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殘廢種
大湖村是個看起來很安寧的村落,生活著一千多口人。
村中有學堂,有護衛隊,有交易商隊,所有小孩在出生一個月左右就需要接受第一次檢測。
檢測孩子們有沒有天生就覺醒符紋能力。
能天生就覺醒符紋能力的,被稱為天才,會成為村中重點培養對象,據說村中還會全力承擔該孩童的教育和生活費用,更有專門的教導者對其進行針對性教導。
但是能生下來就覺醒符紋能力的畢竟是極少數,大多數村中孩童都是到五歲左右再激發一次,這個被稱為第二階段測試。
這個時候覺醒的孩子,會根據他們的符紋完整度來判斷他們的天賦。
如果第二階段還沒有覺醒的孩子,以後再覺醒的可能性不說完全沒有,但極度稀少,而且就算覺醒了,能力也會十分微弱。
大湖村不知是不是水土比較好,生出來的孩子十個中至少有兩個可以在五歲以前覺醒符紋能力,剩下的八個也大多身體強壯,沒有符紋能力也能習武和依靠第二形態做純武力戰士。
可萬事都有例外,戚家兩口在七年前生下一個男孩,這個孩子生下來身體就很差,三天兩頭生病,頭兩年差點沒能熬過去,不知費了戚爸戚媽媽多少心血才把這孩子養活。
這個孩子就是戚少言。
戚少言到了七歲還沒覺醒,更糟糕的是,他還是沒有第二形態的殘廢種。也就是他只能維持純人類的單一形態,而沒有符紋能力的純人類形態通常也代表著弱者兩字。
更更糟糕的是,小孩的身體素質太差,導致他的習武效果也幾同於無。
別的小孩七歲就能當半個大人用,而戚少言卻連一趟最基礎的長生拳都打不完。
「等你們滿十五歲可以離村后,表現出色的人可以得到進入獸城學習的機會。獸城機遇無限,能否抓住,全部靠你們自己。村裡可以做的就是幫你們打基礎。」
教導孩子們的長老頓了頓,「沒有覺醒符紋能力,戰鬥力也不強大的人也不用灰心喪氣,世間可以走的路很多,沒有符紋能力、肉身不強大,並不代表就沒有戰鬥力,比如村中的草藥師羅阿姆,誰敢惹她?」
孩子們發出鬨笑聲。
戚少言盤坐在比他大了兩圈的石天賜身邊,琢磨著自己被羅阿姆收為學徒的可能性。可是想做草藥師學徒的人太多,不止是他們這一批小孩,還有更大的孩子,包括成年人都想進入這行。
可羅阿姆不喜歡帶學徒,在村中長老強烈要求下,才答應一年選一個。但她出的考核非常嚴厲,且絲毫不講人情,據說連續好幾年都沒人能成為她的正式學徒。
不過羅阿姆也有給孩子們上課,課上會教一些基礎和常用的藥草學和醫術,她的考核題大多就是從她的教學範圍里抽。
戚少言每次上羅阿姆的課都很認真,但他仍舊沒有把握,班裡跟他一樣認真學習的不少。他唯一比別人優秀的是,他的記憶力比較好,而且他一旦接觸過某種草藥,下次再看到,他一定會認出來,並能記住它的所有特點、藥性和用法。
明天就是羅阿姆的學徒考核日,這讓小孩有點緊張。他為這一天準備了很久,偏偏他父母跟著交易隊出門還沒回來,這讓他心裡更沒底。
旁邊的石天賜似乎感受到他的不安,頭也不轉地抬手揉了揉他的軟毛。
「哼!」旁邊有小孩發出冷哼,很是不爽地乜了眼戚少言。
石天賜在村裡非常有人氣,出生即覺醒的天才,符紋能力強大,第二形態強大,戰鬥力強大,比他大四五歲的孩子都打不過他,真正是同齡人眼中的孩子王。
可這孩子不知是性格問題,還是對收小弟沒興趣,除了戚少言,他幾乎都不怎麼和村中小孩親近。
而其他小孩不認為是石天賜不願意接近他們,只認定是戰五渣軟腳蝦的戚少言纏住石天賜,不讓天賜老大跟他們一起玩。
偏偏戚少言又那麼弱,什麼本事都沒有,而人大多都喜歡欺負弱者,尤其分辨力和善惡認知還比較微弱的孩子們。
戚少言經常被村中小孩欺負,但他極少跟家裡人和石天賜說,不是他懦弱,而是他把帳一筆筆記下,等待以後自己有了能力后親手報復回來。
他一定會變得強大!戚少言對自己充滿謎之自信,哪怕他現在很弱。
幾個小孩暗中使眼色。明天就是羅阿姆收學徒的考核日,課堂上嚴厲的羅阿姆竟然多次開口表揚了這個戰五渣,這讓小孩們生起了同仇敵愾之心,他們考不上,憑什麼讓這個殘廢種軟腳蝦考上?
