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有立場的推理
鋒刃輕輕摸著下巴，喃喃：「我聽聞仲的意思，他不只找了你……」
袁洪道：「不，妖，他只找了我。他師父，同妖王有點交情，當初有屠妖的傳聞，他師父曾經說，如果天界行此不義之事，他會同妖王站在一起。」
鋒刃頓時就呆了：「啊，你說有神仙願意幫助你們？」
袁洪道：「通天教主門下的，一脈相承，自然有兄弟情誼在。」
鋒刃抬手，讓袁洪靜靜。
不對，他記得聞仲說的是紫虛欺負他師門，這裡面是門派鬥爭，聞仲根本沒提神妖之斗。
鋒刃眨了一會兒眼睛，這場傾國之戰，到底是神妖相爭引起的，還是天神的內部鬥爭引起的？
鋒刃問：「妖怪都在通天門下？」
袁洪道：「幾乎。」
鋒刃問：「人間事務都由通天門下控制？」
袁洪道：「幾乎。」
鋒刃道：「所以，兩位師兄對小師弟獨攬大權心懷不滿，要下殺招，卻拿出屠妖與天道輪迴的大話來穩住小師弟？」
袁洪呆了：「啊？」
鋒刃站起來，來回走動。特么想那麼複雜，這天界同人間是一樣一樣的，你在底層的妖怪完全不明白老大在幹啥，什麼屠妖什麼天道輪迴。對於頂層人士來說，只有一種爭鬥，那就是權力之爭。
小師弟到底是善良到傻叉的地步，還是另有想法？特么萬年老妖，你信他單純善良啊？那他按兵不動，一定另有原委。
這個原委到底是什麼呢？
是引蛇出洞，還是自知不敵？
袁洪忍不住：「你的意思是說？」這低級人類怎麼這麼自信啊？他還一伸手讓我閉嘴，我去……
鋒刃搖頭：「如果天神要屠妖，那就應該安撫通天門下的神，讓你們劃清界線，沒有道理讓你們聯合起來同他們對抗啊。分頭殲滅不是更好？真奇怪，難道真就那麼大自信，穩贏？」這事無法理解。難道是正巧這兩件事碰到一起？碰一起也特么得分頭處理啊，象我要同時開兩線戰爭，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特么不是開兩線，我是跑了……
神仙是為了什麼？
袁洪輕嘆，上層的事，他真的不太理解。要不他會來問鋒刃嗎？你有問題會去問你家狗嗎？然而，上層鬥爭的思路真的同正常人不一樣。他也隱隱感覺，上面似乎硬生生把通天門下的神仙們同妖逼到一起，難道是要把通天門下一鍋端的意思？那教主他老人家是怎麼想的？
袁洪輕聲：「讓人灰心的是，這麼明顯地排擠通天門下所有人，教主的指示，依舊是不得對抗。」
鋒刃轉回身：「那麼，妖王就沒任何暗示嗎？」
袁洪道：「無當明確說，她會保護妖族，但是要求妖族不要參與人類政權更迭，不要主動鬧事。」
鋒刃搖頭：「這不正常，一定還有個關鍵環節，你們不知道。」
袁洪當然知道一定有哪個環節他不知道，所以他忍不住問問。見鋒刃也說不出什麼，頓時意興闌珊，只顧往嘴裡倒酒，算了，就當向樹洞訴苦了。
鋒刃看了，也覺得，難怪初見時袁洪那麼頹喪，擺明了人家要打他們，當頭的卻不准他們動手。為什麼？鋒刃以已度人，絕對不相信他們說的，通天教主與兩師兄兄弟情深，他覺得通天教主與妖王要麼是自知不敵，跪了，拿手下人頭換自己的生路了。要麼，就是在憋大招。
這個大招，可能需要時間。
綜合袁洪所說「妖王在用什麼雞製造法器。」法器製成尚需時日，所以她拖著不肯離開，而通天既然手下有這樣的厲害人物，他又明知兩兄長想弄死他，當然要同妖王聯手以自保，那麼假裝服軟是必然的。
鋒刃就把這個結論給袁洪推導了一下。
袁洪呆了半晌：「你猜得挺大膽……」
鋒刃問：「所以，你們該怎麼做？」
袁洪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幫不上忙，我對計算機一無所知。」
鋒刃氣結：「你家老大需要拖時間，懂不？你們所有妖族與通天門下，應該全力阻止紫虛派的政權更迭，讓他的計劃不能順利實施，給你們老大爭取時間。」
袁洪雖然覺得鋒刃這個結論也太特么明目張胆了，你就敢這麼直接說，我們全體通天門下應該全力支持你？拼上老命支持你？這神邏輯假公濟私太明目張胆了吧？
然而，就目前的所有證據來看，鋒刃的邏輯沒毛病。
