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離間
孔宣的笑容慢慢變得溫和些,笑問:「素霓給你那一槍不痛了?」
冷麵楊二郎是假的嗎?
楊戩無奈,是不痛了,他還能怎麼樣呢?看來只能回去踹他兩腳出氣了。
孔宣晃一下手裡的葯,火滅了,再晃一下,手心重新出現一個小瓷瓶。楊戩只覺一陣流光亂晃,定睛一看原來是隨時準備開屏的大孔雀把藥瓶遞過來了。
楊戩愣一下,才伸手接過。真給我了?你費這麼大勁真的就是為了戲弄我一下?也許人家覺得不費事吧。楊戩氣惱中倒也有點感激。畢竟人家真是隨手能捏死他的人物,這下也不覺得妖怪架子大到不配了,內心微微感覺其實自己這個神廟封得……才真叫有點不配了。
不過楊戩一向低調,他只是覺得孔宣太過浮誇張揚,對妖怪倒是一向並無輕蔑之意,此時被戲弄一場,也不過是淡然的表情上添點氣惱,依舊欠欠身:「多謝明王寬放。」
藥瓶收好,緩緩起身:「明王可還有什麼吩咐?」
孔宣看著楊戩那個冷冷的小面孔,誇一句:「小輩孩子里,你可算最像樣的了。」
楊戩欠欠身,說得沒錯,他還真是小輩孩子。所以,有啥呢?人家年紀大幾千歲呢,跪求就跪求吧——好想打人。
孔宣笑問:「何必這樣替素霓求情?」
楊戩內心嘆氣,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時也,命也,我真不想同那闖禍精有任何關係啊!
孔宣輕聲:「你也知道天庭下定決心要屠妖吧?」
楊戩抬眼看了孔宣一下,平靜地:「我在任何地方都沒有看過關於這種內容的正式通知。」
孔宣硬是被這小官腔給逗樂了:「你舅舅私下也沒同你說過?親外甥呢,連我都聽說了。」
楊戩給孔宣個無奈的眼神。
孔宣哈哈大笑,然後接著說:「所以,素霓早晚也會死的,你何必這樣盡心救他?昭惠王也是天庭除了大帝外排得上號的人物,還跪過誰?」
楊戩微微頓一下,平靜地:「素霓不是妖怪。」
孔宣道:「現在還不是。我不是說了嗎?正常人體改造沒有用,打不過妖怪。你同素霓妖化都是早晚的事,也許,你舅舅還能幫你一下,素霓是一定的了。」
楊戩沉默。
孔宣笑道:「委屈你了,不過,屠妖任何完成,輪到素霓時,你若在師門前跪求,你師父可會幫你?不會,是吧?」
楊戩沒有表情,整個人卻象沉入深海般,慢慢冷下去,暗下去。
是,苦苦哀求,哭瞎眼睛,跪到暈倒也沒用。
沒有用,天庭給你什麼命運,你就接受什麼命運。沒有用,做什麼都沒有用,束手無策,坐以待斃。
孔宣問:「或者,你同你師門一樣,妖怪有用,榨盡所有利用價值,沒用時,再銷毀。」
楊戩慢慢抬起眼睛:「那是你師門,不是我師門。」
孔宣笑:「對對,是我師門,啊,我師門。」感嘆了:「我師門,師父是好人,對我們也真好。造我們出來是錯的,他為了活著沒辦法。養育之恩何曾忘——他忘不了,我們也忘不了,都是真感情。大約就是這樣吧,感情都是真感情。有一天,你需要手刃你家素霓小師弟時,再含悲忍痛大義滅親吧。」
楊戩淡淡地:「青玄師叔不會那樣做。」
孔宣點點頭:「葉青玄也是個好人。我要贏了,會不忍心砍他腦袋的。我們的不同之處就在於,我不忍心砍,我就不砍,他不忍心砍,他還是砍了。哈哈……」
楊戩再次沉默。
孔宣問:「若你是妖怪,你能怎麼辦?」
楊戩淡淡地:「我不是妖怪。」
孔宣冷笑:「別太託大了,你以為你在天庭算個人物,天上的眾神是不會自己妖化的,他們又不能輸,妖怪不可靠,唯一的可能,就是讓半神妖化了。」
楊戩半晌:「多謝你的提醒。如果,沒別的事……」
孔宣見楊戩拒不受教,只冷笑一下,揮揮手,「噗」的一聲,眼前的一切象幻影一般消失了。
楊戩依舊站在半空自己的懸浮板上,如果不是腰上的化血刀不見了,他真的要懷疑一切只是自己的夢境。
差距這麼大,孔宣說得對,人體有局限,不妖化不可能發揮最大戰鬥力。
神是不會妖化的,利用妖怪是不可能的……
楊戩沉默,其實,即使不妖化他們,他們面對妖怪也就是炮灰,妖怪們幾次手下留情,一是不想打,二是,他們認為小素霓是妖。
只是,如果妖化他們,再殺掉,就更悲哀了。
而他,能做什麼?加入妖族,殺向自己的師長?天下大亂,毀天滅地的反抗,最後恐怕依舊是輸。
他能做什麼?什麼也不做,完成命令,做好份內工作,死到臨頭時,表現得淡定勇敢點,禮貌地說:「好的,很高興同你們曾經愉快地一起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現在,到了結束的時候,諸位,永別了。」
楊戩垂著眼睛,靜靜地往回飄浮。
他的手指微微一動,慢慢低下頭,然後目光從倒豎的眉毛下射出來,那雙一直平靜的眼睛,象是被點燃了兩綹火苗,星星之火爆炸般地充滿天地。
不知不覺間,楊戩模仿了朱厭怒掀天庭時的神態。
不!
