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自太原一戰,已過去了月余,兩方均沒有什麼大的動作,無非是練練兵,養養民。
對於沈鶴軒來說,他們最大的優勢和依仗就是太原城,世人皆知封家軍的精銳騎兵封狼騎驍勇善戰,各個能以一敵十,是唯一能和恐怖的蒙古騎兵平分秋色的中原騎兵。打仗自然要避其鋒銳,沒有人會想和封狼騎正面交鋒,所以,只要封家軍不露出弱點,太原絕不可能出兵,固守就是最大的勝利。
而對於封家軍來說,他們最希望的自然就是把太原軍引出城匯戰,可惜,經歷了羅若辛偷營反被伏,又有沈鶴軒坐鎮太原,再想讓太原軍出城,難如登天。
燕思空苦思多日,都沒有良策,加之最近他夜不成眠,腦子更是不大好使了。
盛夏時節,不易於養傷,封野的創口正在癒合,時時覺得癢,半夜都無意識地要去抓,燕思空只得整夜握著他的手,一有動靜馬上就醒過來,阻止封野在睡夢中抓撓傷口,如此一夜反覆好多次,他根本睡不踏實。
封野不明所以,見燕思空日漸憔悴,以為是事務繁忙,傷沒好也已開始料理軍務。
其實戰敗之後的事宜都已處置妥當,此時城內風平浪靜,並沒有什麼太值得費心的,只是士氣低迷,全不復出征時的雄心勃勃。
封野見太原一個月沒有動靜,也就不再裝著病重,能下床后,每日都出去走動一番,視察各營,讓將士們安心。
就在倆人既想不出對敵良策,又眼見著士氣不復從前時,元南聿很爭氣地給他們帶來了好消息,他領兵閃電出擊,接連攻克了平涼、鳳翔。
聞此喜訊,封野高興極了,連連誇讚元南聿。
燕思空也頓覺心中的壓抑舒緩了幾分,彷彿籠罩在延州上空的戰敗陰雲都消散了幾分:「闕將軍真有本事,他這兩勝意義重大。」想著當初那個淘氣貪玩的少年如今成長為了如此猛將,他心中感慨萬分,元卯地下有知,定也會很欣慰吧。
封野 哈哈大笑道:「沒錯,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我的……」他送到嘴邊的話突然一頓,看了燕思空一眼后,又咽了回去,他感慨道,「當初……他帶我離開京師,一路躲避官兵的追捕,雖然叔叔給我帶出來了兩千封家軍,可他才是從最末微就陪伴我的人,這些年,他從沒讓我失望過。」
燕思空莫名地心中一陣酸楚,他揮去那份不快,道:「如今太原周遭的府道幾乎已經全在我們掌控之內,我們隨時可以切斷他的糧道。」
「但太原定然糧食充足,若他們能吃上一年、兩年,我們卻無法圍那麼久。」
「軍中糧草還夠半年之需,今年年景不好,秋收也收不上太多,我估算著,吃到過年不成問題,但年後就不好說了。」
「所以我們大約只有半年的時間。」封野凝重道,「若半年打不下太原,大軍就得撤回大同。」
燕思空沉默地點著桌子:「一定有辦法的。」
這時,侍衛來報:「狼王,那個……」他偷瞄著封野,欲言又止。
封野皺眉:「何事吞吞吐吐的。」
「……薩仁夫人到了。」
「誰?」封野不解道。
燕思空一怔,他低下頭,掩飾著喝了一口茶,端著茶杯的手卻有一絲輕顫。
「薩仁夫人。」侍衛重複了一遍。
封野反應了過來,是那答汗的女兒,他的——妾,他幾乎已將此人忘了。
封野一時怒了:「誰把她送過來的!」可這句話問得實屬多餘,除了封長越,誰敢不跟他商量就把他的侍妾送來了延州,除了封長越,誰這麼著急讓他開枝散葉。
侍衛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燕思空放下茶杯,小聲道:「人都來了,總不能再送回去,你當初也答應封將軍了。」
封野沉著臉:「帶她進來。」
不一會兒,侍衛領著一個穿著蒙古服飾的女子走了進來,她濃眉杏目,挺鼻厚唇,五官深邃美艷,一頭烏亮的秀髮扎著繁複的辮子,身材高挑而豐胸纖腰,渾身散發著野性張揚的美,與中原女子相比,充滿了濃烈的異域風情。
燕思空在心中感嘆,真是個艷麗颯爽的大美人兒。
