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自然種和非自然種
夜博少將對於戚少言的來訪表示萬分歡迎。
戚少言也沒打擾他，說夜海帶著他去傷病區就可以。
夜博正好手頭有事，看戚少言是真不在意，就叮囑夜海好好保護這位小神醫，對戚少言行了個軍禮後去忙自己的事了。
傷病區弄得很漂亮，一棟棟或大或小的木屋散布在一個有著小樹林、小瀑布、溪流和湖泊的大型花園中。木屋和木屋之間有足夠急救車輛通過的道路相連，路邊木椅隨處可見。伴隨著湍湍水聲，婉轉的鳥啼不斷，整個區域一進來，就讓人產生身心放鬆之感。
夜海告訴戚少言：「這是六星軍的第一軍醫也是目前最厲害的治療大師原鄉所建議，他說大災變前的醫療環境雖然方便乾淨，但也會給病人冷冰冰之感，讓病人和治療者都待得不舒服。搞成這樣，想死的人也會不想死了。」
戚少言笑，他對這個不懂，不好置評，但這裡的環境很好是真的。
夜海又聳肩道：「但我哥說，也就是現在人越來越少才能這樣搞。大災變以前，聽說馬路上人多得都要擦著肩膀，一座城市能住上幾千萬人口，那時候房子全都要壘起來蓋。可現在我們這麼大的獸城，據說整體面積並不比大災變前的都城少，但總人口卻不到百萬。整個人類的人口，不到一億。因為人類生育率低下，這個數量聽說還在逐年減少。
當年我親生母親就是因為覺得有個孩子太不容易，覺得不應該弄死我，才把我生下來。生完，她又後悔了，覺得自己不適合養孩子，就把我丟給了我爸，也幸虧我媽肚量大又喜歡小孩，把我也當親生的一樣養育長大。」
夜海提到夜夫人，眼圈就有點發紅，當年他得知夜夫人不是自己親母時，他受到的打擊特別大，因為夜夫人對他真的和對親生的沒什麼區別，至少他一點都沒有感受到區別，就因為不相信才無法接受。結果夜夫人因為尋找他被人偷襲重傷，如果夜夫人不治，他就算不去尋死，這輩子恐怕也無法再振作起來。
夜海真真實實打心眼裡感激戚少言，對方不但救了他媽媽也救了他，更挽回了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
戚少言看他情緒有些激動，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
夜海有點不好意思，穩定了下情緒，轉換話題道：「你知道嗎，就因為人口太少，生育率又在降低，各族上層害怕人類還沒有等到自然修復就完蛋大吉，現正在到處尋找大災變前保存下來的精子卵子庫。」
戚少言抬頭：「大災變前的人類精子卵子庫？」
夜海點頭，「對。前幾年，有人考古發掘出一堆重要文件，其中就提到了為大災變而準備的火種計劃。當時雖說災難發生得太突然、太猛烈，但歷史課老師說當時的人類高層都懂得未雨綢繆，很多國家都在深山山腹或地底深處，甚至深海穩定區，建立了基因庫存。但是那份文獻上提到的火種庫要麼已經毀了，要麼地址不詳，有地址的也位於黑霧中心區。可以說，各族高層為什麼那麼想要進入黑霧區，就是為了那個可能放有大量原生人類的精子卵子庫。」
「可大災變前的人類能適應現在的環境嗎？不是說現在的空氣成分對大災變前的人類來說就是毒氣？」
「我不知道，也許各族高層弄出小孩來以後，打算把他們放在隔離環境，然後一點點適應？」
戚少言目光透出不適合他年齡的深沉：「或者是做實驗，讓現在的非自然種和大災變前的原生人類進行結合，看會不會優化基因。」
「有這個可能。」夜海聳肩，「不過這事離我們太遙遠。黑霧感染的問題不解決，這事就難以進行。那種庫存中心都是深埋在地下和山腹中，想要尋找得花時間搜索，找到了還要愁怎麼進去。就算真的找到進去了，有沒有大家想要的原生人類精子卵子還不知道，就算有，有沒有損壞也不知道。可能忙到最後就是一場空。但是世界各族都在忙這事，我們這邊也不能落後。」
戚少言忍不住道：「難道大家就沒有想過善待自然種？據我所知，和自然種結合有八成可能生出同樣是自然種的孩子。只要善待自然種，慢慢的，一代代結合，人類就會自己復原不是嗎？」
「可是自然種太少了呀。」夜海表示這點是最大缺憾，「各族高層也弄出了不少優待自然種的政策，可自然種不知怎麼回事，就是躲著不出來。」
「那是因為迫害比保護更多。」戚少言握拳。
夜海轉頭看少年，「你好像很同情自然種？」
戚少言盡量穩住自己的表情，笑了下，「以前接觸過，加上蔣家的事……讓我一時感觸頗深。」
夜海上下打量他，「其實我曾懷疑過你是不是自然種，你身形和年齡對比不太像自然種。」
戚少言心臟猛地一跳，但他越緊張越是平靜自然，聞言就笑了起來：「我也希望我是自然種，學校對自然種入學可是有各種優惠條款。光是學雜費、住宿費全免，還能每月發生活費這點，就足夠吸引我了。」
