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抉擇
任無當再次出現在素霓面前：「素霓，你來朝歌做什麼？」
素霓道：「保護晨光啊！」
任無當四顧，然後微笑：「然而，你在這裡？」
素霓愣一下：「我，我，我只是打個獵！給他們弄點肉吃。有人想把我困在這兒！我看見大魚，看見獅子，還有花朵里的精靈，我以為你們在同我開玩笑……」
任無當道：「那你就別貪玩了。」想了想：「不過，要是遇到打不過的對手，記得逃走。」
素霓看她一眼，轉身就走：「不，我不會逃走。」
任無當微微黯然，什麼體質，我專門招惹這些驢子。
結果素霓立刻就回來了：「不行，我還有三個小朋友在這林子里迷路了。」
任無當輕輕指一下素霓背上的四郎：「羌人？」
素霓點頭：「是。」
任無當問：「比晨光重要？」
素霓愣一下：「不是，但是我不能把他們扔在林子里！」
任無當道：「他們被送到朝歌，是為了獻祭？」
素霓愣住，半晌：「我找到他們，我不能把他們扔在這兒……找到再說。」
任無當笑：「好吧，我喜歡你的想法。」
素霓大聲呼叫。
任無當指點：「手環上應該有生命探測儀。」
素霓愣一下，問手環：「有生命探測儀嗎？」
手環回答：「需要下載程序。」
素霓道：「立刻下載。」
手環自有雷達紅外一系列掃描功能，進行生命探測需要識別人類特有頻率，只需下載相應程序即可實施。
任無當在草地上緩緩散步：「這小溪真美。可惜很快就會消失。」
素霓看著進度條：「為什麼啊？」
任無當道：「天氣會變冷，降雨會減少。幾大湖澤都會消失。」
素霓抬頭：「我好象聽說過。」想了想：「所以，朝歌會倒，師爺才讓我下來幫著晨光。晨光人挺好的，我覺得他當大帝挺好的。」
任無當問：「鋒刃呢？」
素霓道：「我不認識他。」
任無當緩緩道：「我支持鋒刃。」
素霓一愣，然後尷尬了：「那麼，那樣，那鋒刃可能也是好人吧？我，我，只是……」
任無當笑了：「小傢伙，做帝王的，沒一個是好人。我只是支持鋒刃的想法，氣溫下降，族群就南遷吧，既然人類沒能力改造自然，那就只能跟著天氣走，比自相殘殺，減少人口的方式好，是不是？」
素霓愣了：「那當然！」
任無當微笑：「好了，小傢伙，遇到打不過的對手，能逃就逃，好嗎？」
素霓想了一會兒：「你是說，朝歌里有我打不過的人，你讓我，逃。是嗎？」
任無當笑：「你師叔爺門下弟子，保護朝歌，也保護晨光。他沒想傷你，不過，你闖北冥，大名鼎鼎，他希望你別去朝歌。既然，他不想傷你，如果遇到他，手下留情，能逃就逃。只要你逃，他不會下殺手。」
素霓想了想：「晨光說，如果大帝要殺他，他寧願一死換歧山太平。但是，我覺得他死了，歧山反而不會太平。呂尚那傢伙挺好戰的。」
任無當點點頭：「我明白了。」微笑：「去吧，小心點。」
素霓道：「我是說，晨光可能不會讓我拚命的，但是，我覺得他是挺好的人。」
任無當再次點點頭，明白了，你不必解釋，我聽明白了。
素霓忽然間有點辛酸：「我們不是敵人吧？我不想同你做敵人。」
任無當那個溫和無奈悲愴的微笑，永恆的微笑，只有眉頭微微跳動一下，良久：「我們不是敵人，我希望人類好，你也希望人類好，只是，方式方法上可能有分歧。」
素霓點點頭：「嗯，我們不是敵人。程序安完了，我去找朋友。」
無當微笑，轉身，身影淡去。
