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求你殺了我
足足十一年了,他不曾娶妻,有時候人經曆了多許,就會認清自己所需何物。
一時之間,她麵頰有些濕潤,她再不想以假麵世人,哪怕被人認出是妖,妖本就是她的真身,有何可懼?
舉步想著清水鎮飄去,夜深人靜,除了打更的別無他物,特別是羅青附上緊靠外沿的豪宅,並不在鬧市區,一下子靜了。
小玉抬腳一落,站在羅青府門前,這羅青府白色燈籠再黑夜晚風中搖曳,白綢迎風飛舞,幾點枯葉打著旋兒落下,昔日的銅錠朱漆大門,緊緊逼著,一股蒼涼之感席卷周遭的空氣,溫度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門前朱紅地毯似乎定格在那日,卻無人收整。
“姑娘……”
打更的大爺剛好路過,收起鑼鼓,上前:“您要找人嗎?”
“不是……”小玉望著緊閉的大門,這回兒聽著動靜應該是那位老家丁開門才是,一股失落感讓她不忍回顧。
“不是就趕緊走吧,這寨子,鬧鬼。”
“鬧鬼?”小玉猛然回頭,眼看著老大爺拎著銅鑼就要離去。
“本是紅喜變成喪事,這羅青府上公子因妖孽禍害,當場斃命,老夫人受不住打擊,第二日便辭了世,這宅子空無一人,總有人哭哭啼啼,你說嚇不嚇人,看你是外鄉人不知道,趕緊走吧,這府上的家丁丫鬟都走啦,找不到啦,別等了。”
老大爺說著,消失在暮色中。
小玉蹙眉,麵頰有些抽搐,嘴角幹涸,張了張口沒有說出一個字,她禍害的太多了,曾經年幼無知,禍害了這麽多人,她直勾勾的看著緊閉的大門,荒涼的羅青府門上,一道封字符交叉貼著。
小玉毫不忌憚推門而入,一股陰風卷著牡丹花枯萎的味道席卷而來,枯萎的牡丹花在視線內遊離不定,滿堂花園的落葉漂浮著,像是尋不到根基的野草。
小玉踏著羅曼枯葉的紅地毯,步步走進院落,借著月光,她能看到一抹黑紅,仿若那人依舊躺在血泊,哽咽的說著愛她的話。
隻是半月的功夫,這院子裏沒有一處景光,樹葉枯黃,殘花敗落,落得滿地厚厚的一層,推開羅青的房間,最為醒目的是那台書架,書架上擺著萬千名冊,幹淨整齊,比那張床榻要幹淨的多,可見這主人何等的愛惜這些書卷。
小玉款步走過房間的任何角落,抬手掃過書架,桌椅,金絲絡帳,企圖在她指縫中留下些許味道,猛然,一陣腐朽木門發出的吱呀聲,將這靜溺的空氣打破。
“誰?”小玉猛然指尖輕顫,難道打更的大爺說的是真的?
“嗚嗚嗚……”一陣淒涼的哭聲接踵而至。
“出來……”小玉大喝,快步奪門而出,整個院落依舊被陰暗的天色籠罩,牡丹花香的味道繚繞鼻息之間,卻尋不到任何蹤跡。
“是伯母嗎?”小玉聲音放緩,這聲音明顯是從伯母房間傳來的,她再清楚方向不過,畢竟出入此處不下二十幾回。
若是她,此刻應當也去了地府才是,又該如何麵對她呢?那日羅青慘死的場景走馬觀燈在腦中迂回,小玉猶豫了,房內的哭聲依舊斷斷續續,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夜風微涼,卻吹得人略有冬日的寒意。
小玉終究還是決定推開房門進去看一眼,即便是羅青夫人,她也隻看一眼,小玉抬手輕輕推開房門,半月光景已然讓著羅青府黯然失色,再無往日的繁華鼎盛之貌。
門,悄無聲息的開了,小玉往裏探了一眼,房內毫無燈火,音樂能看到月光從窗戶上透過,灑在床榻前的屏障上,薄如蟬翼的屏障上,陡然硬著一個人的影子,那影子一動不動,像是躺在床上的死屍。
她一點都沒感覺到死人的怨氣,有的隻是人的味道,小玉快步上前,果然,羅青夫人慘白的臉靠在床頭,暗無明火的房間隻有那冰涼如水的月光,散亂的長發從床頭一直垂到床榻邊上,羅青夫人如生鏽的機器,遲緩的扭過頭。
“是你?”羅青夫人明顯激動了起來,扶著床頭艱難的下了床,指著小玉的手指在二人之間不停的顫抖,全身都隨之顫動,半晌,才擠出話語來:“你,把我也殺了吧。”
“夫人,我不殺佛人,佛人卻因我而死,是我白玉對不起您。”小玉看著羅青夫人半月定然是滴水未進,骨瘦如柴,伸出的手能明顯看到骨骼凸顯,她想著羅青毅為她擋下那一劍的場景,普通跪下。
“我,一屆凡夫俗子,不過百年光陰,唯一的親人都離我而去,我卻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真是可笑。”
羅青夫人揚天大笑,聲音卻因體力不支,壓回了腹中,身體陡然搖晃:“我,正想尋個人,替我了斷這殘生,不是說妖天生神力,眨眨眼就能勾了人的魂魄,吹一口氣就能殺人嗎?你,殺了我……殺了我。”
羅青夫人撫著自己的胸口,另一隻手始終扶著床榻,不敢直身。
“夫人,請珍重身體,待白玉了卻餘願,定當著您的麵做個了斷。”小玉言語決絕,可抬眸看著羅青夫人亂發披散,哪裏還是以前精湛細致的羅青夫人,她自從夫君死後獨守家業,可此刻,她的軀殼和堅強隨著她唯一的兒子一同碎在了地府。
就在這時,嗖的一聲,小玉瞪大了眼睛看著羅青夫人喉嚨中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身子軟倒在地,一片猩紅的血從她嘴裏不斷湧出,映著慘白的月光,觸目驚心。
“夫人……”小玉起身探了探鼻息,隻有出氣沒有進氣,她嘴角卻掛著一副滿足的笑容,雙眸直至的看著某一處,笑著,像是心愛的夫君和兒子正在那個方向等她,向她招手。
身後頓時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小玉條件反射,整個身子彈了起來,直衝門外,月光茭白,一席黑影高挑站在遠處,黑發狂舞,妖媚的眸光隻有一條閃著晶芒的縫隙,他卻笑著,似乎做了一件特別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