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事檔案
霍紫虛看著任無當的人事安排名單：「你把這麼多人都寫上，是啥意思？」
任無當道：「我寫了需要幾個，名單是我覺得合適的人選，給我哪個都可以。」
霍紫虛咬牙：「我十二個弟子都上名單了？」
任無當道：「你師弟幾百個弟子都上名單了。」
霍紫虛憤怒：「他那是百分之一，我這是百分之百！」
任無當莞爾一笑：「師伯的弟子收得精緻能幹，是我的錯？」
然後認真地：「師父和大師伯的親隨大弟子也都在上面，倒不是我想坑哪位長輩，我只是覺得，不寫上，豈非侮辱人家不學無術？雖然很有幾個真的不學無術。」
霍紫虛這一鼻子灰，他深深懷疑，那幾個不學無術的可能就是指他弟子。
李耳看霍紫虛一眼：「全用妖怪，你放心嗎？」
霍紫虛沉默一會兒，看著任無當：「到時，我們會帶個人質。」
任無當問：「你覺得我師父份量不夠嗎？」
霍紫虛看了洪開元一眼，洪開元只是靜靜看著任無當，我有說要走嗎？你要我走嗎？你根本沒考慮挽留我？
那雙清澈年輕的眼睛，有一種被刺了一刀的傷痛與虛弱表情。
他慢慢垂下眼睛，嘴角微彎，掛一個淺淺的微笑，默默無言。
霍紫虛沉默一會兒：「我們帶朱厭走。」
任無當輕聲：「那就為難了。我師父同你們走，是回家。朱厭同你們走，是永生囚禁，我向我兄弟保證過，要麼給他自由，要麼給他解脫。你們帶著他真的是一種保證嗎？」
霍紫虛咬牙：「那麼，孔宣。」
任無當沉默一會兒：「師伯好好考慮一下。我已經先行表達了信任了，願意把我兄弟性命交到你手裡處置，我也希望，師伯信任我。如果我真是那種忘恩復義的人，什麼人也阻止不了我復仇的，我對你們的感激之情，你應當也是知道的。」
霍紫虛沉默了。
任無當的感恩好象也不是假的，真不象假的啊……
長嘆一聲，就象一條狗，你打它一棍子，它負傷而逃，你叫它過來，它還是聽話過來舔你的手。
倒是我們心生恐懼，打了好幾次了，這狗記仇沒？下一次是舔我手，還是咬我一口？
洪開元淡淡地：「你們不能留在地球上，所有妖。我們也帶不走所有妖。所以，我們會在這個星系尋找最近的你們可以生存的星球。朱雀白虎，留給你們。」
霍紫虛與李耳同時：「什麼？」
洪開元笑笑：「是的，他們還可以回來，不過，建設自己的家園不是更好嗎？無當對人類也有感情，我想她不會放任妖族肆虐。這樣，對人類也好，如果人類真的是我們的祖先，無當在，他們的未來更有保證。答應我，你會守護人類。」
任無當沉默一會兒：「我聽師父的。」良久：「我等師父回來找我。」
洪開元再次微彎嘴角，良久，終於輕聲：「我身不由已。」
任無當道：「那麼，師父等我去找你。」
洪開元笑出了眼淚：「你真狂妄，你打算靠你們這幾千個妖怪追趕我們天文數字的群體智慧嗎？唉，無當，指數級別的差異，不是努力能達到的。」
任無當輕聲：「等著我。」
洪開元沉默一會兒，點點頭：「我會記著。」忽然間內心酸楚，何必還留一絲希望呢？你在未知的多維時空尋找我，比大海里找一根針還難。一經別離就是永恆，你真不明白？
霍紫虛與李耳默默望天，看這兩隻深情款款的樣子，應該不是假的，這應該是最可靠的保證吧？特么，至少任無當不會把我們發射到半空放個禮花吧。
所以，你想讓一個人忠誠可信，最好的辦法當然還是對他好，而不是把他親朋好友關起來當人質。人最愛的還不是自己嗎？有幾個真會為好兄弟放棄理想啊。放棄生命的有，放棄理想的好象沒有。
話說，如果他們真的不相信任無當，也不會讓任無當替他們做這麼重要的事，連這個念頭都不會起。
至於他們的信任的源頭，當然是洪開元的信任，千年以前就種下的根植內心深處的信任。即使情勢改變，衝突不斷，他們不斷更新對任無當的疑懼，也改變不了洪開元的信任，三位一體就是這樣麻煩，其中一位有執念時，另外兩位必受影響。
霍紫虛嘆口氣：「開元這主意挺奇特。下次提出前知會一聲，給我們個考慮時間就更好了。我一時間，也想不周全，暫時沒什麼反對意見。想起來什麼，我再提。雖然我覺得留下一個艦也夠了吧……這是細節，再說吧。」
李耳道：「大致是這個意向，細節再談。也要看我們最終維修結果，到時如果動力不足，或者寄居星球太遠，我們再調整計劃。但是給多給少，僅以維持你們存活為目標，以後的發展，靠你們自己。困難多點，不一定是壞事。」
任無當緩緩點頭：「是，如無壓力，我亦不是今日的我。」