可愛的孩子，這就是「敵人」的委婉說法，若干人類對相同目標的異已動起手來，比對敵人狠多了。一開始都是統一陣線，後來都是大清洗。無當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坦白地提醒過了，你支持晨光，我坦言我支持鋒刃了，沒有更坦誠的說法了。
孩子畢竟是孩子啊。
可也沒法更直白地提醒了，再直白點就沒見面的餘地了。
總覺得小傢伙是可以爭取的。
那點基因上的親近感，還是對雙方有效的。小傢伙遇到危險，一張嘴就叫無當這邊的師叔，而不是呼叫自家師叔。
生命探測儀掃描半徑是一千米，這事倒不用素霓操心，手環自動規劃最佳掃描路線。素霓確定之後，風火輪自動按掃描路線運動。
雖然兩個小時的時間挺長，他們跑得也挺快，可是小朋友們在山裡跑，想跑個直線不容易。所以，離開河邊也就二三公里。
素霓轉第二圈時，轉到一半，掃描儀已經發現三個人類生命活動。
素霓飛到時，三個小朋友正在挖兔子洞。素霓氣得：「你在幹什麼？不是讓你們別到處亂跑？」
小朋友嚇一跳，不過素霓沒啥威力，三郎立刻捧上獵物：「哥哥，你看！」掌心一排剛長毛還閉著眼的小兔子。素霓「哎呀」一聲：「你們！混蛋！為什麼要抓這麼小的兔子！」抬手就打。
他不過是小孩子，從小打仗就知道打人不打臉，照小朋友打仗的方式都是照不要緊的胸前搥一拳，結果拿著小兔的三郎當即就被搥得仰面摔倒，那些個小兔崽頓時就飛得滿天都是。把素霓嚇得一伸手，一二三四五，連接五個小兔崽。三郎他就沒顧上，結結實實摔倒在地了。
大郎與二郎頓時就愣住了，過去扶起三郎，三郎痛得眼圈都紅了。素霓捧著小兔子，憤怒地：「這麼小的兔子養不活的！又不能吃，你們這不是禍害人嘛！」
三個孩子被嚇住，這些天總在一起打滾，他們都忘了主奴之別，但是三郎被打倒在地，他們的本能反應即不是打回去也不是逃，而是全體跪下了。
素霓愣住，忽然心裡酸酸的，伸手把小朋友們拉起來：「你們幹什麼？快起來！」然後他也委屈了：「為什麼要跪下？我沒把你們當奴隸，我們在一起，不是好朋友嗎？」給三郎拍拍身上的灰與泥：「痛了嗎？我覺得沒用勁，我是說……」其實我真沒使勁啊。
三郎捂著被打地方，委屈得紅了眼圈：「我們也不知道會挖出小兔，我們只看到大兔子進去了，就想把大兔子抓出來。」
大郎輕聲：「我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
二郎低頭：「我們不想傷害小兔子的……可是……」咱們是打獵來的，你的標準好奇特啊。
素霓急道：「怎麼辦啊，這麼小得吃奶。你們摸過了，放回去母兔子也不一定肯喂它們了。」
四郎道：「把母兔子也抓出來……哎喲，你把我放下吧，我腿都麻了。」
素霓把四郎放下：「你說得對啊！」
問手環：「能查下這洞里的兔子嗎？」
手環即時調整參數，把探測目標換成兔子，藍光掃過，空中出現一個立體模型，狡兔三窟，這個兔子洞還真挺大，另外一個出口就在不遠處。母兔想是擔心小兔子，並沒有走遠，就在洞中。
素霓道：「點火，用煙把兔子薰出來！」
大郎猶豫：「哥哥，你要把兔子養大嗎？一路都帶著他們？最後還不是要吃掉？要不，把它們放在這兒吧，也許還有條活路。」
素霓愣一會兒：「我養大的當然不會吃！」不聽不聽，我不可能把小兔子放在這兒，會餓死。
忽然間遠處洞口灰影一閃，孩子眼前也人影一閃，一眨眼間，素霓已經拎著兔子耳朵回來了：「看！抓到了，我得找個東西把它們放一起。」
素霓呼叫自己的水滴車。
