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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空中邂逅

  此刻,在二百多公里之外,兩架雙翼木質輕型飛機正一前一後,像兩滴歪歪扭扭的雨滴在天上飄忽著。


  前面飛著的人,有一個很響亮的名字,他叫徐根寶。不過此刻他可顧不上是否還有另一個叫徐根寶的人,他不停地將頭探出駕駛艙外,一會兒惡狠狠地揮著手,示意後面的飛機跟上,一會兒又氣急敗壞地用手指沖著天上,好像是在提醒後面的飛機注意保持高度。


  要說4000米的高度,對這兩架飛機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成績了。


  但後面的飛機,顯然要笨拙許多。雖然他也看到了徐根寶的手勢,也領會了他的所有意圖,同時依據所學他也做出了所有的相應動作,可飛機的姿態卻怎麼都飛不出徐根寶那樣飄逸的弧線。


  「小赤佬,」徐根寶只好緊閉著嘴巴暗罵一句。


  他不是不想破口大罵,是風太大,一張嘴,能把人的喉嚨給吹破。


  還好眼睛有一個護眼罩。徐根寶提心弔膽地一邊駕駛著自己的飛機,一邊不斷地回頭張望著。如果再沒人給他解決喝風的問題,下次在上飛機,哪怕就是用臭襪子,他也一定要將自己的嘴巴圍個嚴嚴實實。


  「這個呆鵝,平時的機靈勁,怎麼一上天就被大風全都給吹跑了呢?」


  後面的飛機上,是他的弟弟徐根金,一個與他性格截然相反的熱血青年。說是熱血青年,可是一點也不誇張。這兄弟倆曾經都是上海人,由於家境殷實,讀的書多,見過的場面也多,因此思想相比常人也要活泛許多。五四運動爆發后,哥倆一直很懊悔沒有早到北平。照他們的說法,若不是痴迷上了能像鳥一樣展翅翱翔的飛機,早早跟著叔伯去北平,也許他們也會成為一時的英雄。


  不過,他們現在也夠風光。別的不說,放眼整個中國,別說親自開飛機,就是飛機這倆字有多少人聽說過,恐怕都是萬里挑一,人中龍鳳。


  而他們,就是人中龍鳳中的龍鳳。


  徐根寶開飛機,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一要光宗耀祖,二要報效國家。從小到大,在他的眼裡,看到的從來都是跟自己一樣的黃皮膚、黑眼睛的人,不是被高鼻子、黃眼睛的人罵,就是被羅圈腿、矮騾子的人打。而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敢正面反抗。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沒有人告訴他。於是,他就自己悟出了一個道理。


  虎狼,之所以能縱橫山野,是因為它們既有凌厲的牙齒,又有一顆冰冷的心。而飛機,就是他的牙齒,和一顆正在變得堅硬的心。


  徐根金開飛機很簡單,哥哥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於是有一天,徐根寶說投軍去,徐根金就跟著投了軍。徐根寶接著又說要當新軍才有出息,徐根金便又跟著當了新軍。就這樣,哥倆幾年來一直輾轉不定,最終被慧眼識才的吳佩孚大帥看上,像寶貝似的籠絡到身邊。這一年來,隨著洛陽西工兵營的不斷擴建和第一座飛機場的建成,吳佩孚不僅將他們送到日本飛行學校進一步深造,而且一回來,兩人就毫無懸念地成為全洛陽唯一的兩架飛機的主人公,同時也被吳佩孚高高地捧在了手上。


  經過一番不懈努力,徐根金駕駛著飛機,終於可以從後面趕上來,以教科書上的仰角姿態,第一次成功的與徐根寶的飛機合成了一個戰鬥隊形。


  「呆鵝,總算沒有白費那些光陰。」


  徐根寶出口長氣,終於不用再頻頻回頭照顧這個呆鵝了。其實心無旁騖的駕駛著心愛的座駕,飛行時光還是很享受的。嗯,等等,前面是什麼,老鷹嗎?他一下子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出現在自己眼帘的一個黑點。


  不對,老鷹是盤旋著的,一對翅膀也應該上下扑打。在以前的飛行訓練中,視力超群的他,還真這樣跟一隻老鷹一起飛過一段路程哩。


  不是老鷹,是、是——飛機!

