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殺妖
素霓大驚，那道白光如毒蛇般，會認人一樣忽然一拐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傷口灼痛，並不象刀傷，想到楊戩中毒，他不能不懷疑這白光有毒。
余化見素霓躲過刀鋒，更加驚恐，如困獸般瘋狂砍殺。
素霓本無殺心，他不過小孩子心性，不肯吃虧，要來找回場子。但余化怎麼可能相信對手來逗他玩？眼看著砍不死對手，對手還有更厲害的幫手就在附近，只覺得性命不保，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祭日了，只能砍死一個夠本了。
素霓閃了幾次，漸覺得手臂沉重，心也慌了，想叫楊戩來救命，又懼怕余化再祭出上次的化學武器，那劇毒的解藥極難配置，沒理由為它建個化工廠。
眼看那纏著毒蛇的刀鋒在身邊划來划去，素霓終於火了，雙槍合璧，揚手一扔。
素霓向來不太喜歡熱兵器，完全物理攻擊，他手臂的力量決定槍的速度，那是壓倒性優勢。
余化本來就是在拚命，進攻得很狂野，防守就不足，手中刀舞得一團銀光般，忽然胸口一震，一低頭，一把銀槍已經將他扎個透心涼。
余化呆了一會兒，手中刀已經覺得到使用者體能在消逝，白光緩緩隱去。余化好象整個人都黯淡下來，他微微搖搖頭，輕聲：「師父……」救我……
無父無母，最後一秒，能想起的只是養大他的人。
人已倒下，現出真身，老大的一隻老鼠。
孔宣輕輕敲著空中的投影，看完了文件，查源代碼，查完源代碼翻系統日誌，查得燃燈臉都青了，因為他查的不是自己電腦，那是燃燈的電腦啊！特么這麼直接了當地表達我不相信你這文件的真實性，對燃燈來說也太打臉了。
等他想查文件來源去翻大羅天電腦時，燃燈又氣又嚇不得不「喂」了一聲。
膽大妄為的妖怪啊！
燃燈當然知道這混蛋妖怪什麼地方不敢闖，問題的是他是要用燃燈的電腦去闖啊！這特么是萬萬不可以的。
孔宣一笑：「好吧，我就相信這是真的吧。」
燃燈氣得：「自是我德行不足讓你信服。」
孔宣支著頭，一臉天真好奇地：「無當也知道？」
燃燈冷笑一聲：「她怕是一直知道。」
孔宣的手指開始敲桌子，「噹噹當」如奔馬又似戰鼓般的聲音讓燃燈莫名地煩燥。
孔宣笑：「所以，照邏輯來說，投下最重要一票，對我們下屠殺令的，不是別人，是我們最敬愛的師父。」
孔宣轉頭看陸珺：「六丫，父要子亡子當亡啊。」
陸珺只是微微眯了眼睛，目露凶光。
孔宣樂得：「看起來你不贊成。話說咱們當年冒著生命危險給神仙得建電站，救得他們的狗命，現在想讓他們亡，他們也不肯啊。神仙們都這樣，這事難辦啊。」
陸珺終於緩過神來，笑笑：「孔宣，長話短說，你既然出手，首當其衝。想必也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就一個條件，我要洪開元的命。」
孔宣嘲笑：「無當答應了？」
燃燈道：「是。」
孔宣忽然愣了一下，然後喃喃：「她竟然答應了！」
忽然間鼓點停了，孔宣長身而起，緩緩走到窗前，伸手一抹，窗帘洞開，陽光猛地充滿大殿，整個神殿一片晶光，直晃得燃燈陸珺閉上眼睛。
孔宣在陽光下，瞪著眼睛，讓陽光直刺進他雙目，瞳孔收縮得微微有點痛，腦子裡一閃白光閃動。好象唯有如此才能驅走心底最深處的陰寒，他怔怔地發了會兒呆，輕聲：「當初都以為是至死不渝的感情。」
多麼痛的領悟。
他以為他會一輩子憎恨朱厭，討厭無當，最愛師父。孔宣忍不住笑，成年之後，一切都反過來，最堅強友愛的任無當，最勇敢無畏的朱厭，師父？師父不過是養寵物的好少年，喜歡的時候嬌寵無限，不需要了，你們可以退役安樂死了。什麼？你們竟然不同意？你怎麼會生氣？師父有師父的難處和不得已啊……
我去你叉叉叉叉。
孔宣笑著回頭：「無當都同意了，我就更不會有什麼意見了，他又不是我親爹。當然，我親爹下了蛋，隨手丟給別人做實驗品，也不是啥好東西。」
陸珺臉色微變，卻並未反駁。
孔宣看著陸珺，半晌：「其實，洪開元在製造妖怪之前，已經給妖限定了千年的壽命。人只能活一百年，依舊感激自己存在過。」
陸珺忽然間冷笑：「想不到，孝子賢孫在這兒呢！」
孔宣聳聳肩：「養豬養狗，為了殺掉吃肉，豬會反抗，狗會低頭，然後狗就成了人類的朋友。所以，你看，人類的策略是對的，不管你造我的目的是啥，我都跪下吻你的腳，你要我頭生子？沒問題，綁好放到柴火上燒，於是神仙大悅，整個星球賞給他們，准許他們地上為王。聽說當年任無當特意給人類加了奴性基因，才有這效果。你看，舔強者的腳才是至勝法寶，我都想去打一針，改改脾氣，說不定神就不介意養條狗了。」
孔宣笑著，擠擠眼睛：「要不，我認下你這好兄弟，將來獻祭時大有用處。」
