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推心置腹
鋒刃直迎到二門外，倒是把聞仲扔在寢宮同他小老婆在一起了。
聞仲坐在那兒，目不斜視，一言不發。
驚弦完全沒感覺到太師的尷尬，挺自然地問：「你傷都好了？神經毒誰給你解的？」
聞仲欠身：「還好，不勞挂念。解藥之人，始終未曾露面。」
驚弦納悶：「什麼人這麼奇怪，做好事不留名？還怕你謝他不成？」
聞仲看她一眼，沒出聲。
驚弦見聞仲一直挺冷淡，也自窘了，不安地：「我，我去後園……」
聞仲起身，想了想：「多謝你出手相救。」
驚弦一愣：「我？我沒有啊！」
聞仲忍不住一笑：「如果不是你及時喚醒我，不顧危險地呼救，我怕是難免一死。」
驚弦想一想，啊，真的啊，我還真有救他。咦？那你不是覺得我是姦細，懶得理我啊？忽然間開心了點，不過她對於聞仲這樣的中年神仙，真沒太多好感，當下一笑，自去玩了。
鋒刃一臉緊繃地來到二門堂上，微子也進了門，依禮相見之後，鋒刃親切地：「哥，有什麼急事嗎？」
微子道：「阿姊派人傳信來了。」
鋒刃立刻整個人都松馳下來，阿姊來信了？那應該不是給晨光求情。聽大哥的意思，大姐頂希望我扣押晨光了。只要不用對大哥說「不」，鋒刃立刻把緊繃的肌肉全松下來：「阿姊有什麼新要求？」
微子笑道：「好消息，呂尚同意聯姻了。」
鋒刃做個驚喜之態：「那太好了！」肚子里默默，噢噢，特么有點快啊！這不太好吧？你們互相傷害一下再見高低啊，神仙使徒這麼快就站隊了！真他娘的有點意外啊！
微子道：「只需晨光同意。阿姊自幼最痛你，你一定要幫這個忙，給晨光點壓力。」
鋒刃笑笑：「當然，我去同晨光聊聊，他會理解的，如果不理解，我就送點鬼侯肉給他吃。」
微子哈哈大笑，沉默一會兒，拍拍鋒刃肩：「我知道你一向最重親情。不論如何，我們永遠是兄弟。」
鋒刃長出一口氣：「一定。」
微子見鋒刃目光閃爍，一直是個思考表情，不禁問一聲：「怎麼？」
鋒刃驚覺自己憂心之情溢於言表了，對著大哥，他總想表演自己一片赤誠，親密無間，然而，看大哥對阿姊這麼情深意厚，他實在是說不出口，我希望西歧打成爛桃，最好一分為二以免除對我大帝國的威脅。
鋒刃順口胡扯：「嗯，鬼方要是開戰，正好請外甥趁機取鬼方大後方，不過，自家孩子，佔了地盤，就不好意思讓他再吐出來了。」
微子道：「晨光還在你手裡呢。你放心，阿姊不過是希望他兒子繼承王位。她在西歧的地位，全靠你支持，她不會不聽你的。」
鋒刃點點頭，問一聲：「晨光認定的王儲是哪位啊？」
微子道：「是有梓氏的長子，叫考，我遠遠看過一眼，倒真是老成的很。」
鋒刃問：「年紀大了嗎？」
微子道：「晨光十三歲生的長子。」
鋒刃笑了：「年紀很大了，阿姊費這個事幹嘛，既然呂尚都投靠她了，直接讓他出意外就得了。」
微子輕聲：「意外是肯定會出的。不過晨光臨走，雖然讓呂尚總領軍國大事了，朝中忠於晨光的將領還是多數，如果晨光反對的話，事情還是會有點麻煩。」
鋒刃明白了，所以，這事得讓晨光強烈反對啊！
鋒刃沉思一會兒：「王儲年近半百，想必在朝中也有自己的支持者。呂尚好象剛掌權沒多久，根基不深。阿姊有多大把握？西歧對我們很重要，軍勢力量也不弱，可經不起再反目成仇一個了。」
微子一笑：「阿姊的為人，你當年小，不知道，那是一臉的溫柔如水，一肚子的殺伐決斷。她出嫁時嫁妝包括一塊封地，我去時路過，井然有序，兵精糧足。有錢有兵有頭腦有野心，她準備多年了，不然，呂尚也不會投靠。」
鋒刃點頭：「她需要什麼，只管說，自家兄弟能幫的一定幫。」
不是鋒刃不顧親情，兒子智商隨媽，既然大哥肯定了大姊的智商，鋒刃就應該擔心，把老成的考換下去，弄上個年輕有智慧有決斷的外甥，這真是好事嗎？
年輕人，肯定經驗少啊，然而他有個有經驗的媽……
我應該見見我這個了不起的外甥啊。不過晨光是肯定不會讓他的兒子再來的，方國一向只出一個人質，要麼國王要麼王儲，兩個一起叫來，這是要滅人一家，人肯定不幹。
鋒刃支著下巴，嗯，有機會我派人去看看吧。
鋒刃皺著眉頭，坐到晨光對面。
晨光的樣子看起來有點邋遢，畢竟久不見外人，對自己的外形就會有點忽視。服侍他的也不是耐心的女僕，而是侍衛。
鋒刃關心地：「送兩個女人過來服侍吧，看你這頭髮，都快創造出新髮型了。」
晨光只管盯著地上沙土上的八卦，嘴裡應付：「大帝又無處消遣了？」
