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再無局外人 上
袁紹召諸侯入洛陽,目的是除掉何進及十常侍這兩個巨大障礙。以圖讓以袁家為首的諸多世家閥門徹底翻身,掌控大漢。
何進及十常侍倒是除掉了,誰知在各方的謀劃及推動之下,剛屠了虎狼,又引來了熊豹。他是怎麽都沒有想到董卓竟有這麽大的野心。
他想做什麽?現世的周公伊尹?亦或者更進一步?就他一介武夫竟敢有這許多想法,簡直荒唐可笑!
袁紹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思量著晚間董卓府上發生的一幕一幕,越想越氣,越想越心驚。
氣的是他董卓一邊地粗鄙之人,若不是當年我袁家給了他一個機會,他怎有今天地位?而今不思報答竟還有這許多想法,實為敗類。驚的是仔細一想才發現董卓而今已是手握數萬大軍,不談其他,即便是在雒陽城中都有上萬兵卒,如此看來,這董卓儼然成了一大隱患。
沒錯,董卓於袁紹而言隻是一個隱患,即便到現在袁紹都沒有將董卓看作對手。所以他隻是心驚,從未膽顫。
直到第二天清晨,袁術一腳踹開他的房門衝了進來,他才意識到自己低估了這個兩百餘斤的胖子。
“什麽?董卓吞並了我們手中的兵馬?豎子怎敢如此!難道北營兵將沒有反抗?怎如此輕鬆就歸順了董胖!”
袁術扯著嘴角無聲冷笑
“大兄,你我二人本來就不是武職,與北營軍卒更無統屬關係。董胖本就是前將軍,統屬北營軍倒也說的過去。如今雒陽城內已亂作一團,皇帝年幼無威信,董胖趁亂收歸你我手中兵權,如今這雒陽城內又有幾個能與他抗衡?
我早告訴過你要思慮周全,別做了別人的嫁衣,你卻不聽。現在好了,你謀劃許久的事情隻成功一半,何進和閹宦倒是殺了。但去虎狼而召豺狗,如今董卓已至,又有丁原等諸侯環伺,我氏族閥門可是半點好處都沒有撈到啊!”
袁紹眉頭緊鎖
袁術說的這個問題,他也想到了,不過他想的更加深遠。
他並不擔心董卓壞了他的局。氏族崛起已經勢在必得,他隻不過在對的時間點上悄悄的推了一把。莫說是董卓,就算是所有的邊地武人全部聯合起來,也無法阻止這樣的大勢。但董卓也確實打亂了他的計劃。本來按他的計劃,雒陽現在已經落在他的手上,董卓等諸侯亦早已被他一紙詔書遣返各地。
可現在,董卓一家獨大,諸侯也環伺雒陽,還有劉誕執掌中宮。一切的一切早已偏離了他的想象,要想控製住現在的局麵……現在看來,實在有些力不從心甚至無能為力了。
“大兄,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你我及我袁家到底該如何,快想辦法。不然我們像解決何進一樣解決掉董卓?”
袁紹皺了皺眉頭,眼神冷漠看著袁術
“董卓可不是何大將軍,他可不是幾個刺客就能解決的。那日你我解決何進時,連遇的幾撥人中定有董卓的手下。他能想到刺殺別人,說明他亦有防備此事的對策,若要殺他……遣人定是不行,除非你我這樣為他所重之人親自動手,不然不可莽撞行事。
為今的雒陽已不在你我掌控之間,我袁家不能將全盤都賭在這雒陽城上。叔叔仍擔三公之職,他恐是離不了這雒陽。公路,我袁府內各族族人都需將一些小輩悄悄送出城去,延續血脈。我要你立刻著手去辦此事。至於如何除掉董卓,待之後再做打算。現在……且先靜待其變吧。”
袁術站在袁紹的背後,眯著眼睛,微微扯開嘴角無聲冷笑著
若袁紹看到這個表情,定然知道這是其弟不同意甚至不屑他的這個決定。接下來,必然開口反對。
然而這一次,袁術卻什麽話都沒說,麵上詭異的表情也是一閃而過。揖了一禮道聲“諾”便緩緩退出了房間。
雒陽城的天空,今天出了一顆大大的太陽。
暖暖的陽光散在雒陽的街頭,驅散了多日陰雨引起的潮陰。叫人忍不住想要的駐足揚頭,曬曬太陽。
高揚麵龐的袁術慵懶的閉著眼,一副放鬆的樣子。然而溫暖的陽光散在那看似放鬆的麵孔上,卻怎麽也驅不散他神情中的那抹不屑。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終究還是原來的那個你。縝密而寡斷,名盛而無實,有野望而無碩膽。如此作為,怎能成事?我老袁家靠你?哼哼,還不如靠宜春院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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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董府中出來,各家人都有各自的想法。大多數被董卓邀請到宴席上的人都是朝中久官之人,雖然心有怒氣,但為了身在雒陽的家人考慮,大多數都是敢怒不敢言。
即便如袁紹者敢怒而想言的,也是先保留了自家血脈才再做其他打算。
然而有一個人卻是個例外——丁原。
丁原是奉旨進雒陽誅滅十常侍的,按此理來說其位並不比董卓低。然而晚宴上這一出,搞的丁原心裏那個氣啊,恨不得把董卓的腦袋擰下來。
你董卓算個什麽東西?前翻侵占了我並州牧一職我還沒和你算賬,怎麽?如今進京得勢就想爬到我頭上來?還妄言廢立之事?怎麽,日後要是覺得新皇帝不好你是不是還要二次廢帝,自己當皇帝?