「你可是神醫，那點能量幣對你來說算什麼。」夜海好笑，隨口道：「其實自然種之所以受到的迫害比保護多，大概是因為非自然種心裡不爽吧。一個殘缺的人站在一個完整的人面前，十個有八個會忍不住想為什麼我會殘缺、為什麼他就比我優秀完整，就因為他會投胎嗎？以前就有人罵我運氣好，說我沒有投胎到我媽的肚子里卻仍舊能被我媽當親兒子一樣養著。」
夜海自嘲一笑。
戚少言想，不是夜夫人親生子一事對夜海的影響看來真的很重。
夜海忽然摟住戚少言的肩膀，貼近他，小聲說道：「同為非自然種，我跟你說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在大約百年前，有一種說法非常盛行，據說自然種才是真正的進化方向，非自然種全都會被淘汰，未來自然種會統治非自然種。然後當時就出現了一個很厲害的自然種，那個自然種認為非自然種都是不應該出現的殘缺，只承認自然種是人類，把非自然種劃分為奴隸。自然種過起了貴族一樣的生活，非自然種只能接受壓迫。」
戚少言：「……後面是不是有很厲害的非自然種帶領非自然種起義，推翻了那個自然種的統治，然後反過來打壓自然種？」
「你說的一點沒錯，大致就是這個發展。」夜海點頭笑。
戚少言無語：「我聽過的傳說跟這個完全不一樣。我聽說自然種一直受到追捕，被抓到就會成為奴隸，兩百多年一直都是如此。」
「誰知道真相是哪種呢。反正不管是哪種，現在自然種那麼少，坐在各族高位上的人絕大多數都是非自然種，如果你是他們，你會再捧一個註定未來會實際壓在自己頭頂上的真皇族嗎？」
戚少言慢慢搖頭，說道：「如果是我，我會想憑什麼自然種要天生就壓我一頭，既然存在，那就有理，誰說非自然種就不能自然進化？甚至更偏激點，也許我會想，是不是就因為有了自然種，非自然種才無法進化。就像某些只有雄性或雌性的物種，當可交配對象全部消失，它們內部自然而然會再進化出至少一隻不同性別的。如此一來，也許會有人想要把自然種全部殺了，逼迫非自然種進行進化。」
「分析得好！」鼓掌聲從兩少年身後傳來。
兩人一起回頭，看到一名身穿軍裝的英俊男子。
男子身高約有一米九，剪著很精神的短髮，鼻尖有點微勾，眼睛微微下陷，褐發褐眼。
「小傢伙的分析很有道理啊，把咱們非自然種的人心揣摩得很透。」來人微笑道。
戚少言：「不，我想說的是，就算整個族群都陷入危機，變化也是從少數開始。如果真有瘋子想要通過殺光自然種的方式，來逼迫非自然種自己進化，那就是一個大傻冒。因為他只是在重複讓自然種出現的過程，還把已經生出的希望扼殺。」
來人微笑加深。
「別叔！」夜海對來人行了個抱拳禮。
別叔對夜海點點頭，目光再次落到戚少言身上，「小友，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戚少言看夜海對來人十分尊敬，當下也行了個抱拳禮道：「我叫戚少言，別叔您好。」
戚少言故意沒說自己的年齡，他不想說很容易戳破的謊言，也不想讓對方從他的年齡和體形對比后產生什麼想法。
「你姓戚啊，我原先有個老朋友也姓戚，說不定你認識他，他也是第一軍校的學生，不過畢業很多年了，學的是考古系，當初那個火種計劃就是他帶領的戰隊挖掘出來，當時有很多組織都開出高價招募他，可惜他畢業沒多久人就不見了。」別叔一臉回憶地說。
戚少言心臟跳動加快。這麼多符合的條件，這位別叔說的很可能就是他父親。
「那位戚……」
「小海，少言，你們在這裡，我找你們半天！我有個戰友發急病了，他是被病變變異鼠咬傷的人之一，前面他的情況都很安定，剛才突然發作，跟瘋了一樣攻擊別人，現在好不容易才壓制下來。少言，麻煩你，請跟我去看看。」夜博跑過來，眼中帶著一絲焦急。
「好，那我們趕緊過去。」戚少言一聽有人發急病，又正好是病變變異鼠有關，也顧不得跟那位別叔詢問他父親過去的事情，反過來催促夜博。
夜博對別叔行了個軍禮，迅速帶兩小離去。
夜海在心中打了個突，他哥那間辦公室的窗戶正對著這邊醫療區的花園，以他哥的視力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們。而且他們和他哥分開的時候，他哥明明很忙，他們和夜博分開也不久，可剛才他哥卻說找他們半天。最重要的是，他哥說很急，卻沒有聯通他的聯絡器。
夜海忍不住回頭，沒想到竟正好和那位別叔的目光對上。
別叔竟然一直在看著他們？
高大修長的男人對著回頭看他的夜海微微一笑。
夜海卻打了個冷顫，勉強回以微笑，又趕緊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