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死生之地
驚弦心裡最擔心的卻不是聞仲，而是自己的安危，所以，她首先凝視半空，問一聲：「來者何人？」
沒有動靜，半空中連光線折射的痕迹也沒有，好象人就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驚弦換了幾個角度，始終感覺不到絲毫破綻。手環通訊錄上始終只有聞仲一個。要麼人走了，要麼是大神，兩樣她都不用做什麼。
轉過頭來，現在聞仲的安危最重要了。
驚弦這才摸了下聞仲的脈博，向鋒刃道：「他活著，不會有事，我們進去。」
鋒刃把聞仲放在地上。
驚弦從聞仲懷裡取出治療珠子大小的急救包，這是個攜帶型的治療儀，同治療儀和手環聯網，功能相同，但攜藥量和納米機器人較少。驚弦微微訝異，咦，誰關了治療儀？！不然聞仲一受傷急救包就自動運行了。她喃喃：「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打開這個。」
驚弦輕聲：「治療儀開啟。」
藍光閃過，治療儀啟動，瞬間連接聞仲手環，紅燈就閃爍了，健康狀況達到緊急級別，急救包立刻飛到半空進行掃描。
片刻，急救包給出答案：「神經毒氣中毒，已服用解藥，需隨時監控心肺功能使用阿品托緩解不適。肋骨骨折，胸骨骨折，軟組織割裂傷，建議納米粘接與納米縫合。」
驚弦說聲：「同意治療方案。」當然，如果她不說，五秒后也會自動開始。如果她說不同意，事件就比較微妙了。計算機會判斷你的方案比他的風險大多少，大到一定程度，它會試圖喚醒主人，無法喚醒主人，它會尋找上級評判，無法及時得到上級評判，它會開始查詢你的診療資格和友好程度，如果你的診療資格與友好程度都沒問題，它才會聽從你的方案，這還是在風險不是特別大的情況下，風險大過五十時，無論如何它也不會聽你的。所以，別否決計算機的治療方案，多半沒用，除非你是它主人的直接上級。
鋒刃急道：「什麼意思？嚴重嗎？已服用解藥，是沒事了的意思，是嗎？」
驚弦道：「聞仲中了毒，但是不知誰給他解毒了。這事真是……」沉默一會兒：「神經毒，一般來說，毒性極烈，解毒藥往往也是劇毒，所以，必須隨時監控心臟和呼吸的情況，一旦發現異常就對症治療。」
鋒刃急道：「那就是說，仍有生命危險的意思？」
驚弦微微歉意：「意外總是有可能發生的。我看一下，這種毒很可怕，五分鐘沒注射解藥人就無救了，我不知道他中毒后多久注射的，所以……我再看一下，這上面沒有記錄。奇怪，不是聞仲的治療儀，是別人的治療儀注射的。」驚弦想了想，那就是解毒的人不想留下記錄的意思啊。
驚弦搖搖頭：「我不知道，這樣我就沒法推測結果。不過，看他現在的狀態，各項指標還可以。既然治療儀認為他現在可以承受外傷治療，也許沒事吧。」
鋒刃目光森森地看著驚弦，臭丫頭，你這意思不就是你不知道嗎？！
驚弦看到那威脅目光才驚覺：「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不過，應該風險不太大的。」
鋒刃默默收回自己不友好的目光，默默坐下，看著聞仲蒼白的臉。
中年人的面孔，一旦失血，就顯得無比衰弱。
鋒刃微微辛酸，老聞仲在他眼裡一直威風凜凜的樣子，從幼年起，也只聞仲能追得上他，一把揪起來，拖回課堂上去坐著聽講。不知為啥，知道有人比他更強壯，讓幼年的他感到安心。當然他很喜歡那種房梁塌了，就我能一手支起的驕傲感，但他也只是一個孩子，有時候會希望，房子塌了，頂樑柱不只我一個，那麼多人的命，不是由我一個人來負責的。
鋒刃微微嘆息，握住聞仲的手，你別走，剩我一個，我不知還有沒有勇氣站著面對必將失敗的未來，即便我仍然站著，也會感到孤單和恐懼吧？我需要你。
聞仲的手微微一抖，鋒刃驚喜：「他動了，醒了嗎？」
驚弦看一眼：「是嗎？那注射一針鎮痛劑吧，省得他激動。」
鋒刃沒省過勁來呢，鎮痛劑注射完畢，鋒刃眼看著聞仲那不住抖動想要睜開的雙眼再一次沉沉地安靜下去，這才明白鎮痛劑這玩意是會讓人老實睡過去的。他真是當場氣了個半死：「喂，你就不能讓他醒過來說句話嗎？」
驚弦愣愣地：「說什麼？噢，要問問發生了什麼？我們還會有危險嗎？」猶豫了：「那，用不用叫醒他問一下啊？」
鋒刃恨恨地：「不用！」
這蠢丫頭！什麼驚弦，簡直就是缺根弦！其實他倒沒想那麼多，只是希望看到聞仲清醒好放心一點。讓驚弦一說，他還真有點擔心，立刻拿過自己的斬將刀。
轉頭傳令飛廉，把西伯晨光請過來。
鋒刃沒什麼法寶，但是他的功夫和力量在凡人中算是數一數二的。遇到素霓不用熱兵器，也能打上一陣的。普通的神仙如果不是老遠就發個遠程導彈之類的，百分百會被先發制人斬落馬下。所以，他把刀放身邊。如果神仙來飛彈呢？神仙不是想幫晨光嗎？晨光拿來擋飛彈正合適。
