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J的請求
夜已深,雨卻未停。這場雨夾雪給車水馬龍的城市帶來了片刻的“冷靜”。
J坐在車裏,凝視著窗外一棟棟林立的高樓,心裏滿是感慨。此刻的J正在經曆一種奇妙的感覺:平靜中帶著躁動,難過中夾雜著喜悅,擔憂中又充滿了寬慰,J百感交集。
“算了吧,別多想了,努力、奮鬥吧,想是沒有結果的,做才能向目標靠近,踏踏實實的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吧,我一定能行的。”J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的呼出,才結束了內心的自我對話。拿出手機,給阿秋和朋友們一一發去了問候的消息。
清晨,與其說J起得額外的早,不如說一宿沒睡更準確些,一夜的輾轉反側。J起床洗漱後,便早早地來到了公司,破天荒的第一名。
J把咖啡和麵包放在阿秋的辦公桌上,然後回到座位拿出了電腦,認真的處理起這段時間落下的工作,而此時距離上班,還有1個小時。
同事們陸續來到公司,聽說今天是J來開的門,每一位都是一副跌破眼鏡的表情,這對於平時總是踩點的J,真是難以置信。
“你昨天是不是下了飛機,直接就到公司來了?”阿秋站在J的身後,右手搭在他的左肩上。
“怎麽會,早上醒了就睡不著了,格外的清醒,就想著來把欠下的工作趕緊做了,爭取不拖大家的後腿。”J沒有回頭,依然敲著鍵盤。
阿秋回到自己的位子,邊吃著J為他準備的早飯,邊拿出電腦來:“對了,你這幾天去哪了?大家都挺擔心你的,你該不會拋棄我們,自己跑去徒步了吧?”
J停下手上的工作,用手揉了揉疲憊的眼睛,轉過身來:“沒呢,我去了趟紅河那邊。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我大學去過的那次營會吧,就是那個學校。”
“我記得,你又去做公益了?怎麽不叫上我?”阿秋一臉嫌棄的看著J,手裏不停地攪拌著自己的摩卡咖啡。
“那天咱們在“素俱”吃飯,我接到了米婭來的電話,本來我以為像往常一樣的相互問候一下,哪知道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她為了在生日和我通話,走了兩個小時去找老師借電話,而她的生日願望是能和我這個好朋友,一起唱首生日快樂歌。”
“米婭?當時家訪你去的就是她家嗎?”
“是的,就是那個可憐的9歲小女孩。”
“那你是過去給她補過生日了?”
“嗯,也順便陪她過一個新年吧。”J拿出手機,翻出了這兩天的照片,遞給了阿秋。
“你怎麽不叫上我啊,我也很想去,這麽有意義的事兒。”阿秋翻著照片,一臉責備的樣子。
“我想著會多耽誤兩天,不能影響工作啊,再說了我這種衝動,不一定是好事嘛,幹嘛還要把你拉下水。”
“這些都是借口,我不管哈,下次必須帶我去。”
“好啊,下次去肯定喊著你。”
“這就是她的家啊?”阿秋指著其中一張照片問。
照片的正中間是一個極其簡陋的灶——一個不足1米高的鐵架上放著一個被柴火熏的黢黑的水壺,水壺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鐵架下是沒燒完的木炭和碳灰堆積的“小山丘”,鐵架旁有一根略粗的圓木,是一家人圍坐爐邊時的凳子。
鐵架的周圍是三麵用磚石砌的牆,牆麵還保持著磚石的本色,磚與磚之間的縫隙清晰可見。正中間的牆上掛著一口與水壺同樣黑的鍋,在鍋的右下方,放著一個有些破舊的背簍,背簍上放著一件有些發黑的白色棉服,棉服裏的棉花從幾處不同的地方分別探出了“腦袋”。
J拿過手機看了眼,又遞回給阿秋:“是的,這是她家的廚房,上麵沒有房頂,就是幾根木頭支了幾片瓦,能遮點雨,如果起風了雨就會淋到屋裏。”
“我是真的想象不到現場的樣子,難道她父母都不能適當的修補一下?這樣用不了幾個錢啊。”阿秋繼續翻著照片,一臉惆悵的說著。
“我記得給你提過吧,她爺爺出車禍去世那年,爸爸因為心裏過不去那個坎,就在家借酒消愁,酒也就是幾元錢一斤的勾兌酒,沒過半年,她爸爸就因為酒精中毒去世了。她媽媽不想受拖累,一聲不吭的丟下她走了,那會她才1年級。現在也沒人知道她媽媽去哪了,這幾年她都跟著叔叔住,她也就隻有這一個親戚了。”
阿秋看著手機上滿是笑容的米婭照片,沉默了一會:“那她現在還是住在叔叔家嗎?”