鋒刃見袁洪一臉不以為然，當即哈哈一笑：「我逗你的。我分析給你聽，你家老大不出手，無非兩個原因，第一是自知不敵，所以跪了自保，你們這些弟子，他不管了，隨你們去死，只要自己人頭還在就行。第二，是拖時間，這個拖時間呢，肯定不能是你們都跪下等著紫虛一個一個砍你們腦袋地拖，必然得有人反抗，才能拖出時間來。可能通天與妖王都在拖時間準備反擊，但是兩人都不希望自己人傷亡太大。所以，下的命令都是自己人不得動手。明白了嗎？但是如果你們兩邊都不動手，形成的局面，就是被紫虛門下一個蘿蔔一個蘿蔔地拔出來。大家都明白一大把筷子掰不動，一根一根掰，就容易了。你們支不支持我不要緊——當然，這對我很要緊。你們自己得抱團，光你一個人出頭沒用，你這是送人頭，真英雄好漢得站出來招呼大家一起上，能挽大廈於將傾，那才叫人物，哇哇大叫往上沖，只是莽夫。」
袁洪慢慢握緊拳頭，這道理他懂。然而，他身份低微，不但不是教主門下親隨弟子，連妖王並未高看他一眼。雖然幼年曾經被妖王教養幾十年，於他來說，妖王是他唯一的恩人，他的庇護者他的創造者養育他的人教導他的人。但對妖王來說，他只是成千上萬被創造的妖怪中的一隻。能夠跟隨妖王數十年，僅只因為他是朱厭的備胎。當初朱厭傷重，數個朱厭被複制出來，給朱厭更換身體，袁洪很幸運，朱厭及時好轉，用不到他的身體，在廢棄與養大間，無當選擇養大袁洪，幾十年後，天界一場屠妖，無當只來得及把袁洪扔到窮鄉僻壤，自此幾百年再無交集。他沒有任何影響力也不熟悉其它妖怪。他只納悶那些同無當有千年交情的妖怪為什麼沒有一個站出來說話。
當然，他也很慚愧，幾百年來，他竟不敢為無當做什麼。
鋒刃見袁洪依舊不語，心裡想想，人家找我問主意，我提出的主意就讓人快點再拉點人來幫我，這話誰聽了都會覺得不太地道，我得從他的利益出發，提出點建議，轉念一想，就把聞仲出賣了：「聞仲除了找你，還找了誰？」
袁洪道：「我只聽說十天君答應幫忙，那倒是……幾個夠朋友的神仙。」
鋒刃問：「是哪位門下？」
袁洪不禁淡淡一笑：「門下？不過是挂名弟子，師爺可能見都沒見過他們，只要肯投名，多寶師伯就給記名。」
鋒刃輕輕支住頭，沉思一會兒：「也就是說，如果他們死了，也沒人會心疼？沒人覺得被打臉了？」
袁洪微微嘆口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妖王會不會心疼呢。畢竟對妖王來說，幾十年就象人類一回眸。
鋒刃盯著他：「所以，如果他們死了，你師叔伯們也不會一怒出手？你，他們，死了連復仇的人都沒有？」
袁洪點點頭，所以，我們是真講義氣才會出來幫聞仲啊。
鋒刃沉默一會兒：「聞仲的師父，是正經弟子吧？」
袁洪大笑：「你不知道？聞仲的師父是斗君啊！想當年斗君兩個兒子都是艦長，身邊的跟班都安排去做艦長，權傾一時，她確實也是後來才投奔師門的，但是資格太老，大家都尊她是大師姐，師爺也一直把她帶在身邊，另眼相看，那是正經得不能更正經的弟子了。當然，師爺最疼的，還是多寶和無當。」
鋒刃盯著他：「所以，如果你說的多寶的弟子也卷進來呢？」
袁洪愣一下：「嗯……」
鋒刃輕聲：「如果你找不到朋友，或者，你不捨得朋友摻和進來，師門下的神仙弟子是不是更好選擇？」
袁洪輕輕「噢」一聲，人不為已，天誅地滅，袁洪當然不捨得自家兄弟，如果拉別家兄弟下水，進而能拖大人物下水，當然是一個好主意。
這種事，袁洪並不是傻，想不到，而是他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想的習慣。
如果通天教主拿定主意，讓聞仲和外圍弟子去死呢？有沒有可能？當然有。如果一定會輸，當然選擇妥協保存實力。
怎麼辦？
嗯，如果多寶的弟子被拉下水，多寶會怎麼樣？多寶是真正從小跟著通天長大的隨侍弟子，幾乎是兒子一樣養大的弟子，別人說什麼都沒用，可如果多寶的弟子出事了，多寶肯定會出頭，多寶只要出一聲，通天就得出來保護自己大弟子。
至於妖王，不知為什麼，袁洪覺得妖王不用人激。
兩人顧自飲酒閑聊，直到深夜。
袁洪當然知道鋒刃推理來推理去，結論總是往有利於他自己的方向下，可也明白這很正常，你認可人家的推理過程就好，如果你沒想過，好歹也是個新角度新視野。
鋒刃對袁洪就比較喜歡了，這小子有股子雖然我知道不行，但大丈夫有所必為的勁頭。雖然十五歲獻過人祭，鋒刃就已經不是純真少年與英雄好漢了，但他依舊象年少時一樣，喜歡有膽色有豪氣的人。
鋒刃看看月色，問袁洪：「時間差不多了吧？」
袁洪點點頭：「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