  黑點逐漸放大,並帶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就像一把利刃,被賦予了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劈開空氣,在虛空中隨心所欲地穿刺。而那輪廓,像飛機又不像飛機。哦老天爺,那到底是一樣什麼東西?

  這時,孟遙也看清了對面飛機的輪廓。


  不過他很快就瞪大眼睛,盯著那架飛機上一個隨風飄揚的東西問:「劉鵬,那駕駛艙上是什麼玩意,圍巾嗎?」


  劉鵬打開通話器,笑了一下道:「是圍巾,保護脖子和臉部的。」


  孟遙看了看劉鵬無比先進的飛行頭盔,忽然搖搖頭嘆息一聲:「唉可憐的傢伙,連個像樣的頭盔都沒有。」


  劉鵬不覺笑得更響亮了:「這下你知道了吧,大營長,飛行員還是很厲害的。」


  「減速,減速,讓我好好看看他。」孟遙突然孩子氣地對劉鵬說道:「你說要是我們坐在一個沒有艙蓋的飛機上,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臉,就像被刀子割的那樣生疼。」劉鵬老老實實地答道。


  「哎你怎麼還不減速,減速呀。」孟遙忽然叫起來。


  劉鵬沒好氣在前面回了一句:「營長,別叫我鄙視你好嗎?我這已是最低航速,再減速就乾脆來個空中停車好啦。那傢伙駕駛的垃圾玩意,最高時速不過320公里,你讓我怎麼跟他伴飛。趕緊看一眼,我們馬上就會看不見他了。」


  說話間,兩架晃晃悠悠的小飛機便消失了。


  孟遙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坐在後面突然變得一聲不響起來。劉鵬等了一會兒,不覺詫異地回頭看一眼,「營長,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現在我們應該在什麼位置?」孟遙答所非問地突然來了一句。


  劉鵬掃一眼機載雷達,答道:「應該是在洛陽,但很快就要進入新鄉空域。」


  「殲20作戰半徑是1200公里吧?」孟遙又沒頭沒腦地問道。


  「準確地說,加副油箱是1580公里。」劉鵬瓮聲瓮氣地說著,忽然有些不爽地又補充道:「不過周博士特別叮囑過了,我們的基地雷達作用縱深目前還沒有完全成型,所以——」


  「知道了。」孟遙明顯有些不快地打斷他的話頭,在嘴裡嘟噥了一句:「你們好像都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想幹什麼不說你們預先都知道。」


  劉鵬偷偷一樂,知趣地閉上了嘴巴。


  肚子里的蛔蟲也許只有兩條,那就是此刻已遠在近千公里之外的華文哲和周芳雨兩位。呵呵,科學家的腦袋,就是比常人多一些溝溝壑壑。


  殲20如驚鴻一瞥,閃電般從徐根寶的眼前一閃即逝。留下的,只有像驚雷一般的巨響,仍在他的耳畔隆隆震蕩著。他怔怔地望著遙遠的天際,半天都緩不過神來。


  徐根金也看見了這一幕。不過在他看來,剛剛稍縱即逝的那一道影子,不是教官經常會提及的飛行幻覺,就是一塊碰巧從天外落下的隕石,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他們運氣不錯,不管是幻覺還是隕石,他們現在都還好好的開著飛機。不過哥哥的飛行姿態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妙,剛才的那一幕,對他影響不小。


  於是,他一轟油門,從徐根寶的機腹下鑽過去,然後不停地在前方拚命搖晃著飛機翅膀,希望能把哥哥從幻覺中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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