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明月照紅塵（16）

  向暖今天有事來找高逸塵，順道提起傅明月，這才知道她受傷住院了。她就想過來看一眼，路上特地拐到某家有名的餐廳打包了一些飯菜和補湯。


  「現在感覺怎麼樣？是不是疼得厲害？」


  「沒，只是一點皮外傷，不要緊的，過兩天就出院了。」


  若是八年前，割破手指頭這種程度，傅明月恐怕都要嬌氣地叫起來。八年後，這點疼痛已經不被她放在眼裡了，因為她經歷過比這可怕千萬倍的疼痛。一夜之間家破人亡，那種心痛和絕望才叫蝕骨銷hun，讓人永生難忘，也讓人在嘗過它之後覺得別的苦痛都不算什麼。


  「別騙我了，我聽說肋骨都折了。」


  「沒那麼嚴重，只是輕微骨折而已，很快就好了。」傅明月真沒把這點傷當回事，只是鬱悶於才剛上班幾天就不得不因傷休假。這種感覺就好像一隻想要展翅高飛的鷹，意氣風發地展翅往上沖了沒幾下就發現自己受傷了，不得不找一根低矮的樹枝休養一樣，實在鬱悶極了。


  「總之你好好養著，有什麼需要就跟我說。對了，警察調查出什麼東西來了嗎？」


  對於警察局那邊的調查，傅明月其實不抱多少希望，但她又忍不住心生希望，畢竟打電話報警的人是高逸塵，那兩個警察顯然也認得他。警局就算是看碟下菜，高逸塵這隻碟子也夠大了。


  「暫時還沒有。」


  向暖和高逸塵還有事要去辦，所以沒待多久就一起走了，臨走前向暖承諾下次給她帶好吃的。


  傅明月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許久才慢慢地收回視線。


  警察來到CY公司找白素心談話，陸琛才知道傅明月受傷了。


  對於這件事，白素心毫不猶豫地矢口否認，看起來面不紅心不跳，坦蕩又無辜的樣子。


  警察也沒什麼明確的證據，自然不能拿她怎麼樣，只能請人家配合調查問幾句話。


  陸琛望著警察的背影，再看看身邊的白素心，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天晚上白素心三更半夜摸起來打電話的事情。同一天晚上……那通電話，會不會真的跟傅明月受傷有關係？


  白素心被陸琛看得心裡發毛，臉上卻露出無比委屈的表情，語氣更是委屈。「你幹嘛這麼看著我？你不會也懷疑這件事是我做的吧？陸琛，你……自從上次見到傅明月之後，你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你是不是對她舊情未了，如果——」


  「沒有的事。」陸琛矢口否認，然後轉身就走。


  白素心立馬追上去，抓住他的手。「真的沒有嗎？」


  「我說沒有就沒有，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陸琛眉頭皺起，語氣裡帶著些不耐。


  「我怎麼相信？我們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你卻一直不肯跟我結婚，你要我怎麼相信？陸琛，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你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


  白素心如今已經年過三十了，早該結婚生子了，可陸琛一直不提結婚的事情，她三番四次暗示，他也裝作聽不明白。


  嚴格來說，自從陸琛去了一次監獄探望傅明月之後，他就開始不對勁了。這麼多年，他們兩個人在外人看來恩恩愛愛的，夜裡也睡在同一張床上，可她總覺得兩個人的心越來越遠了。


  白素心突然想起前天夜裡陸琛說做噩夢夢到傅乘風的事情，難道他不是做噩夢，而是起了疑心嗎？可怎麼可能呢？八年來他都沒有過懷疑，怎麼會突然就懷疑了？難道是傅明月跟他說了什麼？可傅明月能知道什麼？如果她知道什麼，當初就做點什麼或者早什麼都告訴陸琛了。這八年來，陸琛雖然有點變了，但從來沒有真的去做過什麼調查，不像是有所懷疑的樣子……


  陸琛望著白素心精緻漂亮的臉，哪怕委屈地皺著五官都是漂亮的，掉眼淚的時候真的就像傳說中那樣梨花帶雨叫人心疼也叫人心動。可此時此刻，他心裡卻生出莫名的煩躁，怎麼安撫都下不去。


  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難道真的被我猜中了，你真的不愛我了？」白素心眼裡漸漸地冒出水汽，一副泫然欲泣的動人模樣。「你是不是喜歡上傅明月了？」


  陸琛抬手揉了揉眉心，心裡那股煩躁更甚了。「你胡思亂想什麼？我要是喜歡傅明月，當年就不會跟你在一起！」


  「那你為什麼最近對我這麼冷淡？」白素心緩緩地抬起手，擦眼淚都擦得風情萬種無比迷人。「陸琛，我承認我很愛你，但我也不是那麼不要臉的人。如果你真的不愛我了，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我不會死纏爛打的……」


