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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延州一戰,封家軍共傷亡三萬餘人,又得降兵一萬餘人。


  一夜之間,傷亡超出了他們的預料,如今正直盛夏,儘管用了最快的速度掩埋屍體,依舊擋不住滿城飄蕩的腐臭和血腥味兒,久久不能散去。不過,以延州、慶陽為據點,拿下周遭的弱小城池對他們來說已是探囊取物,他們將從這些府道中征上更多的兵馬和更多的糧草,然後去征伐更大的城池、更廣闊的江山。


  穩定好延州,封野即刻派出了使臣去太原,一來說降,二來伺機賄賂太原官將,延州一戰的慘烈,讓封野和燕思空都不想再打攻城戰,以太原的堅城高牆,兵多糧足,要攻下這樣的城池,難如登天。


  他們也收到一些線報,朝廷打算再從兩湖調兵十萬,一來增援太原,二來很可能會去攻打慶陽。如此一來,朝廷便無力再向雲南增兵,陳霂將得以喘息之機,如今雙方僵持不下,接下來,恐怕拼得就是糧草了。


  陳霂再次來信,說朝廷的糧草估計過不了冬,但中慶的糧草同樣難以熬冬,他起了出城一戰的意。


  燕思空連忙給他回信,讓他務必據險以守,不要應敵,等到朝廷挨不住退兵的那一天,勝利信手拈來。


  寫完信,燕思空叫來阿力,令他將信送出去。


  阿力揣好信,就離開了營帳,可很快地,他又一步步恭敬地退了回來。


  燕思空轉頭一看,封野正迎面大步走進來。


  「阿力,你先下去。」燕思空道。


  「站住。」封野的聲音不大,但自有威嚴。


  阿力為難地看著燕思空。


  「怎麼了。」燕思空不解道。


  封野背著手,上下打量了阿力一番,面無表情道:「拿出來。」


  燕思空一怔,微眯起了眼睛。


  阿力則看著燕思空,沒有動作。


  「把信拿出來。」封野加重了語氣。


  燕思空輕聲道:「阿力,拿出來,然後退下。」


  阿力拿出了信,遞給了封野,並退出了帳篷。


  封野當著燕思空的面拆開了已經封好的密信,匆匆一掃,卻發現裡面有諸多暗語,不能盡詳其意。


  封野看向燕思空,質問道:「你和陳霂暗中書信往來多久了?」


  「一直都有。」燕思空平靜道,「怎麼,難道狼王剛剛知道我在助他?」


  封野目光一冷:「你要與他通信,為何不用我的信使,偏偏要暗中用佘準的江湖路子,還寫只有你們二人看得懂的暗語,你說過不會再欺瞞我。」


  「我與楚王一直都這樣聯絡,若冒然換了渠道,他豈不起疑?我早前與你說過,雲南之危我來處理,你也同意,何來的欺瞞?」


  「你是我的謀士,卻以這樣的方式與陳霂私通信件,你就不怕我起疑?」封野狠狠將信扔在了地上。


  「我與他聯絡,是為了助他保住中慶,積蓄力量,他日與你匯兵,并吞天下。」燕思空皺眉道,「你又在懷疑我什麼?」


  封野抿著唇,雙拳在背後緊握,儘管他明白,沒有燕思空去穩住陳霂,陳霂很可能保不住雲南,可當他的斥候探知燕思空與陳霂在暗中聯絡,用的還是暗語時,他無法不去猜測這些暗語背後都代表著什麼意思,有沒有他不想看到的內容。


  燕思空撿起了信,心裡堵得慌:「這封信,是我勸陳霂沉住氣,千萬不要出兵,等敵軍糧草耗盡自然退兵,你覺得我會與他說什麼?」


  封野深吸一口氣,只要一牽扯到與燕思空有關的私事,他總是難以克制自己的脾氣,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竟還是不能對此人淡然處之,他低聲道:「於公於私,我都不喜歡你用我看不懂的暗語跟陳霂往來書信。」


  燕思空嘆道:「我可以告訴你這些暗語指代的意思。」


  「你也可以瞎編。」


  「那你到底要我如何?」燕思空沉聲道,「你一面要我控制陳霂,一面又不願我與他聯絡?你若掌控得了他,自不必我……」


  「我早晚可以!」封野低吼一聲。


  燕思空渾身一僵,直直地盯著封野。


  封野陰冷地說道:「早晚有一天,你只需討好我一人便足夠。」


  燕思空感到一絲寒意侵骨,封野掌控得越多,就越像「狼王」,而那個記憶中單純恣意的少年,漸行漸離,他真的害怕,有一天他在這個男人身上,再也找不到他所熟識的封野的影子。