“沒有了,叔叔嬸嬸因為要外出打工,把自己的兩個小女兒都送到嬸嬸父母家去了,米婭就隻能搬回自己家裏住,有什麽事就找老師照顧一下,或者拜托村上的鄰居幫幫忙。村裏有很多和米婭年齡相仿的孩子,都是獨自一人在家生活,放學回家要做飯、喂牛、耕地,有的甚至還要照顧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
阿秋把手機還給了J,轉過身去,看著自己的電腦,幾分鍾後,阿秋又轉過身來對J說:“你說,我們總是抱怨命運的不公平,比起這些孩子,我們已經是很幸運的了,至少我們不會為了挨凍發愁,饑餓擔憂。
我們還總是不滿足的想要得到更多,我們的一雙鞋可能就夠他們修補房子,我們的一頓晚餐可能就吃掉了他們一周的夥食。”
“如果不是自己親眼所見,我真的以為那種貧窮、艱苦隻是電視節目的效果。我不敢相信這些事情會真實存在,我們就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兩個平行不相交的世界,我真正被打動的,不是因為我很善良,而是他們很堅*******看著阿秋的眼睛,可能因為哽咽,他停頓了一下,
“我第一次被米婭震撼,是第一次和她聊天,那天我們坐在旗台下麵吃飯,我看著她碗裏隻有湯泡著飯,我問她,‘你為什麽不吃菜呀?這樣對身體不好。’她卻回答我說,‘我們平時習慣了,平時沒有菜可以吃,所以我們習慣了這樣吃,挺好吃的。’當時我挺難過的,我從碗裏夾了些菜給她,她卻說,‘謝謝,你吃吧,我個子小不需要那麽多營養,但是我很有力氣,我可以走很遠,跑起來你們還不一定能跑贏我們呢!’確實,他們那邊的人都比較矮小,老師說是營養不良,他們沒有牛奶喝,也沒有各種鈣片維他命,我們城裏2年級的孩子也比他們四五年級的孩子長得高,像你這種牛高馬大的個子可能得湊夠十家人的口糧才能養得出來吧!秋,你能體會到那種雖然身處弱勢,但單純不自卑嗎?那種質樸,那種樂觀,雖然相當勵誌,但更讓我心疼,當時像一把把刀一樣紮在我的心上。”
阿秋沒有說話,堅定地看著J,那個表情似乎在訴說著內心的震驚和難以想象,
J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還記得當時去家訪的時候,她叔叔告訴我,米婭每周隻有20元的零花錢,她都攢起來,舍不得用,等攢夠100元了,就給妹妹買涼鞋,買零食。那年米婭代表學校參加鎮上的藝術節表演,每個孩子會發一雙新鞋,米婭要了一雙最小的,給了妹妹,自己冬天還是穿著那雙穿了兩年都還嫌大的塑料涼鞋。”
J歎了口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知道這樣的事情,在那7天裏見的實在太多了,每一件事都能讓這些在城市裏長大的年輕人無法想象。
阿秋也重重的歎了口氣,若有所思的轉過身去,打開了電腦,說道:“我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麵對米婭,我能給她的幫助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J聽到了阿秋的話,索性把椅子也挪到他的旁邊,說:“阿秋,我想讓米婭也可以用Q-box,幫助她學習,幫助她了解外麵的世界,讓Q-box給她希望,給她目標,我們用Q-box來陪伴她,你不是說互聯網最大的優勢就是把距離縮短嗎?”
阿秋看了J一眼,大腦在迅速的轉動著:“可是,她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村裏也沒有網絡.……”
J一臉失望的看著阿秋,好像他早就預料到了這樣的結局,心有不甘,所以還是說了出來。
緊接著,阿秋又說:“或許我們可以讓米婭和他的小夥伴們,先學會安全、健康的網上衝浪,或許Q-box並不是他們現在最需要的。”
J似乎對阿秋的提議沒有太大的興趣,還是一副失落的樣子:“好啊,學校有WiFi,我們可以給學校送去幾台電腦,然後讓孩子們學會在網上搜索,在網上學習。”
說完,J拖著椅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嘿,阿秋”J的聲音突然放大了幾倍。阿秋轉過身來詫異的看著J,J捂著嘴巴,帶著歉意向阿秋走過去:“不好意思,激動了,我覺得你說的對,我記得當時采訪高校長時問過一個問題,為什麽這邊的孩子對書是那麽的渴望,高校長告訴我,山裏的交通和信息都很閉塞,但是孩子們的好奇心驅使他們想要了解大山以外的世界,所以這些課外書就變成了唯一的橋梁,連接著孩子們和外麵的世界。如果我們讓他們在網上衝浪,孩子們不僅可以看到大山外麵的世界,還能看到地球外麵的宇宙,可以看到過去,甚至還能看到未來,不單單隻有文字,還會有視頻,有聲音,太棒了。”
J越說越激動,
“但是現在的互聯網有太多不好的東西,暴力的,色情的,誘惑無處不在,對於這些單純的孩子來說是非常大的傷害,所以阿秋,懇請你來為他們設置一個過濾網,讓孩子們看到的是健康的、積極的、有意義的東西,好嗎?”
“對,我就是這麽想的,我小時候也不是優等生,但是我知道互聯網其實是個巨大的知識庫,我們要學會利用這個知識庫去學習,教會他們學習的方法,遠遠比教會他們知識更重要,這個交給我吧,我設置一個瀏覽係統,通過這個瀏覽係統搜索到的信息,是不會有網絡汙染的,不會有小廣告,不會有小窗口的。”
“太棒了,阿秋,你把這個係統做好了,我們就一起去,為這些孩子們建一個計算機教室。”
“沒問題,我想起了我老師的一句話,用科技來打破教育資源的不平等,讓更多的孩子都能成為互聯網的受利者。”
“哇塞,這句話說的我心潮澎湃,突然感覺自己好偉大,我馬上給辛怡打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她一定比我還激動。”
“辛怡是誰?”阿秋撕下一張便簽紙,寫上了搜索係統幾個字,隨後把便簽紙貼在了電腦旁的台子上。
“辛怡也是和我們一起去紅河的誌願者,她媽媽是那次夏令營協辦方的工作人員。元旦節也是我們幾個一起去的,一個很有使命感和責任感的小女孩,現在在成都上大學呢。”J拿出電話,一邊瘋狂的按著屏幕,一邊對阿秋說。
“哦對了,你說起成都,我朋友顯君到了,這兩天我們一起吃個飯認識一下。”
“好的,沒問題,你趕緊把瀏覽係統做好,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阿秋比了一個OK的手勢,“給我點時間。”
說完,兩個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埋著頭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望著兩人認真的背影,仿佛有一束光從天上照下來,把他們照的是那麽的閃亮,那麽的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