  說著，她的眼淚越擦越多，就跟下雨似的，襯著她白嫩精緻的臉讓人一下子心就軟了。


  陸琛終於還是伸出手，將她撈到懷裡抱著。「沒有的事，你別胡思亂想。只是最近工作壓力可能真的太大了，我情緒有點不好，對不起。」


  白素心撲在他胸口，嗚嗚地哭了起來，邊哭還邊說些讓人心疼的話。「我真的好害怕。如果不是你跟傅家有仇，當年你肯定就跟傅明月在一起了。我只要一想到這個，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對不起，我不是存心想惹你心煩的。」


  陸琛跟她在一起這麼多年，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如今心愛的女人在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的，他就是有什麼想法也都歇菜了。


  「好了，別哭了，一會兒眼睛該腫了。我會心疼的。」


  白素心抬起臉來，輕輕吸著鼻子，將「楚楚可憐」四個字實打實地演繹了出來。


  陸琛捧住她的臉，大拇指從她眼底眼角劃過，拭去那一顆顆惹人憐愛的淚珠子。「等忙完這一陣，咱們就出去好好地度個假。就咱們兩個。」


  「不是咱們兩個，難不成你還想帶誰啊？」白素心立馬破涕為笑，她向來知道什麼叫見好就收。哭哭啼啼這種武器，一定要用得恰到好處，不能過了，否則會適得其反。


  陸琛親了她一口。「誰都不想帶，就帶著你這個嬌滴滴的大美人，見著人我就狠狠地炫耀一把，讓他們羨慕去。」


  白素心頓時露出如花笑靨，似夏日池中在微風輕拂里嬌羞搖曳的蓮花，無比惹眼。


  陸琛看著眼前人如此溫柔美麗的樣子，腦子裡卻突然跳出另一個性格張揚、熱情如陽光的人來，她總是高調地纏在他身邊，恨不能讓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歡他，她總是歡快地喊他的名字：陸琛，陸琛……


  「陸琛，你怎麼了？想什麼呢？」白素心偷偷地握了一下拳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最近陸琛總是很容易走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看起來心不在焉的樣子。


  陸琛一個激靈緩過神來，微微掀動嘴角。「沒、沒什麼。」


  白素心沒再追問，重新將臉貼在他胸膛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緩緩地眯起眼睛，遮住眼裡藏不住的恨意和戾氣。她狠狠地磨牙，在心底咬牙切齒地喊著那個名字。


  傅明月！

  傅明月在醫院的日子不那麼舒服，但也不至於太難過，因為向暖好心給她送來一台筆記本電腦，她就在網上看些自己想看的東西，時間也就過得很快了。


  一般女生都喜歡看電視劇或者綜藝節目，傅明月對這些不感興趣，一天到晚就看各種跟遊戲有關的東西，看到精彩的地方就兩眼發光甚至忍不住喝彩。


  陸琛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時候，傅明月正全神貫注地在看一個關於遊戲解說的視頻，完全沒注意到有人出現。


  其實，陸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雙腿，幾經猶豫還是出現在這裡，自己都覺得這簡直就是鬼迷了心竅。


  傅明月的一張臉被人打成豬頭，現在都還沒完全消腫消淤，但她對著電腦屏幕兩眼發光的樣子為她平添了幾分可愛。


  陸琛記得八年前也是這樣，只要是提到遊戲相關的東西，她就會無比激動甚至是瘋狂，一點都不像一個千金小姐，反倒像一個沉迷遊戲的毛頭小子。那樣的傅明月沒有一點女兒家的嫻靜優雅，但又有著一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光芒，工作室里好幾個人都喜歡她，眾星捧月一般圍著她轉。可她誰都不喜歡，偏偏喜歡對她一向冷淡的自己，沒事兒就「陸琛陸琛」地喊，跟只聒噪的麻雀似的。他經常會覺得很煩，對著她越發沒有好臉色，可她從不介意，有什麼好事第一個想到他。


  陸琛還記得，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我，但是沒關係，我喜歡你就好。而且，我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喜歡我的。


  直到她鋃鐺入獄，他去見她，她隔著玻璃窗大吼大叫，最後聲嘶力竭地喊道：陸琛，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我待你如珠如寶，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你，你卻喜歡一個白蓮花，你一定會後悔的！

  後來，他無數次想那句「我待你如珠如寶」的時候，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他從小父母雙亡，看盡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這麼多年來待他如珠如寶的也就這麼一個人了，結果……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翻出自己跟傅家之間的血海深仇，告訴自己沒有做錯，這是他們應得的下場。可是每當想起傅明月，他的心情還是會變得無比糾結，剪不斷理還亂。


  「咦？」傅明月終於意識到病房門口多了個人影，疑惑地抬頭望去，看清對方是誰后，一張臉立馬沉了下來。「你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