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永不原諒
快到余宅的時候,言小念才「醒」了,微微側頭看向余沖,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搭訕。
余沖從馬褡子里拿出水,擰開蓋子遞到她唇邊,「先喝口溫水。」
「噢。」言小念確實有點渴,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水甜,心也甜。
她感激的看向他,問道,「你好嗎?母親好嗎?村民好嗎?」
「嗯。」余沖應了一聲,溫潤迷人的嗓音,還是那麼的好聽。
熟悉的感覺直擊心臟,言小念放下了之前的忐忑不安,「蕭紗快要結婚了,我想讓母親去參加婚禮。」
「你自己和她說,如果她願意,我是不會攔著的。」
「聽你的話音,好像她不願意?」
「她不想再和外界接觸了。」
「沖兒,你幫我~」言小念拽了拽余沖的衣襟,水汪汪眸子望著他。
如蘭般幽香的氣息傳到他的鼻尖,余衝心頭一顫,「蕭紗結婚,為什麼是你來?」
「她本來要來的,但生病了,發高燒,全身疹子,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言小念解釋道。
「那就等病好了再來。」
「你別這樣不近人情!」言小念用腦門磕了一下他,不小心磕在了他的鎖骨上,隱隱作痛。
余沖抬手給她揉了揉,然後把她的小腦袋摁在自己的胸前,「等下你不要提蕭先生。」
不要提蕭君生,提到了就傷筋動骨。
「哦!」言小念轉了轉眼珠,可她就是想提蕭君生,怎麼辦?
余沖在距離家門十幾步遠的地方,就下了馬,唯恐馬蹄聲太響,吵到母親睡覺。
言小念趴在馬背上,伸手拽了拽余沖的袖子,「謝謝你,雖然我知道你不想讓我謝,但我還是發自內心的想謝你,我和蕭聖,還有寶寶們都很愛你。」
他看了她一眼,對上她水盈盈的眸子,突然說道,「既然這麼愛我,就留在這裡陪著我。」
言小念:「……」
余沖收回目光,牽著馬繼續往前走,「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輕易說愛,還拉著這麼多人陪你一起愛我,你怎麼知道寶寶們愛我?」
言小念咬了咬唇,心裡承認余沖說得對。
「愛」這個字,確實不能亂說,埋在心裡就行。
雖然她很愛沖兒,感激他多次救自己的命,但兩人之間始終隔著一層紗霧。
也許余大夫太高雅尊貴了,不食人間煙火,顯得有距離感。
不像她和蕭聖,打過罵過,互相不服過,知道對方的優缺點,什麼俗事都做了,方能成為夫妻……
見言小念垂頭喪氣的,余沖抿了一下唇角,深邃眼眸閃過一道後悔,自己不該用那麼沖的語氣和她說話。
他知道她愛他,雖然不是男女之間的愛,但,足夠了。
我也很愛你,辛顏。
抬手揉了揉言小念的頭,余沖把馬系在門口的梨樹上。
馬太高了,言小念不敢往下跳。
余沖將她抱了下來,牽著她的手往宅子走,兩人一進門就聞到薑茶的清香。
古典雅緻的宅院里,正面的幾間房,以及隔壁的廚房,都還亮著燈火。
「蘭兒,你回來了。」院里的燈開了,一個頭髮花白的婦女走了出來,手裡端著一碗薑茶。
言小念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詫異的看了眼余沖。
這位中年婦女是夏夫人嗎?
怎麼聲音不對,容貌也改變了?
余沖沒說話,臉上的神色不是很好。
夏瑾也往這邊看,言小念剛好站在暗處,她看不清,「蘭兒,你有客人?」
言小念這才看清了,婦女確實是夏瑾,只是蒼老了很多,又瘦又皺,好像失了水的果子。
標誌著她曾經受過地獄般的疾苦。
「媽!」言小念忍不住了,對著夏瑾跑了過去!
「啪嗒——」手裡的薑茶摔在了地上,夏瑾的眼前一陣發黑,身子搖晃了幾下。
「媽,你不舒服嗎?」言小念扶住夏瑾的手臂,焦急的問。
夏瑾沒說話,整個人有些怔忡,好像反應有些遲鈍。
言小念心痛如刀割,「媽,我是你兒媳啊,你不認識我了?」
「孩子……」夏瑾眼裡泛起一陣酸霧,顫抖著手摸了摸言小念的額發和臉頰,「孩子,你餓了嗎?」
經過這次生死劫難,夏瑾再也不見往日的犀利和高貴,說話語速很慢,似乎與社會脫節了。
不然她絕對不會問「你餓了嗎」這樣的話。
能活著,就不錯了!言小念上下打量著夏瑾,淚水在眼眶裡轉,「媽,你的傷好透了嗎?」
「差不多了,孩子。」夏瑾沖她笑笑,「你哥說,等過了年之後,我的肺穿孔就能痊癒。」
肺穿孔!言小念難受不已,抱著夏瑾失聲痛哭起來,淚痕在月光下閃動。
「別為我難受。」夏瑾幫她擦淚,「想不到我們今生還能再見面,我已經知足了。」
「進去吧。」余沖把兩個女人勸進屋裡,又盛了碗薑茶給言小念喝了,驅寒。
客廳里,夏瑾和言小念相對而坐,各自無言。
言小念看向余沖,「我媽頭髮白那麼多,你不是有何首烏嗎?我聽說治療白髮很管用。」
余沖沒說話,和言小念這個醫盲,解釋不清楚的。
何首烏又不是仙丹靈藥,秒秒鐘能治好白髮?
「孩子,我能保住一條命就不錯了,哪裡還能計較頭髮白不白呢?」夏瑾溫和一笑,「你哥哥說等我的傷好透,再給我治療頭髮,我說不用了。」
「怎麼不用啊?」言小念看了眼余沖,「哥說給你治療,你就治啊!」
這樣的一頭白髮,真得很顯老了!
聽蘇峰說,蕭君生依然很帥很年輕,氣質出眾,言小念怕他們兩個不搭了……
夏瑾拉住言小念的手,「到我這個歲數,一切都看淡了。別說這些了,我的舟舟和阿貝好嗎?」
「好得很,他們很想念自己的奶奶。」言小念拿出幾張照片,給夏瑾看。
夏瑾接過來,看到自己漂亮的大白孫子,立刻揚起笑容,眼神都透亮了,發自內心的喜悅。
她撫了撫孩子的小臉,「刺客來的那天,我抱兩個孩子跑不快,就尋思著接力跑,先把阿貝藏在一棵灌木叢下,塞一顆漿果給他,然後抱著舟舟跑一段距離,放下舟舟再去接阿貝。誰知阿貝不見了,等我再回去找舟舟,舟舟也不見了……」
夏瑾眼圈紅了,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當時的恐慌和絕望,還在威脅著她的神經。
想想分別那天的驚恐慘狀,婆媳倆悲從中來,又忍不住失聲痛哭。
夏瑾這一輩子都對蕭君生失望了,她帶著孫子們受苦受難的時候,他和聶芫還在享受新婚的甜蜜吧?
不原諒。
心已死。
永不原諒。
但求生生世世不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