說起來,丁原長久駐紮邊疆地帶,擁兵自重早已對漢室沒那麽看重了,但若真有人想要顛覆漢室自立為帝,他肯定也不會答應。
天亮時分,丁原再也按捺不住,召麾下諸將商議此事。
丁原是個粗人,喜歡打開天窗說亮話,待諸將在大帳中剛剛站定,便開了口:
“諸位,我等此次奉旨來雒陽所為何事?我想此事不需我多言你們也知道,是為掃除奸妄閹宦而來。如今閹寺確實是滅了,然而卻又有更厲害的佞臣出現,欲為王莽之事……竟妄圖以良家身份,言廢立之事。實在是可笑至極!今日叫你等來就是為商議此事。都說說吧,我等該如何作為?”
良家身份,現在聽起來好像是個好詞,然而在那個時代那個階層,就是說你家庭出身不好!說的醜陋一些,就是在罵你是個小民賤民。
丁原下手,一員武將格外引人注目。
隻見這員將領身著金甲紅袍,頂金冠長翎,生的儀表堂堂英俊瀟灑,卻又威風淩冽無人敢近,叫人不由生出一顆欽佩之心。
當然,其引人注目不單單是因為其形象氣質。更因為他本是武將之身,卻不知為何站在一眾文士之間,當真奇怪的很。
待丁原言罷,這員將領向前一步沉聲問道:“義父,敢問你口中這王莽亂政之輩又是何人?”
“奉先昨晚不是見過嘛,就是那西涼董仲穎!”
呂布是個性格很直的人。
從小遇到什麽事情他都喜歡簡單的用武力來解決,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發現這種解決方式好像可以解決一切困難,因為他發現誰的武力都沒他強。所以他性格變的更耿直了三分。
如今聽聞有人想要霍亂朝政,站出身來的呂布想都沒想,開口便提提議——打!
呂布如今擔任的主簿是一個文職,然而在場的武將都在他手上吃過苦頭。軍隊在這個時代,大部分時候是講究誰拳頭大誰話語大的,見呂布說話,以郝萌、魏續、宋憲為首的諸多武將紛紛表示了讚同。
當然,也並非沒有反對意見。
“主公不可妄動!我等如今來的著急,手上兵馬不過數千,而董卓收攏了雒陽各方人馬,如今應有一萬多人。若我們冒然出戰,勝了還好說,若是敗了便隻有回並州一途,實在冒險。屬下愚諫,望主公按兵不動,待京中局勢更明朗些再做打算才是!”
出列的將領年過三十,魁梧結實,膚若麥色,臉上棱角分明,抱拳的雙手似有千斤之力。隻是此將雙眉間的距離略有些寬,倒不至於顯得呆滯,看上去卻也有種苦大仇深的感覺。
此人姓高名順,表字子碷,其人清白有威嚴,治軍嚴明,實為一員虎將。
丁原聽了呂布的提議,本已有些意動。然而聽聞高順所言也有理,一時間微微張開的嘴又合上,想聽聽呂布還有什麽話說
“子碷所言差矣,董卓現在手上多半兵馬都是進京收服,有幾個真正服他?烏合之眾不足為慮,義父,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孩兒願親手斬殺董卓,將人頭獻於你。”
高順還想再說,丁原卻擺了擺手開口:
“二位皆言之有理,然則我已有定計,就依奉……”
奉字剛說出口,先字也吐出了大半,沒想到一個斥候卻在此時一把撩開帳門,急衝衝的撞了進來
“急報!並州牧前將軍董卓昨晚吞並北營兵馬!如今手中所握兵員已達兩萬多人!”
一語驚起千層浪,各人心中思慮都隨著斥候一句話有了諸般變化。大帳內的氣氛一時間也與剛才不同,待斥候下去後,此間竟變的鴉雀無聲。
場麵一度陷入了尷尬。
這世間有很多的定則,領導不能錯便是其中之一,若領導做錯了什麽決定那自然不能是自己錯了,隨手抓一隻替罪的羔羊背鍋是應有的道理。
所以沉默片刻後,丁原右手心朝上啪啪拍著左手背,扼腕歎道
“奉先啊奉先,你差點壞了我的要事!董卓現今手中兵馬比其他各方兵馬加起來都要多,我等就算拚了手上這數千人馬,也未必他的對手。還好消息來的及時,不然我等性命可能都要交代在你的計略上了。
此事需得慎重行事,我們要探清其他幾家將軍的打算才能有所行動。高順,你速派人到雒陽擁兵的各將軍處打探消息,為今之計,隻有我們聯合起來才能抗衡董卓。你們先去吧。”
諸將自然應聲退下。隻是低頭離開時,呂布臉上泛起了一層陰霾。
或許隻是有些不高興?或許隻是略有不滿?亦或者還有些其他想法?
恐怕也隻有呂布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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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的定計都是需要時間去布置來實施的。你的計略再好,若沒有時間實行,到最後也不過隻是一個想法。
所以,當劉誕從杜芷的床上下來溜溜達達走到書房,聽到董卓已吞並了袁紹兵卒一事的時候,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當然,也隻是有些措手不及,還不至於到手足無措的地步。
看著被他請來的賈詡毫不慌張的坐在那裏,劉誕舉起手中杯茶抿了一口,歎了口氣
“知道他袁家兄弟不行,但實在沒想到他們這麽不行,這才幾天的時間就丟了他們革命的本錢,失望啊!實在叫我有些失望!”
賈詡隻是微微一笑
“主公說笑了,袁氏兄弟本就拖不了多長時間。主公還是快快進宮吧,不然我們的謀劃,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失策。”
劉誕卻哈哈大笑起來
“怕什麽?有先生在此,我便不怕失策。便是敵軍百萬在門外,我也敢與先生談笑風生。
不過……既然先生叫我進宮,那我便進宮去了,不然真要是耽誤了先生計謀,可就罪過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