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協商

  陳玉鼎情不自禁地摸摸自己的耳朵,幻聽了?余化那種耗子精想進三清界?哈哈哈哈……


  如果不是天化人頭在對方手裡,他簡直要笑死了。


  然而……


  陳玉鼎看一眼楊戩:「你告訴他們不可能!」這話你回來告訴我幹嘛啊?你就回答一聲「滾」就得了唄。


  楊戩道:「弟子已經說過,這不可能,要麼退一步,要麼不談了。我看聞仲的臉色,他似乎也覺得有點為難,稍後他回復我,卻依然不改口。我想,這不象是同餘化商量的結果,這可能是他師父的意思。」


  陳玉鼎不言語了。


  他一向謹慎,既然這事可能是斗君的意思,他就覺得裡面一定有文章,需要好好想想再回答。


  不過,他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提這種天方夜譚的建議。畢竟原始人的心思文明人理解不了。


  既然理解不了,那就得相信群眾的力量了,群策群力,出啥事也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陳玉鼎向廣成子申請召集個會議。


  廣成子聽說這理由,愣了一會兒:「這還要開會?」


  陳玉鼎輕聲:「既然,對方是商量以後戰俘的處理,同大家說一聲,談成談不成,也讓大家知道個原委。」


  廣成子道:「你召集吧,我聽著。」


  這種屁事,廣成子實在懶得走這個形式。


  陳玉鼎把條件說了一下,一片笑聲,文殊捂著臉:「聞太師這是腦抽了吧?」


  陳玉鼎道:「此事確有怪異之處,但是對方既然提了,以後戰俘都這樣處理,咱們不同意,可也應該提出我們的意見,否則的話,好象是我們主動要求殺俘一樣,恐怕也不太好。」


  文殊反應過來:「哎,這倒是,咱不能說誰去打仗死了活該。總不能讓素霓楊戩直接去死啊。問題是,如果我們說按原來的規定,我們這邊的自然按能力進四民或者三清,妖怪是不可能進入系統的,他們肯定是不同意。可是規矩是規矩,我們沒權力改。我們要是不改,那後果就是所有被俘的人都會被徹底銷毀,還是我們吃了虧。」


  陳玉鼎轉頭去看天化的師父道德真君,道德真君還挺平和:「我沒有派天化下山。既然他私自下山為父報仇,那就是他的私事,出了事,自己承擔後果。你們只管討論戰俘如何處理,不必考慮他。」


  話說,這個天化,一如仙家慣例,並非無名之輩,他是鄂候的兒子,三歲時被道德真君帶到紫陽洞學徒。鬼侯是剁成肉醬祭天了,鄂侯連個渣都不剩,塵歸塵,土歸土地融入大了。道德真君倒是沒派他下山,只是告訴他,你爹死了。


  天化大吃一驚,我擦,原來我還有爹!

  三歲時的事,都沒記憶了。他不記得爹是誰,但隱約記得幼時有個溫柔的媽媽,曾經有人愛他如珠如寶,不是一開始就跟著面無表情的冷冰冰的師父的。


  別的倒還罷了,他一定得回去看看他娘。


  結果死在朝歌。


  葉青玄垂著眼睛,不知在看什麼,看樣子,他並沒停下手頭工作,渾不把這會議議題當回事,然而,他卻也沒置身事外。


  手指做了個停格動作,抬起頭來:「別人是公事私事我不管。素霓是師父派去的。如果他出了意外,去四民天,我不接受。你們誰覺得可以接受,自可派弟子頂替素霓。」


  陳玉鼎愣一下,忍不住就看看楊戩,喲,難怪楊戩會把這種條件帶回來問我。如果他戰死或者被俘,我是任他被徹底毀滅,還是送他去四民天啊?我肯定不能接受他去四民天,如果我們弟子去三清,妖怪們是絕不會接受去四民天,結果就成了互相摧毀。


  妖怪的提議挺毒,我們要是不同意,楊戩同素霓怕是會有點心涼。更別提再派別人去幫忙了。好好的永恆生命,誰願意為下界紛爭喪命。


  陳玉鼎看看廣成子,廣成子看起來象是卡住了,可能他也沒想過葉青玄的反應如此直接。當然大家都護自己弟子,但是護到直說,不給我弟子進三清界,我就拒絕接受命令,葉青玄還真是第一人。


  神界誰敢說,你不給我啥啥,我就是不聽你命令啊?那不反了嗎?當然,大家都會談下條件,但是大都很委婉,態度也謙和。


  廣成子對敵人那是秋風掃落葉,對自己人還是挺厚道的。


  葉青玄這樣說,廣成子就有點不太會回答了。


  文殊眨眨眼睛,看看陳玉鼎,看看廣成子,忍不住吐糟一下:「這事師父都定不了……」


  葉青玄道:「師父命我弟子去送死,那我確實沒辦法。」一揮手,通訊關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呃……雖然,但是,總之大家都不想得罪同事,啥原則問題,關我們屁事,逼得同事同我們拚命不值當啊。


