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斜陽的餘暉,將整個倫敦籠罩在黃昏之下。

  蘇芒嫻熟地從包里掏出鑰匙,將門擰開。那一陣清晰的開門聲,伴隨著客廳內所有的燈光突然被打開,明亮的光芒照地蘇芒蹙了下眉。

  陳嘉明拿著酒瓶,斜倚在沙發上,醉意十足。蘇芒掃了一眼凌亂的客廳,快步走到他面前,試圖從這個男人手中奪回酒瓶。哪知蘇芒的這一舉動,卻被陳嘉明毫無預兆的一把推開,一開口就是難聞的酒氣:「等你半天了,去哪兒了?」

  蘇芒瞧著他,隨口說:「和媽逛街去了!好好的在家喝什麼酒?」

  陳嘉明醉眼迷離,順勢向沙發靠背仰去,冷笑:「是嗎?我回來,你是不是特別失望?」

  蘇芒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目不轉睛得盯著他敞開的胸襟前,那一抹若隱若現的印子,瞬間變了臉色:「陳嘉明,你能解釋一下衣服上的口紅印嗎?」

  陳嘉明聽蘇芒這麼問,非但沒慌,反而一下子站了起來,就在蘇芒的面前大笑:「你蘇芒那麼聰明,還需要我解釋嗎?還有,你有什麼資格管我?你能背著我去買別的男人的種,我找個女人算什麼!蘇芒,我告訴你,我是不能生,但我還是個男人,你他媽給我戴綠帽子還在這兒理直氣壯指責我?」

  蘇芒一愣,眼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喝多了吧!?我累了,我先睡了……」

  她剛一轉身,卻被陳嘉明一把扯住,手腕上的痛感讓她不得不使勁兒地掙扎:「陳嘉明你別在家撒酒瘋,我都說了我累了!」

  「離婚!」

  「你說什麼?」直到這一刻,蘇芒甚至還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蘇芒,你別再給我裝了,你真讓我噁心!你這種強勢的女人我早受夠了,我還告訴你,我早就煩你了,你不擇手段弄個孩子來騙我,不就是惦記我們家家業嗎?你給我聽清楚了,門兒都沒有!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你趕緊滾蛋!」陳嘉明死死地捏著蘇芒的手腕,彷彿要將她捏碎一樣。

  說完,陳嘉明便用力一推,甩開了蘇芒。而蘇芒也被他推倒在地,額頭撞到了扶梯上……

  一股溫熱的液體瞬間從額頭蔓延開來,是血。可蘇芒並不覺得有多疼,反而是陳嘉明看都不肯看她一眼,轉身摔門而去的背影,讓她覺得彷彿心被掏空了一般的疼,甚至難以呼吸……

  沉默,或者說死寂。

  突然間想起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這片死寂,蘇芒恍然間清醒。是嘉明么?只是當她捂著額頭跑過去接電話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是醫生Krief,真嘲諷。「喂……」蘇芒聲音發顫,更多的是無力。

  次日,蘇芒一臉緊張地坐在醫生辦公室內,等待著檢查結果。而此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蘇芒備受煎熬,是的,她迫切地需要知道這次手術的結果。

  終於,Krief拿著體檢報告推門而入,蘇芒站起來,走過去問道:「醫生,怎麼樣?」

  Krief笑意滿滿地看著蘇芒:「別緊張,你真的很幸運。You are the lucky one!」

  蘇芒頓時一怔,卻仍問:「什麼意思?」

  Krief將報告遞給蘇芒,又說:「受孕成功不是你一直很期待的結果嗎?祝賀你!」

  蘇芒沒說什麼,緊緊地攥著體檢報告,一臉茫然地走出了房間……

  推開門的一瞬間,蘇芒覺得老天真是跟自己開了個大大的玩笑,這段婚姻已經被陳嘉明搗騰得不剩下什麼了,可能在這場愛情的盡頭,他留給自己的,也只有那一紙明晃晃的離婚協議書罷了。

  夜已深,倫敦的喧囂卻似乎和蘇芒離得很遠,這空蕩的房間,將她完全包裹在了另一個世界……蘇芒窩在沙發上,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地上到處都是一團團的紙巾,裝點著一無所剩的自己。

  電話響了好一陣子,蘇芒才深吸一口氣,將電話接了起來:「喂……蘇暢?」沉寂片刻,她的聲音卻忽然升了一個調子,對著電話那邊吼道:「就你那腦子炒什麼股?你怎麼不把自己炒了!蘇暢你要還走旁門左道,就別認我這個姐!還有,以後別再在我面前提陳嘉明,他死了!」

