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挑釁
晨光終於體力不支睡去了。
呂尚看看珷,珷回應以平靜沉默。
呂尚輕聲:「軍隊交給南宮了。你留在這裡……」王儲遠離政權中心,是不詳之兆。
珷輕聲:「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忍不住一笑。
呂尚忽然間被點醒:「閎夭與鬻熊還在豐城。」眼看著兩公已死,武庚即將成為王儲,我們殺了崇妃的爹,看看和平還能維持不。和平維持不了,你還同我斗不?
珷輕聲:「父親明言不可實踐諾言。」
呂尚看著他:「你願意等他的選擇?」
珷慢慢垂下眼睛,晨光似乎暗示,他願意接受即成事實。然而,他願意等待晨光的決定嗎?珷很明白,南宮是他父親的忠臣,左右有兩個異母兄弟,下面有忠於父親的大將,他基本是被架空。如果人家真選了他,肯定不會給他這麼多掣肘。
然而,他需要父親的舊臣支持他,他不能完全依賴呂尚,否則,一旦成事,他就只能是呂尚的傀儡。如果一定要做傀儡,父親不是比外人可信多了?
呂尚見珷猶疑不決,心中厭煩,這些凡間的人腦子裡倒底有些什麼東西啊?告訴他們神已經選定他們,他們一副不想配合的樣子,是什麼意思?
那晨光也罷了,道理一通一通的,我至少知道他怎麼想的。這個珷簡直是一錐子扎不出一個屁來,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事實是,呂尚自恃是神在地上的使者,其實不太認真考慮凡人的小心思,他也不介意你怕他,你就應該怕他,他就覺得你們怕得還不夠,應該全聽我的才對啊。
既然珷不開口,他就自己決定了:「我派人去見豐尹,向他要求歸還閎夭與鬻熊,如果他要求依計行事,這樣的好機會不能放過。長遠地看,殺掉崇侯,崇國在大帝那裡就沒有原來的影響力,關係也不會再那樣密切,對我們絕對是有好處的事。鋒刃一向傲慢固執,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改變他的即定戰略。不會有任何問題。」
珷一聽,半神已經不徵求他的意思了,他暫時沒實力沒膽量同半神叫板,柔順是臣與妾的美德,立刻低頭:「晚輩年輕,遇到這樣大事,心中全無主意,全靠太公處置。」
呂尚這才表示滿意,雖然珷個性肉肉的,好在聽話,當橡皮章用時還算好使。
其實豐仲虎那邊也是一樣輾轉反側,驚疑不定。
他是崇侯虎的弟弟,不過頂著國姓的只能是他哥哥那一支。長子是諸侯,次子是封國之臣,他被派到豐城守邊關,是他哥哥信任他,還是希望他在危險地帶遇到危險,這事不好說,人心隔肚皮,心事無人知。他自己是挺不喜歡這個位置這個職務的,真信任的話,留他在身邊統領軍政不好嗎?侯爺把親兄弟留在身邊做首席大臣也是常事。鋒刃最初也是把自己親叔叔趕走,讓親哥做太師的,倆人政見不合,互懟幾次,鋒刃忍無可忍才換了人。豐仲虎覺得我從來沒逆過你的鱗,你把我扔邊城是啥個意思?希望我死快點乎?崇侯的母親,只要想起來就哭一場,大兒子是培養做國王用的,小兒子是用來痛的,就這麼一個心肝肉,你居然讓我們母子常年不得相見?
母子倆沒事一討論就恨恨地覺得老大太狠心了,一定是見不得媽媽對小兒子好,成心的。老太太就忍不住念叨,要是我小兒子當侯爺就好了。
豐仲虎隱約就有點動了心思。
珷一言驚破夢中人,好機會啊!豐仲虎生命中的好機會不多,他忍不住立刻就抓住了。
所以,歧山使者到了豐城,腦袋就被砍下來了。
手下帶回一封血淋淋的信。
呂尚氣乎乎地看著著那封信:「這是什麼意思?」
珷拿過來細看,信,是他們寫的信,豐仲虎只是在上面用血畫了半個圈,什麼意思?圈畫在「還」字上,那是呂尚要求將歧山大臣送還。
珷輕聲:「還」唔,我知道,那是說他的玉環,要求我履約。
呂尚問:「什麼?」沒聽清。
珷緩緩道:「看著象畫了個玦,或者,月亮。」
呂尚呆了一下,已經在腦子裡調出月相圖,明顯下弦月,這意思是二十二三號的下半夜動手?
呂尚算算時間,當時已經十九號,三四天時間明顯不可能啊。他們趕得去,崇侯派兵也沒那麼快啊。
珷輕聲道:「月成赤色,國死大人。」
呂尚想想,野蠻對天文沒那麼熟,恐怕也只能定性理解這個破圖,不能搞定量數據分析。
珷看著呂尚,然後呢?怎麼辦啊?
照說人家砍了我們的使者,下一步,我們肯定就得大兵圍城,我們大兵圍城,他才有理由找他哥,我們才能幫他這個忙砍了他哥的人頭替崇國換國王!
然而,我爹是絕不會同意的!
你有膽明著抗旨嗎?
呂尚覺得我有啥沒膽的,你爹還敢把我怎麼樣啊,我捏死你爹就象玩一樣,就算是滅你一族也不過是一個報告的事。我特么給你們個面子,大家不翻臉日後好相見,你們怎麼著,還真信啊?我演技那麼好嗎?