  陳玉鼎為難地:「這,或者,應該報知師父?」


  廣成子半天才回過神來:「嗯,你去吧。」陳玉鼎那個面無表情的白板臉終於讓廣成子反應過來:「啊,噢,我去報。」不好意思,沒習慣領導位置。大家不常開會,最重要的是廣成子不喜歡做領導發言,所有他覺得無聊的會,都讓陳玉鼎做事件陳述,陳玉鼎陳述完,他也不主持會議,總不能冷場,陳玉鼎就徵求一圈意見,然後做個總結性結論 問他,他習慣性地所請照準。


  時間長了,好象除了陳玉鼎沒人記得他是頭——包括他自己也不記得。陳玉鼎一點也不覺得得意,他就覺得尷尬。如果他有僭越之心倒好,關鍵是他一點也沒有,搞成這樣,他費力氣花精力,還擔了僭越的嫌疑。可問題是不管他怎麼努力提點,也不能讓廣成子時刻牢記自己的身份。


  陳玉鼎無奈地嘆口氣:「是,有勞了。我們靜候您的指示。」


  廣成子嘆氣,指你媽啊,我都不理解這種無理要求,怎麼能搞到去師父那商量的,正常不是應該一個「滾」字結束談判嗎?簡單粗暴的廣成子,很想拒絕這任務,然而,他也覺得,怎麼說服葉青玄啊?我有個弟子,就養這麼幾天,我也覺得吧,派他出戰,然後隨他去死,這樣說不好。如果上頭有命令我覺得這命令沒問題啊,但要我自己去制這樣的規則,我說不出口。


  光風霽月,微濕的空氣中一股草香。


  一思一念風雲變,這樣如意的生活,簡直讓人覺得如意本來就是一種正常狀態。不如意變得象一根刺。


  象一根深入骨髓的刺。


  神仙們解決不如意的辦法,無非是忘了它以及憶苦思甜。因為凡是可以解決的,他們幾乎都已解決了,若干無法解決的逆天要求,他們就只能不斷地教育自己,人生有不如意事是正常,你老實地守著你如意的那些就好。如果實在平不下心頭那口氣,請去參觀原始人生活,想想他們喝口水都需付出辛苦勞動,得抱著沉重容器把水帶回家,且冒著生命危險,水邊是野獸聚集區,水裡有鱷魚細菌……你不過想一下「水」,機械手自動將杯子放到飛盤上,飛到你面前,你只需張嘴。


  至於解決問題,嗯,一群高度文明的生物,生機勃勃地各自解決自己的不如意——想當年他們擁有一個完整艦隊時,加次油,一個恆星就沒了。如果他們熱心於解決自己的不如意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原始社會的勇敢面對,積極人生態度,對於高度文明社會就變成不道德的行為。對於高度文明社會來說,最高的道德,就是節制慾望,保護好自己生命,不去做任何冒險行為(你不冒險,別人就用不著救你。文明社會會花費極大代價去救一個人的命),什麼改變世界,你最好是隨遇而安,不管遇到啥樣的倒霉事,在永恆的一生中,都只是一小段與眾不同的經驗與體驗。豐富的人生體驗只會讓你更有涵養,學術點的說法:不如意會增加你對痛苦的耐受性。


  當然對原始人來說,吃苦的意義完全不同。一共就一百來年的壽命,全用來搬磚,怎麼么平和得下去。


  洪開元獨上高樓,臨風對月,努力勸導自己平和看待自己惹出來的事自己必須忍耐著妥善處理。


  霍紫虛的通訊開了:「開元,可方便說話。」


  洪開元回頭微笑:「今晚的月色不錯,師兄有閑情逸興共飲兩杯?」


  霍紫虛頓時就婆媽心起:「你把酒戒了吧,那東西對人的情緒只有不良影響。」


  洪開元淡笑,脾氣挺好:「花看半開,酒飲微醺。師兄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霍紫虛想起那件頭痛的事:「唉,我徒孫被聞仲殺了。」


  洪開元一愣:「誰?素霓?」


  霍紫虛道:「天化。」


  洪開元一副放心的樣子,不認識,聽著有點耳熟:「我會問聞仲。」


  霍紫虛一揮手:「那倒罷了,兩人為了人間俗事爭鬥,各自訓叱下就是了。問題是天化的人頭在聞仲處。我弟子有意用余化的人頭換他弟子人頭,這也是常規處理,咱們一向不做殺人滅魂的事。」


  洪開元聽著這事好象沒問題:「我同斗君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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