鋒刃道：「帶頭靜坐的被下獄了，二叔一怒回國，三叔摔了杯子。我覺得……」
晨光淡淡地：「殺了他們，把封國給聞仲。」
鋒刃靜了一會兒：「你是想坑死我吧？」
晨光點點頭：「嗯。」
鋒刃摸摸胸口，給自己壓壓驚。
晨光問：「問題是，如果這辦法能解決問題，你辦得到嗎？」
鋒刃良久：「能吧。如果確定的話。象天神親降，告訴我這麼辦他就不整我那種確定。」
晨光笑了：「那其實，就是不能。因為我們只是人類，做任何決策都充滿不確定性，如果只有確定你才會殺，那等於說，你不會殺，你做不到。」
鋒刃問：「你真覺得殺了反對者是好辦法？」
晨光搖搖頭：「我猜，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能否做出理智決策。阻力太大，即便你能，也很難，何況你不能。」
鋒刃問：「你呢？」
晨光想了想：「我並不是無情的人。但是，我有一樣你沒有的東西做平衡。」
鋒刃驚訝了，什麼啊？智商？
晨光輕聲：「恐懼。」
鋒刃思考了一下，嗯，也許吧，畢竟晨光的恐懼就在眼前。是的，虎崽會長成猛獸的，但是現在它還只是大貓，我有機會殺掉他。
鋒刃笑笑：「你兒子多。」殺也殺不完，總有一個會成事。
晨光輕聲：「太姒要她兒子娶呂尚之女，我已經知道了。你是來說這件事的吧？」
鋒刃點點頭，不過他沒繼續說什麼，他還沒拿定主意。
晨光垂下眼睛，半晌：「正妃即死，當改立嫡子乎？」
鋒刃一愣，半晌：「你是說我？鬼妹自殺，她仍是正妃。」
晨光一笑：「不管我同不同意，你姐姐都會殺掉考吧？」
鋒刃看著晨光：「阿姊離開時，我才五歲。你更了解她，你覺得呢？」
晨光輕聲：「這是女人的本能，為了孩子，什麼都幹得出來。理智、良知、法律都阻止不了她們。只有成不成，沒有會不會。」
鋒刃搖頭。不過他的搖頭看起來就象無謂的抵抗：不，不會，不要，別碰我……
晨光笑：「我唯一的安慰，就是還有人同我一樣，只能無助地看著兒子們自相殘殺。」
鋒刃愣一下：「我……我跟你不一樣！不！你的意思是……？」
晨光淡淡淡地：「你無能為力。天下之主，也不應該以你的私情偏愛為標準選擇。正確的做法，就是看著他們廝殺，勝者為王。錯誤的做法，就是強行讓一個你喜歡卻沒能力坐穩天下的人上台，以至內戰甚至分裂。」
鋒刃「霍」地站起來，怒目！
內心卻悲哀地：是的，要麼，我按規矩另立嫡長，要麼，我看著他們斗。
晨光道：「你來，是要求我同意這件婚事的吧？當然，我同意。我沒有別的選擇。」堅決不同意的後果，就是太姒會殺了他，呂尚會弄死考。
鋒刃依舊站在那兒，他應該一怒而去，然而他沒有。
內心深處，他知道，就是這樣，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晨光看著鋒刃：「大帝請坐，我有話說。」
鋒刃坐下，笑笑：「你在挑拔我同親族的關係嗎？」
晨光誠懇地：「大帝以為，我希望帝國敗落，自己取而代之？」
鋒刃道：「很明顯吧？」
晨光道：「大帝……」他停下思考一會兒，緩緩自問：「難道我會不希望自己的方國更強大嗎？我確實是希望的。然而……」
鋒刃道：「心懷天下蒼生？」
晨光內心掙扎了一會兒：「是。」
鋒刃一個「卧槽」表情。
晨光問：「大帝不願人祭，只是為了驕傲嗎？」
鋒刃愣了一下：「呃……是啊！」
晨光溫和地笑了：「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不光大帝會對不相干的異族人產生同情，別人也會。當然，我會覺得，我自己的方國更重要。如果帝國倒下，我的方國會取而代之，當然，我會希望帝國倒下。然而，大帝現在如此明確地針對歧山，帝國倒下之前，恐怕一定會先毀掉我的國我的家。目前，最不希望帝國倒下的，恐怕要包括我一個。」晨光溫和誠懇地：「我不想死。」
鋒刃沉默。
晨光道：「你心裡還有幻想，以為可以和和美美地家國兩全。你得分出輕重緩急了。女人為什麼不能掌天下？因為她們的本能太強大，超過了她們的理智，她們無法做出最好的選擇，除非她們沒有孩子。如果你象女人一樣，被感情蒙蔽了理智，國破家亡，就在眼前。」晨光看著鋒刃那沒有表情的臉和悲哀的眼睛，點點頭：「你明白，你只是……下個決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