂嗚嗚地叫著,拚命往封野身上拱,像是恨不能與其融為一體般,毫無保留地表達著自己的思念。


  封野不斷地安撫著它,許久,才令它平靜下來。


  「魂兒說它要一直跟著我。」封野輕聲說,「無論我去哪裡。」


  燕思空撫摸著封魂的背脊:「狼比人忠貞。」


  封野眼底閃過一抹黯然:「你知道嗎,當初是魂兒將那片喜帕找出來的。」


  燕思空驚訝地看著封野。


  「那喜帕,被一個與你身形相仿、但已經燒得面目全非的人握在手裡,我當時真的以為那是……」回想起那一幕,封野還會因恐懼而瑟瑟發抖,當他以為這世間再無燕思空時,他只想隨著一起赴黃泉,「後來,我找仵作驗屍,發現那人死於劍傷,才確信那不是你。」


  燕思空心想,能這樣做的,只有阿力了,他沒想到阿力這麼機敏,便是怕封野會找他,才想到尋一具死屍造成自己已死的假象,可惜,並未奏效。


  封野展臂將燕思空抱在了懷中。


  燕思空的身體僵了僵,但並未反應。


  倆人便像從前那樣,擁抱著靠在封魂身上,看似一切都沒有變,其實全都變了。


  封野貼著燕思空的面頰,輕聲說:「那時候我就想,只要你活著,讓我做什麼都行。」


  燕思空沒有說話。


  封野收緊了手臂,柔軟的唇輕吻著燕思空的耳廓、脖頸:「若還能像現在這樣抱著你,把我的命拿去都行。」


  面對封野的親昵,燕思空感到頭皮發麻,他忍了又忍,還是暗暗掙扎了起來。


  感受到懷中人的抗拒,封野立刻停了下來,他難掩失落,在燕思空耳邊說道:「別怕,你不願意,我絕不勉強你。」


  「那便放開我。」


  「我只是抱著你。」封野貪婪地汲取著燕思空皮膚中那溫熱的氣息,「只是抱著。」


  燕思空忍不住出言諷刺:「卻不知狼王這麼喜歡自討沒趣。」


  「你給的,什麼都好。」封野毫不猶豫地說道。


  燕思空皺起了眉。


  封野抓起他的手指,溫柔地擺弄著:「我知道你現在很是憂心,但當年的廣寧,比現在孱弱太多,卻依舊擋住了卓勒泰的十萬大軍,所以你要有信心,我拼盡全力,也會收住廣寧,守住遼東。」


  燕思空沉吟片刻:「若只有卓勒泰,我還不懼他,我更擔心陳霂。」


  「我已命人放出陳霂與卓勒泰私通叛國的傳言,看他如何應對天下人的質疑,如今,他也只敢在暗地裡興風作浪。」


  「他可不是畏懼人言之人。」燕思空冷道,「何況成王敗寇,只要當了皇帝,誰還敢說他半字不是,你可想過,若他與卓勒泰同時開戰,當如何?」


  封野凝重道:「那是最糟的情況,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內憂外患,我本也是一樣都躲不過。」


  燕思空深吸一口氣,只覺身上的重負壓得他難以喘息。


  「別怕,空兒,別怕。」封野柔聲道,「一切都有我在,我會為你遮風擋雨,再也不叫你受半點委屈和傷心,你和你的家鄉,都由我來守護。」


  燕思空閉上了眼睛,儘管不願意承認,但眼下,他能依仗的人,也只有封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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