呂尚道:「西伯一路勞累,恐怕還要昏睡兩天,我派五千人去豐城要人。」
珷欠欠身,給呂尚一個感激的笑,內心卻顫慄不止。
這個外族人跑到我的國我的家來,這是要鳩佔鵲巢的架勢啊。你不同意他的意見,他就讓你睡兩天,睡兩天不夠,他能讓你睡一輩子啊。
豐仲虎早就給崇侯虎送信了,我抓了歧山的公子珷和他手下大臣大將;然後又改成珷跑了,我抓了閎夭和鬻熊。
崇侯虎一再勸說,大帝,不能放虎歸山啊。
鋒刃很遺憾地問:「你覺得珷和晨光,哪個更象虎?」
崇侯虎倒是一愣。
鋒刃皺著眉毛:「怎麼抓到了還能讓他跑了?把這小子宰了才是長久之計啊。」然後搖搖頭,嘆氣,沒啥用,一百個兒子怎麼還找不到個差不多的。沒準都是些渣子呂尚用起來才順手呢。
崇侯虎終於發現:「大帝也覺得歧山是個禍害?」
鋒刃輕嘆:「從土包子發展到三公之首,肯定是禍害啊。」
崇侯虎臉黑了:「三公之首?」
鋒刃道:「是啊,雖然晨光是逃犯,人家送來的幾百里江山贖罪。我也沒辦法啊,抓不回來只能表示我收到禮物可高興了,以後咱就既往不咎,是好朋友了!」掩面嘆氣。你不服啊?你不服你也打下來幾百里土地送我,我特么立馬就封你女兒為後,然後你就三公之首。
你能保住自己腦袋就不錯了,不要想太多好嗎?
然後,豐城被包圍的消息就傳過來了。
鋒刃聽到消息,轉身就回後宮了。
鋒刃把正在給費仲講課的驚弦叫過來:「你,問問素霓在哪兒。」
驚弦納悶:「問這個幹嘛?」
鋒刃道:「就說老子想請他喝酒。」
驚弦白他一眼:「你當我是白痴?我才不會幫你誘捕他。」
鋒刃想了半天:「我聽說,素霓受傷之後沒有離開仙界,所以呂尚這種時候忽然去圍攻崇國是什麼意思?是想肉包子打狗,還是要誘殺我家太師啊?」
驚弦慢慢起身,猶豫良久:「鋒刃,我不能……」
鋒刃沉默一會兒,好象才明白過來「噢」了一聲,叫費仲:「咱們開個會吧。」
費仲看了驚弦一眼,悄悄地退了。
聞仲驚疑不定:「晨光一回去就要攻打崇國?」
鋒刃道:「我聽晨光的意思,至少幾十年內他沒這個打算。否則,我也不會放他走。他們打下鬼方,讓出一半給我們,我覺得他也是求和的意思。沒想到他會立刻去打崇國。」
費仲問:「或者,這並不是晨光的意思?」
鋒刃安穩下來,半晌道:「這可是挺有意思了。」
政出二門,反覆無常,亂政啊。
這就有意思了。
鋒刃是比較自信的人,他不喜歡否定自己對人的判斷,同時也不喜歡更改即定政策。看錯了人讓他有點慌,為政者最重要的是用人,你連人都看不準了,那不就是老邁昏庸了嗎?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后,他就重新恢復理性思考了。
嗯,晨光獻地求和,然而從呂尚雷厲風行地攻下鬼方的行動看,呂尚沒耐心再等幾十年,畢竟呂尚年已七旬,他可能沒多少年頭可等了。怎麼辦?要不要等等看,還是立刻馳援崇國?
支援早了會不會影響人家內部鬥爭?
然而,失了鬼方之後,他們再不能失去崇國這個屏障,崇國失守,朝歌對西歧就門戶洞開了。
鋒刃問聞仲:「恐怕我們必須支援崇國,但是,人類士兵去攔呂尚只怕是以石擊卵。」
聞仲沉思一會兒:「大帝的意思是,我們依舊對東夷用兵?這,我也不反對。那麼,至少派諸侯去支援一下崇國。至於對付呂尚的人,我想辦法。」
飛廉道:「如果需要即有兵又有法寶的,我倒是知道一個。」
聞仲對飛廉的話有點意外:「你的意思是,神的弟子?」
飛廉輕聲:「神荼。」
鋒刃「啊」一聲:「沒聽說過。」問聞仲:「你聽說過嗎?」
八百個諸侯國,你指望大帝都能記住,這難度就象記住所有縣長的名字一樣難。
聞仲也微微為難,通天門下的弟子大約也幾千上萬的,他知道名的能有幾百吧。不過大家多數還都學神仙起個趙錢孫李的姓,你說的這名字一聽跟外號一樣,明顯不應該是我認識的人啊。
飛廉微嘆一聲:「當年與我同殿為臣也是……」上古大神一個啊!
這下子聞仲立刻就想起來了:「鬱壘神荼!我的天!想不到竟然有幸能得一見,咦,他居然在方國為王?」
飛廉微微尷尬:「咱們當年兵敗之後,逃得比較狼狽。」
聞仲怪道:「既然你找到他,何不在他的方國躲避……」大帝可是從奴隸堆里把你挑出來的啊!
飛廉看他一眼,默默。
啥叫四散逃命你懂不懂?能多分散就多分散。已經敗了,人家是一個軍團,你一個人兩個人有區別嗎?只要被人發現死一個死一對對人家集團作戰的有區別嗎?他們能做的就是越少有人知道自己越好,人家神荼救他一次,又相信他不會出賣自己,已經是天大的情誼了,他怎麼敢留在神荼的方國。
鋒刃問:「他就叫神荼?如果真的很能打,我應該有印象。」
飛廉道:「他在度朔為王。」
鋒刃頓時就想起來了:「啊,鬼王。家父很欣賞他。」
聞仲臉黑了,跟帝乙一樣專門誹天謗神的傢伙,聞仲一直覺得那貨對他家帝王沒啥好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