她就是察哈爾部大漢那答的女兒——薩仁。她好奇地環視四周,目光放肆而大膽,最後落到了封野身上,她挑了挑眉說:「你是狼王。」
封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薩仁在屋內踱步,又看向燕思空:「你是燕大人。」
燕思空起身拱手:「見過薩仁夫人。」
薩仁聳了聳肩,又看向封野:「狼王怎麼不說話,覺得我太漂亮了?」
燕思空低聲道:「夫人,狼王是您的夫君,不可如此無禮。」
薩仁輕哼一道:「他是我的夫君,就是我的男人,我怎麼跟我的男人說話,輪不到你多嘴。」
燕思空躬身:「是。」
封野站起身:「你既嫁於我為妾,就要遵循漢人的禮儀,把這衣服和頭飾都換了。」
薩仁笑道:「你一輩子都在看中原女子,還沒看膩嗎?我不想換。 」
封野眯起眼睛。
燕思空道:「狼王,夫人初來此地,尚不能適應水土,不如就讓夫人暫時沿襲家鄉習俗,慢慢適應,再者,夫人的穿著打扮與中原女子不同,既亮麗好看,也能讓將士們看到察哈爾部與大同的交好。」
封野淡漠道:「好吧,隨你吧。」
薩仁大膽地打量著封野,毫無漢人女子的羞澀矜持,她眉眼帶笑:「多謝狼王。」
封野吩咐道:「將夫人安頓在城中。」
「狼王在城外大營,為何讓我去城中?」薩仁問道。
「軍有軍規,大營內不得有女子。」
「我不是一般女人,這大營,也不是孤零零一座大營。」薩仁挑眉一笑,「連將士們都可以去城內尋歡作樂,狼王年輕氣盛,莫非要清心寡欲不成。」她瞄了燕思空一眼,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忘了,狼王在大營中,有燕大人陪著,還需要什麼女人呀。」
燕思空不動聲色地站在一旁。
封野眯起眼睛:「你好生待在延州,不必叫我說第三遍。」
薩仁冷冷一笑:「好,那我……哦,那妾身告退了。」她笑看了燕思空一眼,轉身瀟洒地走了。
薩仁和侍衛離開后,賬內陷入一陣沉默。
燕思空遲疑片刻,道:「此女生得美艷,但性子太放肆潑辣,該找人教教她漢人的禮儀……以及怎麼侍奉夫君。」
封野臉色陰沉:「不必了,就讓她在延州待著,她若敢給我惹出什麼事端,我就把她送回大同。」
燕思空沒有說話。
封野看著他:「她方才羞辱你,你生氣了嗎?」
燕思空笑道:「我豈會與女子一般見識。」
「嗯,不必在意她。」封野道,「我們繼續商量正事。」
燕思空凝望著封野,欲言又止。
封野皺眉:「你還想說什麼?」
燕思空心裡堵得慌,他很想問問封野,打算何時為封家留後。身為封家獨子,不可能令封家血脈就此斷絕,早晚有一天,他要和一個女子水乳交融,要讓其生下擁有自己血脈的子嗣。
燕思空不願意去想自己的想法,因為他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封野不能膝下無兒,封家軍不能後繼無人。
燕思空深吸一口氣:「你不打算和夫人……封將軍怕是日夜期盼著。」
封野冷道:「怎麼,你很希望我和她同房?」
「……不是。」
「那是什麼。」
燕思空低聲道:「封野,我希望你封家人丁興旺。」
封野沉默半晌:「你若是女人就好了。」
燕思空苦笑。
封野深深地望著燕思空:「我實話與你說吧,我爹大仇未報,我無意現在擁有子嗣,倘若我勝了,才能將這血脈流傳下去,倘若我敗了,這是誅滅九族的大罪,還談什麼香火。」
「……狼王考慮周全。」
封野長吁一口氣,坐進椅子里,輕捂著傷口,喘著氣。
燕思空忙走了過去,緊張地說:「怎麼,傷口又疼了?要不要叫大夫?」
「被我叔叔氣的。」封野斜了他一眼,「還有那個女人, 還有你。」
「我……」
「我不許你再跟我提這件事,無論你是出於什麼心思。」封野以不容置喙地口吻說道,「無論你是因為夕兒對我感到歉疚,還是想要試探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