四個孩子瞪大眼睛，看著一個大水滴狀的透明東西落在眼前，然後再目瞪口呆地看著水滴打開個門，小朋友進到車裡，東看看西看看，驚奇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素霓找了半天，沒找到籠子，把抽屜抽出來，小兔子放抽屜里，再把母兔扔進去。母兔驚恐掙扎，怎麼肯餵奶。
幾個小朋友就把母兔硬按著，然後把小兔一個一個放到奶頭邊，看著小兔吃到奶，才開心地笑起來。
然後，素霓想起來：「我擦！多久了？這下不但沒打到獵物，估計他們都要走遠了！」
幾個孩子忽然間臉色黯然了，大郎輕聲：「要到朝歌了。」
二郎道：「聽說……」
四郎忽然跪下，抱住素霓的腿：「我們不想死！他們說朝歌要拿我們當祭品，素霓哥哥，我們不想死！」
二郎三郎也都跪下：「哥哥，你是神仙吧？他們都說你是神仙！你救救我們！」
素霓愣住。
半晌，才喃喃地：「晨光說，不向朝歌獻祭，會發生戰爭。」忽然間淚下了。這個我不明白的世界，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殘忍的事，我不懂這裡的事啊！他們說的好象有道理的樣子！
四郎大哭：「哥哥，你連小兔子都不會殺，為什麼不救我們。我不想被剁成肉醬，我不想被活埋！我不想死！」
素霓臉色慘白，擦擦眼淚：「讓我想想。」
大郎還站在那兒，一直不出聲。
二郎拉他：「大郎，你也求神仙救命啊！你不想活了？」
大郎低下頭，輕聲：「我們，不能自己逃，我們父母兄弟都被送去了。他們會選些人獻祭，選上誰，就是誰。我們逃了，對別人不公平。」
三郎一愣，慢慢站起來：「我，我同父母在一起。」
四郎依舊緊緊抱著素霓腿：「你是神，你能救我們的！把我們父母也救出來！」
二郎想了一會兒：「如果，晨光不獻上我們，就會有戰爭。如果他獻了，然後，你從朝歌把我們救走呢？」
素霓當即：「對啊！」然後掩面：「不行！朝歌有神守護！」無當師叔剛警告我！
二郎輕聲：「你打不過？那，能不能偷偷地……」
大郎輕聲：「二郎，別說了，素霓哥哥是好神，如果他能，他早就放我們走了。沒關係的，我們不一定會被選上，就算選上了……」他的呼吸忽然加快，喃喃：「選上也沒什麼，人總要死的，就算是，活埋，也痛苦不了很久。我們打獵還不是經常會受傷被咬死！我們，我是個男人，我不會怕的。」
然而三郎與四郎頓時就痛哭了，二郎只是勉強忍著，眼眶裡淚水已經盈滿，晃一晃就會掉下來。
素霓看著哭泣的小朋友們，這世上有許多狗娘養的道理，如果這些狗娘養的道理能讓我眼看著好朋友被人當豬狗一樣宰殺，我有必要做一個講道理的人嗎？我覺得，我就做一個會把小兔子硬按在那兒餵奶的蠢人就行。講道理的人那麼多，這世界居然沒變好一點，你說奇怪不奇怪！
素霓伸手摟過大郎：「你相信我嗎？」
大郎點點頭。
素霓道：「就照二郎說的，我把你們送到朝歌！然後，我會去救你們！我一定會！相信我！」
大郎點頭：「我相信！」
四郎撲過來，緊緊抱住素霓：「哥哥！」
四個小朋友緊緊抱住素霓，素霓象掛了四個巨大面袋子的戰神。
他站在那兒，緊緊抓住小朋友們的衣服，慢慢咬緊牙關。會挨打的，我忍不了的痛，比死亡還可怕的痛，我忍不了，怎麼辦？
怎麼辦？就象上次那樣辦，綁上，堵上嘴，不到一分鐘就過去了，是的，好可怕，然而，又能怎麼樣？忍不忍得了，都要忍！就算會痛死，我也要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