驚弦納悶，發生了什麼？誰下的毒？誰解的毒？素霓呢？
關掉聞仲治療儀的人，大約就是解毒的人！驚弦想要調出系統日誌，看看是誰關閉了聞仲的急救包，急救包當即拒絕：「用戶無此許可權。」
驚弦想了想：「我查了一下，我在神界的名單上仍然是助理醫師級別的，素霓的級別比我低，肯定不是他。雖然我覺得這種事，只有他幹得出。」
驚弦繼續翻：「神經毒氣，針對人類的！奇怪，紫虛門下三代弟子都是人類，除了素霓。所以，師叔伯們是不可能製造這種毒氣的，這應該是妖怪才能使用。妖怪不是跟你一夥的嗎？」
鋒刃黑臉：「喂！」我是天下共主，神選之子，什麼叫妖怪跟我一夥的？
驚弦沉思：「我以為是素霓，素霓用了毒氣，又不忍心殺聞仲，把聞仲治好送回來了。但是素霓肯定關不了治療儀。一定有別人，他師門別的人都不可能這樣做。所以……」
外面一聲長長的嚎叫聲，充滿驚嚇與慘痛。
原來驚弦沒帶侍女來，這屋裡的侍女全是後宮之主鬼妹拔過來的，安插了鬼妹的心腹，一見鬼侯屍體，立刻就去報信了。
鋒刃「霍」地起身，要撲出去，又站住。
耳聽著外面凄慘的痛叫一聲「爹！」，接著是如泣如訴的哽咽聲：「你殺了我爹？」
鬼妹已經衝進屋裡。
鋒刃無奈上前一步：「鬼妹！」
臉上「啪」地一聲，挨了記響亮的大耳光，鬼妹嚎叫：「你殺了我爹！」
鋒刃很想解釋，不是我啊！我是說抓回來，我沒說殺，是聞仲——聞仲還躺在那兒生死不明。
鋒刃沉默了。
如果聞仲為此而死，都是我當斷不斷。
鬼妹見鋒刃沉著臉，一言不發，當即狂怒，狠狠又給了他幾記耳光：「你殺了他！他不過是不想給你貢品，你就殺了他！你腰斬他？！你居然這樣殘忍地殺了我父親！」
驚弦早就嚇跑了，眼看著鋒刃被打得嘴角見血，實在忍不住，弱弱地說一聲：「大帝說的是扣押，聞仲……不知道是誰殺的，聞仲同你父親一起被扔到院子里，你問他們，他們都看到了……」
鬼妹頓時就向驚弦撲過去：「你這個妖姬……」
驚弦嚇得尖叫一聲就躲牆角去了。
鋒刃一把拉住鬼妹，鬼妹這才看到地上躺著的聞仲，抬頭問鋒刃：「你派他去殺我爹，是不是？」
鋒刃只得輕聲：「你父親私逃回方國，我讓聞仲把他抓回來，但是，聞仲回來時就昏迷著，不知是誰殺了你父親。」
鬼妹再給他一耳光：「他一去抓，我爹就正巧死了？黑白無常是你養的狗？你一叫就出來勾魂？你騙三歲孩子嗎？」
鋒刃嘆息一聲，只得抓住鬼妹的手臂，別打了，再打臉腫了，我半個月沒法上朝了。
良久：「你父親同鄂侯在郊外野祭天地，誓結盟友。玉圭為證，謀反無疑。」
鬼妹瞪大眼睛，看著鋒刃：「所以？你殺了他？他同鄂侯結盟，只是相約不交貢品！這是死罪嗎？有蘇部落不但不給你貢品，還嘲笑你，你有殺他嗎？那是我父親啊！是生我養我的……人啊！」世上最愛我的人啊！你怎麼忍心這樣對我？這比殺了我還殘忍啊！哽咽難言了。
鋒刃半晌，輕聲：「對不起。」想抱住鬼妹，鬼妹瘋狂地掙開：「滾開！拿開你的臟手！永遠不要碰我！」
轉身狂奔而出。
驚弦看著鬼妹跑遠，小聲：「你不用去追一下嗎？」
鋒刃默默坐下，還是守著聞仲更重要點。
驚弦忍不住拿出手帕，給鋒刃擦擦臉上的血痕：「痛不痛啊？都流血了？」
鋒刃這個氣：「你說呢？我打你一下試試？你怎麼這麼蠢啊！」
驚弦呆了：「喂，又不是我打的，你沖我這麼威風啊？你這麼威風，剛才怎麼不打回去啊？」
鋒刃氣得抬手要給驚弦一巴掌，把驚弦嚇得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鋒刃。千萬別，驚弦還從沒挨過巴掌，對你們凡人間的親密方式完全不習慣，有人沖她揮巴掌，她先嚇呆了，立刻就想大叫饒命。
鋒刃硬是被那驚恐的圓溜溜的大眼睛給逗笑了，只得恨恨罵一聲：「蠢貨，要不是看你長得漂亮……」
驚弦被嚇壞了，心裡又憋氣，這還是看在我漂亮的份上呢？要不要這麼偏心啊？你老婆抽你耳光，左一個右一個，沒完沒了地，你還說對不起，我幫你說好話，又好心幫你擦擦傷口，你倒拿我出氣，還要打我？！
我是不是天底下最窩囊的神仙啊！
肯定是！過往神仙要是看到我窩囊成這樣，一定笑死了。
不過驚弦也知道她現在根本沒靠山沒法寶，沒有任何保命護身的本事，在凡間過日子，全靠這位大王覺得她挺漂亮。心裡再氣也不敢發作，只得無限委屈地低頭沉默。
鋒刃微微嘆氣，還真是蠢，開始他還以為神仙妹妹在裝傻，不是親眼看到真不敢相信天上掉來的神仙妹妹能蠢成這樣，只得溫言：「你不用替我解釋。下次見到她，離遠點，別傷到你。」
驚弦氣乎乎地斜鋒刃一眼，微微側頭，梗著脖子，表示：哼！我還生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