沒錯，陸珺與燃燈敢跑來勸孔宣入伙，就是因為陸珺與孔宣大鵬都是百分百的親兄弟。陸珺的娘親鳳凰，就是孔宣的娘，也是大鵬的娘，不過鳳凰把孔宣和大鵬送給洪開元實驗他的基因工程了。因為沒養過，孔宣對娘親與兄弟冒然認親，百般嘲笑。鳳凰子女甚多，有一兩個混蛋，倒也不太放在心上，你不想認就不認吧。人家十兄弟當然更沒啥感覺了。真傷到的，倒是孔宣自己。
陸珺是直到此時，才微感凄涼，現在只得這個兄弟了，人家一臉冷笑，六親不認。至於早年拋棄，陸珺覺得，當日你橫行三界，還不是因為娘親送你去通天門下，又不是把你扔到垃圾堆里，你鼻孔朝天還想給我們演個孤星血淚，不覺得諷刺嗎？
通天當年建了個動物園，一地亂跑的小動物，孔雀同無當爭寵，搶著往洪開元身上撲，使壞把無當踹飛，然後被猴子抓住一頓打，打斷了骨頭，如願被洪開元抱起來又拍又哄。畢方倒只看著通天教主哄孩子的溫柔疼惜。鳳凰初為人母，下了一堆蛋，只管餵飽。教他們飛時，都是一腳踹下懸崖，哪個畢方亂噴火，燒了房子就是一頓暴打。
所以，畢方覺得，你特么裝啥小可憐兒啊？是不是娘親沒拿大嘴巴把你抽成個陀螺，你特遺憾啊？看你老大個子加上那個肝腸寸斷的小表情，我忍笑都要忍抽筋了。
最受寵的當然是蛇妖，粗暴的猴子與妖邪的孔雀也被嬌縱得不象樣子，沒人慣著能長出這麼不利於生存的傲慢個性嘛。洪開元性格平和寬厚，對小動物們愛心滿滿，文明社會教育孩子講究平等尊重，對孩子比鳳凰不知精細多少倍。
然而，孔宣依舊覺得自己是被遺棄的孤兒——攤攤手，沒辦法，他還真特么就是。
陸珺一臉嫌棄地看孔宣一眼，不想理這種超凡脫俗的高貴酸澀勁兒。
這匆匆一眼，卻見孔宣一臉譏笑中，又隱約露出當年的孤兒臉，心下微微一動。難道他真猜對了，孝子賢孫在這兒呢？
陸珺一點也不懷疑任無當會同意，無論如何羞辱，任無當都沒有表情，對感情最深的絕望，就是平靜。女人理智起來，比男人更冷。權衡利弊之下，捨棄洪開元是必然選擇。
孔宣這張孤寒臉卻讓他感覺，呵，這小朋友一直渴望親情，他又不關心別人的苦難，所以，妖族的血與痛與他何干？他小杖沒受過，大杖走了，經歷的最大委屈就是洪開元把他弟弟抓起來，命令他立刻滾回去。他沒滾，洪開元也沒殺大鵬，孔宣很大可能仍然心存僥倖，覺得師父不忍對他下殺手。
聽他勸我那兩句，頗有替通天開脫，讓我放下仇恨的意思呢。
陸珺忍笑，放下仇恨開釋自己？不不不，我不只想通天死，我希望神族滅亡，傾盡天人的血也澆不滅我心底的憤怒與仇恨，淡淡一句「他給予生命」，對我來說就象諷刺，他給予生命？我寧願自己沒活過。人殺我全家，我滅他全族。除此之外，我的生命還有任何意義嗎？沒有。
陸珺看了燃燈一眼，兩人交換個「此子不可信」的表情。
陸珺當即笑問：「要不，你同無當商量一下。聽說你們多年打鬧，倒是打出感情來。」
孔宣抬起眼睛，盯他一會兒：「哦，懷疑我會出賣你們？想讓我去送人頭？」
陸珺倒是沒想到孔宣這麼明白，不禁一向：「何出此言？」
孔宣一臉不屑他的智商的樣子：「任無當心狠手辣，她既然被拉下水，我知道了又有異議，莫不是想當場人頭落地。」
陸珺微帶嘲笑地掃了掃孔宣：「孔雀明王如此過謙，無當有這手段，何必受這監禁的苦。」
孔宣也只笑笑，輕聲：「明人不說暗話，對任無當，放老實些。我聽妖王號令，不需你們來同我商量。」
陸珺與燃燈一愣，孔雀居然認無當為王？當然大家都知道任無當曾經地位崇高，也知道她有些本事，但是有本事到什麼地步，還真沒什麼深刻體會。他們只覺三大妖，無當，孔雀與朱厭都是神一樣的存在，因為朱厭暴躁直接，反而威名最大。
孔雀居然認無當為王？
陸珺心中疑惑，半晌：「聽你的意思，你是對洪開元仍念舊情？」
孔宣施施然：「那是當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養育之恩如何說斷就斷。」
忽然之間，陸珺與燃燈同時退開一步。
孔宣哈哈大笑：「別，看你們嚇得。我這個是很重感情的，但是啥感情想要我的命我也不給。你們放心吧，任無當答應了，就是我答應了。那混蛋手裡有我把柄，我不能不聽令。」
燃燈與陸珺這才微微放心，燃燈沉思一下：「明王容我失禮，事關重大，請明王明示，我們才好放心。」
孔宣面色不悅，微微尷尬：「我去找她要點東西，不小心受了傷。那毒蛇拿到我基因……不然，我會替她出手？我看著象天下為公的人？」
陸珺駭然：「拿到基因，她就能測得終止碼？」
孔宣斜他一眼：「是，大小便都要集中焚燒處理，幸虧她被關起來不能到處亂跑。以及，你不一定值得她費那個勁。」
陸珺氣得漲紅臉，差點頭頂就冒出火來。燃燈輕輕按住他肩，咱們為結盟而來，達到目地就好，別的不必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