李耳看一眼任無當，然後頗為不滿地看看兩位師弟，一種看看別人家孩子的感覺油然而生：不放棄不報怨，默默苦幹。看看你們兩個，少壯的你們不努力，做為老大的我，只能徒悲傷了。
雙方都覺得，對方似乎是有誠意的。
當然洪開元居功甚偉，然而最悲傷的似乎就是洪開元。
霍紫虛看看名單，喃喃：「妖怪們似乎有相關工作經驗。」
李耳看他一眼：「不工作，確實永遠都不會有經驗。」
霍紫虛忍不住擦擦汗，過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把十二使徒的拒絕保存元神申請發給李耳。
李耳頓時大吃一驚：「這是為什麼？」
霍紫虛望了一會兒天：「神荼的事，嚇到他們了。」
李耳氣了個半死：「一天工作十二小時的要求真的很高嗎？」
霍紫虛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然而，他們確實有權拒絕。你我如果強制他們工作，確實違法，我們早晚是要回到文明社會的，不能在蠻荒地混一輩子，到時接到一堆起訴，恐怕就只能天涯流亡了。如果那樣，就不如呆在這兒不回去了。」
李耳有一大堆MMP要講，可是這問題他解決不了，工會的力量是強大的，人家都寧死不工作了，你還有什麼辦法。
李耳緩緩道：「那麼，其實最好的辦法，還是開元手下那幾個……」
霍紫虛頓時精神了：「斗君同無當不睦，他們一起工作，互相還能有個監督。」
李耳再看霍紫虛一眼：「斗君不如任無當可靠。」
霍紫虛弱弱地：「她也鬥不過任無當。」
李耳道：「然而任無當不會跟我們走，一旦艦隊只余斗君，你明白，她謀求的是艦長之位。張堅人是很好，個性卻柔弱，根本挾制不了斗君。」
霍紫虛沉默一會兒，輕聲：「除非，斗君只余元神。」
李耳一愣：「她不可能同意。」
霍紫虛輕聲：「我們要殺了她，需要她同意嗎？」
哪個受害人同意去死了？
李耳半晌：「開元會同意嗎？」
霍紫虛道：「斗君同開元還差一層，只要多寶任無當沒事，其他人他也不好提太多。兩個艦都送給任無當了，他還好意思反對我們？況且這也同他安危相關，你覺得他不擔心斗君嗎？沒有妖怪們鎮著，他也壓不服斗君的。其實不管斗君參不參與重建工作，讓她上艦就多了很大的變數，弄死她才最安全。這事你我心知，斗君現在還專心人間爭權奪利的事，讓她牽扯更深，藉機除掉就是。到時，她死於原始人類戰爭，與我們何干？」
李耳猶豫：「你手下十二人就沒有能拿得出的嗎？」
霍紫虛半晌：「現在日常維護也得有人啊，他們真一怒罷工了，難道艦隊維護也讓妖怪做嗎？」
李耳氣得：「你弟子沒空，你就親自複核吧。」
霍紫虛仰天長嘆：「哥哥啊，日常工作我做得最多，我……你這樣說我，我就冤枉了。」
李耳轉念一想，這倒是真的，他研究他的，洪開元專門創意性工作，日常兩位都不愛乾的，都是霍紫虛在干，這也不能太報怨師弟，人事工作畢竟是厭惡性工作，玩得再好也是左右為難的事。霍紫虛真要不幹了，才真真正正一切都亂套了。
開元見兩位哥哥眉目傳情，心知這兩位又私下交流，算計他呢。
可憐他現在心思都在「別後經年，縱萬種風情又與誰說」上，實在無心同兩位哥哥打擂台，他也知道兩位哥哥不會害他太慘，就算害他，還有任無當提點著。如果大家合夥一起坑他，他就跳坑唄。
這事他也干多了，哥哥們挖坑給他，他就跳進去，兩位哥哥還得哭著喊著求他快爬出來。
果然，任無當已經發來消息：「我感覺你兩個師兄，憋著勁琢磨坑你弟子呢。」
洪開元看一眼名單：「那十二個人不肯幹活，師兄估計是沒轍，真弄死，可能也捨不得。」
任無當嘴角微微一牽：「先弄死，我看他們哪個真成了元神還非要去死，他們的救生艙不保存大腦，我們幫他們切下來冷凍。」
洪開元微嘆一聲：「你整神荼，神荼還有朋友，不敢死扛。這些人，就躺下挺屍了，你能如何？」
任無當想了想：「是你們回去之後，沒法處理吧？」
洪開元點點頭。
任無當咬牙：「你們這種工作態度，理應都餓死在異星上！」
洪開元悠悠地：「你以為沒餓死過嗎，就有死不改節，餓死在原始星球上的，象我這種努力求生的，回去怕被目為沒道德沒底線的卑鄙小人。」
任無當默默不語了。
咱們以為集體主義，犧牲小我成全大我才是高尚。
人家覺得尊重個人權利，隨遇而安，該死就死，死也不加班才叫高尚。
價值導向不一樣，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