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見色忘義
一回到營地,孟遙便讓警衛員諸葛盾在他的帳篷中,正式掛上了原來的空降15軍特製作戰地圖。又叫營部文書翻箱倒櫃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張四開的大白紙,令他以特大號彩筆將「種田掙錢搶人」六個字寫在上面,然後就掛在了他的行軍床頭。至於另外幾個剛剛特別任命的參謀,則接電話的接電話,放電台的放電台,抬沙盤的抬沙盤,不到一個上午,一個原來的空降突擊營作戰室或者說指揮部便又出現在了官兵眼前。
指揮部的樣子倒很熟悉,就是那六個大字讓人感到十分稀奇。
諸葛盾盯著大字,抿著嘴一邊看,一邊偷偷直樂。有意思,種田掙錢還好說,就是後面的搶人兩字,教導員看了不知道是什麼反應。
「看什麼看,看了你能懂嗎?」孟遙故意呵斥著,「營指都建起來了,還不開始工作去?回頭讓人把我和營指一鍋端掉了,看彪子不把你撕碎了吃掉。趕緊滾,站崗的站崗,警戒的警戒,聯絡的聯絡,該幹啥幹啥去。」
得,我又成通訊員了。諸葛盾一臉委屈地走著,在心裡琢磨起來。看來,以後無論如何得再給營長下個套,總不能警衛員、通訊員這麼一肩挑一輩子吧。
陸濤一掀帘子進來,也被那六個字下了一跳。「種田,掙錢,還搶人?」他咕咕叨叨念了一會,忽然把嘴一閉,找到指揮桌旁自己的位置,舒服地在椅子上一靠,哼起了他最愛的小曲:嗯——再見吧媽媽,軍號已吹響,鋼槍已擦亮,行裝已背好,部隊已出發。媽媽,你不要悄悄地流淚,我在這兒其實還是很好的。
孟遙奇怪地瞅一眼陸濤,指指那六個字道:「濤兒,啥意思呀,見了稀奇也不稀奇了,你讓我很不安啊。」
陸濤眼皮一動不動,鼻子里哼哼道:「德行,不就這點謀略嗎?」
「這你都看出來了?」牛剛一進來就大呼小叫起來:「太好了,種田的種田,掙錢的掙錢。哎對了頭兒,我可先說好了,我只干搶人的活兒,你要敢讓我種田去,我就搶你的大中華。」
季旭馬上翻白眼跟道:「憑啥呀,你塊頭大還是咋的。」
兩人正吵吵嚷嚷的,沒提防正好堵在周芳雨進來的路線上。等了半天,她只好皺皺眉頭,提高嗓門喊道,「兩位,讓我過去坐下,你們再慢慢探討。」
咦,她怎麼也進來了,不是說是開穿越以來第一次正式的營指作戰會議嗎?兩人疑惑地看看孟遙,又瞅瞅陸濤,就是沒敢在瞧一眼周芳雨。不為別的,這妞自打來了突擊營,總認為自己是被軍部流放了,所以從不正眼看人,即使孟遙也不例外。
不過誰也沒想到,周芳雨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后,抬眼發現六個大字后,竟眯眼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就是嫣然一笑:「精闢,獨到。請問營長,這是誰的大作?」
「這個,」孟遙還真沒提防周芳雨有此一問。
曹飛彪一看,急忙挺身而出表情誇張地大喊一聲:「營長,當然是營長的大作了。不過,我也小小參與了一下,嘿嘿。」他說著,討好地望著孟遙道,「是吧營長,你當時的原話是種種田,養養花,泡泡妞……」
「滾一邊去——」
眼看著周芳雨的神態從微笑變成了冷笑,孟遙恨不得一腳將這個不長眼的混蛋踢到門外。完了完了,你看看周芳雨的眼神,看看陸濤的眼神,再看看另外幾個除了嫉妒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敬佩二字的混蛋,他就知道他錯了。人啊,小秘密還是要時常裝在自己的心眼裡最安全。
孟遙裝模作樣摸摸自己鼻子,故作威嚴地咳嗽一聲,眼睛盯著自己剛剛換上的作戰靴,一字一頓地道:「現在開會,本次會議主題是,清君側,打土豪,分田地,種好田,打好仗。」
「清君側?」眾人頓時大眼瞪小眼,「頭兒,你不是要對自家兄弟下手吧?」
「什麼亂七八糟。」孟遙氣得一拍桌子,「清君側就是自相殘殺嗎,你們這幾天睡覺怎麼也不覺得脖子發涼呢?共和國堂堂的精銳空降突擊營,挪了一個地方,是不是都改性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居然可以在殺人不見血的土匪窩子里,一個個玩得樂不思蜀,一個個睡得踏踏實實。」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麼說,我們真的要開始行動了?」
「當然。」孟遙正色道:「經過這些天偵察排的調查摸底,我認為清除牛頭山寨及其周邊匪患的時機已經到來。一旦肅清這些匪患,我相信我營才算有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根據地和大後方,我營在這個時代的立足、發展直至最終完成歷史賦予我們的任務,也才有了最根本的物資和時空上的保證。而馬大鬍子、龍嘯天這兩股悍匪,就是當前卡在我們喉嚨里的兩根魚刺,他們一天不清除,我們一天就談不上立足二字。」