四長老的課結束后,就是武技課,這種課程向來和戚少言無緣。
因為他多次在課上受傷,教導者都不太願意讓他來上自己的課。
小小的戚少言也知道自己去了只會討人嫌,轉身就朝村中大湖邊走,他想去找羅阿姆,幫她處理草藥,而不好說話的羅阿姆從沒有拒絕過他的主動幫忙,還會指點他怎麼處理草藥。
戚少言沒有注意到,他的身後跟上了五六個孩子。
天色很暗,看樣子要下大雨。
一幫小鬼塞住戚少言的嘴巴扛著他嗨喲嗨喲地往他們的秘密基地進發。
那是和村后樹林相接的山腳,據說翻過這座山,後面就是大湖村的墓地,那裡是村中禁區,非將死者不可進入,小孩子更是不允許靠近一步。
有那大膽的想要到後山探險,但大多還沒有接近後山就已經迷失在山林中,運氣好會被巡邏者帶回,運氣不好就此消失也有可能。
「到了!」
幾個小鬼把戚少言放到地上,兩個抓著他的手,一個按著他的腦袋讓他往下看。
戚少言看到了一個很深的坑,至少能豎著裝進三四個他。
「今天我們要給你上一課。我爸爸說弱者沒有存活的權力。」最大的一個孩子模仿他父母的傲然,說著他自己可能都不懂的話。
他爸要是聽到他兒子這麼理解他的話,非把他屁股打腫不可,斷章取義可要不得。
「戚少言,我們是為你好,你太弱了,你得變得強一點。先學會怎麼在困境生存吧!」另一個小孩模仿教導他們生存常識的村衛說。
「還有,你不要再像跟屁蟲一樣跟著天賜老大了,天賜老大為了你都不跟我們玩了!」一個小孩滿臉妒忌,氣哼哼地踢了他一腳。
「你說,你以後還會繼續跟著天賜老大嗎?」帶頭的小鬼掏出戚少言嘴裡的布團,問他。
戚少言舔了舔嘴唇,搖頭。他老爸老媽跟他說了很多遍,好漢不吃眼前虧,該裝狗熊就要裝狗熊。
戚少言見過狗熊,很強大。
「你發誓。」妒忌滿臉的小孩逼迫他。
戚少言根本不懂誓言,就跟這些小孩一樣,所以他沒有任何心理壓力地張口就道:「我發誓。」
「好了,他發誓了,以後他不會再跟著天賜老大了。」小鬼們哄鬧開,一個個都特別開心。
戚少言很肯定地想,讓石頭知道你們欺負我,他肯定會把你們揍死!