  看著燕思空僵硬的神色,封野頓了片刻,走了過去,將他攬入懷中:「我諸事繁忙,脾氣難免急躁,你懂吧。」


  「……嗯。」


  封野撫摸著燕思空的背脊:「我說了要對你好,便會做到,但你不可以隱瞞我任何事,往後你與陳霂有聯絡,必須告訴我。」


  燕思空面無表情道:「好。」在封野身邊的日子,依舊是如履薄冰,哪怕比從前好了不少,他也時刻不敢鬆懈,生怕哪裡又挑起了封野的疑心,不免一場質問與爭執。


  「待我拿下太原,我會讓你帶兵,如何?」封野在燕思空耳邊低語。


  「多謝狼王。」


  燕思空淡漠的語調令封野心口堵得慌,他抬起燕思空的下巴:「你不是想要兵權嗎?我會給你的。陳霂給得了你的,我會給你,陳霂給不了你的,我也會給你。」


  燕思空定定凝望著封野的眼眸:「陳霂之於我,只有君臣、師生之情,你大可不必如此忌憚他。」


  「我忌憚的,是他對你的非分之想。」封野低下頭,在燕思空唇上印下一吻,「我只要一想到他想對你做這些,我就難以忍受。」


  「那便不要想。」


  封野露出一個冷笑,再次淺吻那柔軟的唇瓣:「我會讓他,不敢想。」
——

  去往太原的使臣回來后,探知了一些新的情報,羅若辛是太原總兵,但朝廷給太原增派的三萬援軍的將領汪昧,與其時有摩擦,尤其在羅若辛中伏后,對他更加瞧之不上,認為他沽名釣譽。


  燕思空派人打探了一下這個汪昧,此人乃武舉人出身,據聞相貌俊朗,風流倜儻,領兵打仗自有一套,是一員大將,他與羅若辛一樣,都想在太原一戰上大顯身手,羅若辛怕他搶功,襲營根本不帶他,反而授之以柄,倆人之間的關係愈發微妙。


  與封野商議后,他們打算利用此二人的矛盾,離間之。


  他們先是在城中散布汪昧有意投降的謠言,然後重金收買了羅若辛的家僕,將汪昧的一副畫像,藏入了羅若辛小妾的閨房裡,聽聞汪昧所到之處,都令當地女子傾慕不已,若羅若辛發現自己的小妾藏了汪昧的畫像,恐怕要把臉都氣綠了。


  接著,燕思空給祝蘭亭寫了一封信。


  自燕思空離京后,為了安全著想,與祝蘭亭的聯絡極少,但不曾斷過,佘准和祝蘭亭是他了解京師情況的主要來源,祝蘭亭也在等著他擁楚王進京承繼大統。他要祝蘭亭上奏昭武帝,彈劾羅若辛無能,不禁中計遭伏,且對延州見死不救,要昭武帝將太原的兵馬大權交給汪昧。


  待羅若辛得知消息,公仇私恨之下,他必然要先下手為強,想辦法除掉汪昧,而要除掉汪昧,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刀殺人,這刀,自然最好是封家軍的刀。汪昧也是聰明人,不可能沒有防備,他們就可以坐山觀虎鬥,看倆人能斗出個什麼結果。


  這離間之計,是自古廟堂沙場上屢試不爽的第一妙計,只要計成,甚至可以輕易顛覆一個國家,難以從外部攻破的三丈雄關,他們要想辦法從內部擊潰!


  不久之後,他們就接到了羅若辛被彈劾的消息,早在延州失守之初,羅若辛已經上書請罪,敷陳原委,由於他父親是前朝功勛大將,此時朝廷又缺人,他自認雖然有過,但不至被撤換,可現在遭到彈劾就不一樣了。


  朝廷還未有所決斷,消息已經傳到了太原,燕思空料想此刻的羅若辛定是焦急萬分,畢竟京師離太原這麼近,一道聖旨下來,兩三日就能到,他的總兵之位,恐怕不保。


  很快地,羅若辛就指使自己在朝中的同鄉御史,上書稱坊間流言,汪昧已被封野收買,有通敵叛國之嫌。


  汪昧又快馬加鞭令信使將自己的奏摺遞往京師。


  至此,二人已是勢同水火,只欠一個爆發之機。


  封野和燕思空靜觀二人鬥法了兩個月,覺得時機已到,該有所行動,藉機除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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