「那盼弟呢,他們怎麼辦?」陸濤冷靜地說道:「他們的情況雖然要特殊一些,也複雜一些,但歸根結底他們也還是土匪。情況彪子也跟我說過了,他們雖然沒對窮人動過手,可畢竟也搶劫過很多商旅。如果我們真的要開始根據地建設,這個問題的處理就很不能簡單一帶而過,畢竟我黨的政策擺在那裡。」
這一席話,說的大家一時之間啞口無言。畢竟,突擊營是實打實生在紅旗下長在紅旗下,而且個個都是受黨培養多年的指揮員。
「怎麼辦,」曹飛彪使勁撓著光溜溜的頭皮,嘴裡小聲嘟噥著,「總不能連他們一起一鍋端了吧?黨的政策,不也講究一個區別對待嗎?」
話音剛落,盼弟那特有的清脆而略帶沙啞的聲音突然在帳篷里響了起來:「我們是土匪,但我們從未殺過一個不該殺的人,搶過一個不該搶的奸商富紳。俺盼弟今天敢當著各位好漢的面發誓,你們盡可以到這方圓百里的鄉親那裡任意打聽,如果有一個人說俺牛頭寨不是,俺從此帶著俺的八百號人永遠不再出現在自己的家鄉境內。」
陸濤看了看一臉陰沉的的孟遙,連忙起身將盼弟迎到桌前,同時狠狠瞪了一眼警衛的諸葛盾。諸葛盾臉刷地一下白了,嘴張了張,就被師爺笑呵呵地拉走了。
「哦,盼弟頭領,你怎麼來了,請坐。」孟遙堆起笑招呼道。
盼弟哼一聲,別過臉。
這時,師爺孔學孟適時地插過來,沖著孟遙就是深深一揖:「實在抱歉得很孟遙頭領,擅闖之罪萬望海涵。我們寨主也是送禮心切,方才驚擾了貴方的軍機大事。不然,就是再借我們兩個膽子也不敢擅闖你們的議事廳的。」
「無妨,也不是什麼秘密了,」孟遙大度地揮揮手,疑惑地望著一臉奸笑的孔學孟問道,「您剛才說什麼,送禮?」
「正是,」孔學孟點點頭,卻忽然不說話了,眼睛轉而望著盼弟。
「哦,」孟遙反應過來,轉過頭笑眯眯地看著盼弟說道,「既然如此,就請盼弟頭領明示一二。」
盼弟鼻子又是一哼,若不是孔學孟偷偷扯了一下她,她估計還要給孟遙一個好臉色。孟遙搖搖頭,想了想,伸手就從鋪底下摸出兩罐鮮橙多,放在盼弟和孔學孟面前。「兩位是第一次來,理應出去迎接,只是沒想到兩位直接就來了。我這兒沒什麼招待的,就請喝點飲料吧。」
「喝就喝。」盼弟隨手操起飲料就往嘴邊送,送到一半才發現飲料罐上面一個孔都沒有。她疑惑地看看師爺,見師爺同樣也是一副表情。
孟遙微微一笑,連忙拉開飲料罐,示意一番,才又交到盼弟手上。接著又要師爺的那一罐,不料師爺卻慌慌張張將身姿一背,回手就將飲料袖到了懷裡。他一邊藏著掖著,一邊難為情地說道,「不勞大頭領好意了,小老兒已知訣竅,回去自己慢慢用。」
「也罷,」孟遙也不揭穿他,轉而打量著盼弟一臉驚詫的表情,「盼弟頭領,此物可否?」
盼弟伸出半個舌頭,想說話,卻又似乎找不到她所謂的那種感覺,只好使勁擺著頭,上下打量著飲料罐,臉上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咂摸了一會兒,她忽然也像師爺孔學孟一樣,四處踅摸著要將剩餘的半罐飲料裝起來,嘴裡說著:「莫見笑孟遙頭領,俺留點讓小花也嘗嘗,這東西太好喝了。」
孟遙一聽,心裡不覺一熱,急忙又拿出一罐交給盼弟。「你喝吧,我再給你一罐即可。」
盼弟頓時不好意思地看看大家,「你還有呀,那你怎麼不叫他們一起喝呢?」
孟遙一聽頓時頭大起來。這個傻丫頭,真是山裡的柴火妞。有時真是好心辦壞事呀。算了算了,這妞又哪會知道這是自家麗麗給自己專門準備的。在一幫如狼似虎的目光中,孟遙期期艾艾地又摸出一罐來,將它小心地放在周芳雨的面前,然後指天發誓地道,「就這一罐了,女士優先,所以只能周芳雨一個人有了。」
誰知,在一片幾乎可以殺人的目光中,周芳雨卻毫不領情,一伸手就將飲料給推了回來。「對不起,本人減肥,從不喝這些甜膩膩的玩意。」
「真是見色忘友。」
在一片討伐聲中,孔學孟也是輕聲一笑,起身一揖:「孟頭領,各位頭領,在下先行告退了,留盼弟慢慢商議。」
「請師爺不要誤會,」孟遙連忙解釋道,「我們這裡就是這樣的,官兵一致,沒有特別的貴賤之分,大家都跟兄弟姐妹一樣。」
孔學孟也連連擺手道:「非也非也,是小老兒的時間到了,那幫小娃娃們還等著在下回去叫他們念書哩。告退,告退。」
「哦——」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大家不由自主地都站了起來,紛紛看著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瘦小老兒。孟遙更是離開了座位,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拉住孔學孟的手問道,「您是說山寨居然還有學校?」
「師爺本來就是私塾的先生,」盼弟這時接過話頭答道,「後來馬大鬍子血洗了俺們幾個村子之後,就跟俺我們一起上了山,又在山上辦了私塾。」
原來是這樣。孟遙連忙抄起孔學孟的手說,「走吧,先生,我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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