  電話掛斷,蘇芒卻哭的更厲害了……

  又是一整晚沒睡,蘇芒頂著沉重的黑眼圈,還在筆記本上瀏覽著什麼。公司的論壇上,不知是誰發了一篇《決愛書》,讓她不禁多看了幾眼:

  決愛書:花開一季,人活一世。多少流轉的變,或是曾經的淚,一點,一滴;一愛,一殤。

  看盡悲歡,閱盡離合。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一歲,一月;一枯,一榮。

  相離莫相忘,且行且珍惜。

  作者的署名為楚留香。蘇芒不禁又看了好幾遍,終於伸出手,在帖子的下方敲擊著幾個字:同是天涯淪落人。

  幾日後,她頭上的傷還未愈,就跑去MG旅遊集團的英國分公司、女上司兼好朋友蔡玲的辦公室。蔡玲遞過一杯咖啡,伸手在蘇芒面前晃了晃:「怎麼了親愛的?額頭受傷了?」

  蘇芒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將陳嘉明跟自己提出離婚和自己打算回國的事說了出來。

  蔡玲一愣,氣憤道:「這個混蛋,你去做人工受孕,不還是他媽攛掇著你的嗎?要不是為了他,你受這份罪幹嗎?」

  「別說他了,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了。婚姻失敗不是誰單方面的責任,是我太自負,把事情想簡單了,畢竟不能生育對他來說打擊真的很大。從此我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所以……我想離開英國,重新開始,現在只有你支持我了。」蘇芒的話有些心酸。

  蔡玲深知她脾氣,勸解了一番之後,還是嘆氣道:「你真決定帶著肚子里的種子回國?」

  蘇芒卻故作堅強地一笑:「嗯哼!這可不是一般的種子,是你乾兒子!」

  蘇芒的笑意漸淡:「玲姐,他是一個生命,我沒有權利決定他的未來。我只知道他的未來必須有我這麼個母親。」

  蔡玲看著蘇芒,好像第一次從她眼中看到這樣的堅持和堅定。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氣:「既然你堅持回國,前幾日上海MG公司的事業部總監剛剛離職,我看一下,剛好你有這方面的專業和經驗,安排你回去做吧。」

  「還是你靠譜!」蘇芒笑眯眯拍了拍蔡玲,可心中不知為什麼,還是壓抑得很。

  上海的夜,絲毫不遜色於倫敦。各職業的人,穿梭在霓虹耀眼的大廈樓宇之間,裝點著上海的夜晚,獨有的繁忙與活躍。

  露天酒吧內,鄭楚與唐明坐在最靠外的一排,唐明一臉著急得盯著自己的好哥們說道:「你倒是說句話啊!怎麼說分就分了?你不會是劈腿了吧?我告訴你……你要是對不起姍姍,我第一個站出來大義滅親!你……你說不說?不說我問姍姍去!」

  鄭楚愁眉不展,帶著半分酒意不耐煩地說:「你一外科醫生,還治劈腿不成?你也是的,一聽我分手,撒丫子就跑過來,怕我想不開啊?」

  唐明愣了一下,嬉笑道:「想得美,我是來看你笑話的!」

  鄭楚一擺手:「你就別添亂了……哎,我這個旅遊體驗師,職場失意,情場失敗,人生重來算了!」

  「行了,別感慨了,就算結局不盡人意,好歹愛過一場,我這一直還沒著落呢!」唐明自嘲般地說。

  鄭楚壞笑:「別裝了,說不定你到處留情,早都開花結果了!」

  「你倒是有這種可能,都把種子播在英國了,說不定哪天真冒出個孩子。」唐明不甘示弱地還嘴。

  鄭楚立刻使勁兒地給了他一拳:「喂,有點職業操守行不行?這事兒別到處瞎說啊,當初還不是被你逼的。」

  沉默片刻,望著唐明得意的笑,鄭楚再次開口:「我們倆不合適,她心高氣傲,我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跟不上她的節奏……算了,分開也好,我不想耽誤她。對了,你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唐明舉起酒杯:「不走了,國內的工作已經定下來了。本來打算給你當伴郎的,現在看來,我得努力讓自己當新郎咯!」

  兩人碰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唐明又問:「果果吵著要和你去海南,一副私奔樣。你真不打算帶她去啊?」

  「你饒了我吧,還嫌我事不夠多嗎?我提前訂了今晚的機票,走吧,送我去機場!」鄭楚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趕著午夜的飛機,就是為了躲自己的妹妹,唐明無奈地搖了搖頭。送走了鄭楚,他也累了,可剛一回頭,就見遠處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了自己的眼中……往事在腦海中迅速翻騰,曾經他以為可以淡然的一切,當再次見到她的時候,才發現還是會有些悸動……是陳姍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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