我不接受這樣的命運!
不!
我不接受這樣的欺壓!
這世上,不應該有這樣的欺壓。
當然了,這個世界上,這樣的欺壓無處不在,不公平到處都是,誰都有可能遇到。哪個人敢說自己一輩子沒遇過不公呢?絕對公正也是不存在的。
所以,楊戩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深呼吸。如果,事情真的會這樣,大爺已準備反抗,不過這事不用告訴任何人。
然後,楊戩自己輕聲問:「然而,他們殺妖怪時,你覺得沒問題。現在這不公輪到自己頭上,你拒絕接受了?」
楊戩冷冷地自問自答:「我有義務為天下所有不公奮戰終生嗎?天下所有人又給我過什麼?」
是是是,我沒有為別人的不公站出來,當年我母親被判終身監禁時有人出來說一聲嗎?別人未曾善待我,誰有資格站出來問我一聲為什麼不為別人的不公拚死一戰?
余元焦灼地等待消息,大半天過去,沒人理他。
他只得向孔宣請求通話。
過了大約兩分鐘,通訊請求終於通過了。
只是畫面極端不堪,余元先是瞪大眼睛,然後不由自由地扭開頭,不住道歉:「恕罪恕罪,冒昧了,您不方便,在下稍後再來……」
孔宣泡在熱氣騰騰的大池子里,淡定地:「有事快說,無事掛了。」
余元當即關了視頻,只開通話,媽的,這大尾巴鳥不在乎,他還在乎呢!
孔宣的肉體實在是太美麗了,跨性別地吸引所有人。這赤裸裸的身體,讓余元有一種想入非非的感覺,然後又對這種想入非非產生了劇烈的生理性厭惡。
余元咳一聲,表示自己也不好意思問啊:「明王同楊戩交涉得如何?」
孔宣奇道:「交涉?我同他交涉什麼?」
余元呆了一下,那你同他聊啥了?不是,這事我不好問啊,人家孔雀明王同昭惠王談啥,我有啥資格問啊?這這,這話可怎麼說?余元結結巴巴地:「那麼,那麼,解藥……解藥,明王搶回來了嗎?」
孔宣笑道:「這叫什麼話,我為什麼要搶人家東西啊?」
余元無助地兩眼望天:「明王……」
孔宣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嗎?就當我沒去過。你當初怎麼說的,現在還怎麼說,原來事情談到什麼地步,還是什麼地步。」
余元一頭霧水地,只得答應一聲:「是。」斷了通訊。
孔宣往後一躺,盛世容顏,長發如水,妖冶地在碧綠溫泉池中微笑。大爺豈是給你們解決一個二個小妖怪性命這種小問題的,輕叫一聲:「無當。」
無當掃一眼孔宣清水中那一覽無餘的身體,贊一聲:「這麼妖嬈,一定又是幹了什麼得意事。」
孔宣哈哈一聲,翻身起來,一個大浪花之後,身後現出長長的羽毛,孔雀開屏了。
無當忍不住笑:「你這毛病算是改不了了。算了,你開心就好。」
孔宣左扭扭右扭扭,羽毛閃出五彩光來,直晃得無當眯起眼睛:「你收斂點。」
從小就這樣,得意了,立刻就得來個開屏,得意個夠不可。成年之後,別人面前擺駕子了,對著幼年朋友,一下子小時候的毛病就冒出來,難得這麼開心,不臭顯一下豈不是錦衣夜行了。
孔宣道:「猜我幹了什麼?」
無當看他一眼:「不知你又使了什麼壞心眼,就樂成那樣。」
孔宣不快:「什麼壞心眼?我就不能大奸大惡一下?我挑唆楊戩反水來著。」
無當想了想:「可能性不大,陳玉鼎是真的對楊戩好。」
孔宣一擺尾巴:「切,可能性大的有什麼可得意的!你懂什麼,我先狠狠地提醒一下楊戩他媽的事,再恐嚇一下,他是握著拳頭走的。」
無當驚訝:「你恐嚇什麼?」
孔宣道:「我說他們打不過,肯定要把弟子們妖化,妖化的弟子,最後一樣會被除掉。」
無當一愣:「這倒是個新思路。」
孔宣冷笑:「新嗎?你看到素霓的時候沒想到?」
無當輕聲:「我遲鈍了。」竟然沒想到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