帶頭的小鬼下命令:「最後一步,把他扔下去,得讓他知道我們的厲害!」當然最主要的是讓他無法參加羅阿姆的考核。
「對對對,把他扔下去!」
幾個小鬼齊心合力,用力要把戚少言推進坑裡。
「石頭!」
幾個小鬼嚇了一跳,下意識往身後看,戚少言趁此機會用力掙脫,小小的身體跟個兔子一樣躥出老遠。
「好啊!敢騙我們!快追!」幾個小鬼見上當,氣得一起撒腿追他。
戚少言微慌張,一頭鑽進山腳的林子里,不看路的就拚命狂奔。
樹林里地形複雜,幾個小鬼追著追著怕迷路不敢再追下去,只在後面大聲喊著恐嚇他。
戚少言不知道幾個小鬼已經停下,仍舊不停奔跑。
噗通!腳下踩空。
戚少言「啊」的大叫,摔進了一個將近五米的深坑裡,半天爬不起來。他們村落附近像這樣的坑不少,大人們說他們這裡是岩溶地貌。
小小的戚少言忍住渾身疼痛爬起來,他掉下來時左半身先著地,左胳膊和左肩都疼得不得了。
幸運的是這個坑底的落葉層很厚,也沒什麼碎石和特別粗硬的樹枝,小孩骨頭沒摔斷。
「少言——!」隱約的喊聲從遠方傳來。
戚少言在坑裡面沒聽到。
但林子里的孩子聽到了,不知誰喊了一聲:「壞了!石天賜找過來了!」
小孩們一鬨而散。
小孩子的惡作劇總是很可怕,他們不知道輕重,見戚少言跑掉竟就不再管他,同時怕石天賜和大人們揍他們,回去后也沒把戚少言跑入村后迷境樹林深處的事告訴任何人。
戚少言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等稍微恢復,他就扯開喉嚨大聲求救,可也許石頭沒有找到這邊來,或者那些小孩把他引到其他地方,他的叫聲並沒有任何人回應。
戚少言用手摳了摳土壁,他在想能不能挖幾個小坑徒手爬上去。
可惜才七歲的他的手指太嬌嫩,而土層對他而言又過於堅硬。
要是下雨就遭了,小小的戚少言想。
禍不單行,老天爺經不起念叨,這不小孩才想著會不會下雨,大雨就「嘩啦嘩啦」地傾盆而下。
戚少言沒多一會兒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戚少言現在最擔心一件事,就是坑內積水。他雖然年齡小,但他的求生常識並不差,他那對經常在外行走的父母非常擔心他的安危,只要回來就會教他很多生存知識。
小孩又摳了摳土壁,指望雨水能把土層澆軟一點,卻只摳下一點青苔。
戚少言挑揀了一根樹枝開始挖掘土壁,挖一會兒就甩甩手。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寒冷侵襲小孩全身。
戚少言手也挖得酸痛難忍,可土壁才只給他挖出一個拳頭大的小眼。
戚少言抬腳踩進去試了試,他的腳丫小,正好夠用。
對了,他好像忘了什麼事情?
小孩低頭向下看,啊,是積水!
奇怪,為什麼坑裡沒有積水?
小孩子的心思容易分散,戚少言腦中有了這個念頭后就心癢難熬想要知道原因,正好他也挖得手酸想要歇一歇。
戚少言蹲到地上,用樹枝撥開樹葉到處戳地面,他懷疑坑底有某個他看不見的洞穴,讓雨水全部流了下去。
噗哧。
樹枝沒入土層。
真的有洞!
小孩眼睛一亮,繼續用樹枝來回戳捅。
小孩戳得興起,沒有注意到他的身後、位於屁股下方,落葉層微微拱起,又平復。
戚少言戳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身體往土壁上一靠。
咕咚!誰會想到自己屁股下面的土層只是浮土,小孩一個倒栽蔥,頭朝下滑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中。
砰!戚少言的腦袋撞在了什麼上面,血從他的頭部流出,小孩緊閉雙眼不知死活。
就在這沒有人看見的絕對黑暗中,小孩周身忽然亮起了一圈刺眼的白色光暈,光暈里浮現出一個深黑色暗沉無光的符紋,且符紋極為清晰深刻,但不到一會兒,那個深黑色符紋就褪色般變成白色亮光符紋,原本清晰的符紋也開始變得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