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洪欲來
葉光紀求見。
任無當已準備好一個錦盒：「需從鼻孔里進入蛇的大腦。我準備親自安裝這個設備。」
葉光紀沉默一會兒。
任無當親自安裝的意思，就是這個系統的控制權在任無當手裡。也就是說，他將把修蛇的一半控制權讓給了任無當。
葉光紀按下錦盒：「你發給我的數據，後果很古怪。」
任無當笑：「大帝說話真委婉。」
葉光紀問：「你們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
任無當道：「這樣，你就可以要求，第一時間分享所有科研成果，是不是？」
葉光紀一剎那的感覺不是如願以償，而是心寒膽顫了：「雖然我並不是很在意人類的死活，但是，這動靜是不是太大了？我可以用其它理由來提這個要求的。」
任無當微笑：「如果事情處理得好，你配合，老天也配合的話，也許能讓二師伯的弟子們打起來，我很期待。你呢？你還是希望他們鐵板一塊？」
葉光紀問：「給石磯報仇？」
任無當諷刺：「使用正當手段，走法律途徑解決。」
葉光紀咬牙：「如果你被發現……」
任無當道：「你我使用正式發布系統得出的結論，要替系統的錯誤結論負責嗎？」
葉光紀半晌：「無辜而死的人，你真的不在乎？」
任無當輕聲：「我為他們難過。就象我師父為石磯難過一樣，我真的難過。」她微笑著回過頭，笑容中竟然真的帶點淚光。
葉光紀一時語塞，這女人，是不是腦子有點不正常了？
任無當輕聲：「換修蛇自由，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如果你反悔，我可以平息風暴，但是，我已實踐諾言，我要修蛇，自由的修蛇，而不是受你意志左右的修蛇。」
葉光紀想了想，人類的死活於他來說，就象牧羊人對羊的死活，他很在意，但是他更在意自己的權力。唔，你千萬不要以為葉光紀貪權愛財之類，不不不，葉光紀是一個有尊嚴有榮譽感的軍人。這位先生是能做到與戰艦共存亡的人物，幾千年來，在所有知識層神仙的反對聲中，一點一點把基地建立起來，不管誰責怪他違法缺德，他都堅持不懈地維持艦隊活著這個基本要求。在無數次建議申請被駁回中，無數次毀掉核電站，無數次重建，他深深感到，我必須得到做決定的權力，不然這些二逼會毀了我們回家的最後一絲希望。
絕對不能停止供電，一旦電停了，機器會無力維修，一旦機器壞了，連消息都發不了，他們這些人，最終會流落在異星上，同異星猴子競爭生殖權，而且還不一定贏。億萬年以後，再有人發現他們，可能他們已經在樹上互相抓蟲子了呢。
他非要這個決策權不可，不論什麼代價，他都要得到。
任無當做下這件事，除了踐諾之外，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兩人深深地綁在一起了。我有軍隊，你有技術，我有電，你有電器，多完美的結合，而任無當不過是個妖怪，再怎麼也踩不到他頭上去。無論如何，任無當都對神仙們的決定沒有絲毫的發言權。
好的，給你自由的修蛇，但是修蛇的真身，始終在我手裡。
葉光紀緩緩收起盒子：「我測試一下。你覺得方便的時候，北冥恭候大駕光臨。」
任無當輕聲：「他是真瘋了，還是……」形容？
葉光紀沉默。
任無當點點頭。
不能提。
什麼也不能換他的消息。
任無當微笑，不要緊，我們徐徐圖之，已經這麼多年了，不急了。
葉光紀轉身走到懸崖邊，兩個巨大的機械翅膀展開，鐵器磨擦聲中，他回頭：「幾百年了，即使沒瘋，他還是他嗎？」
任無當微笑：「只是問問。」
葉光紀展翼而去。
任無當微笑看著葉光紀離去。是的，如果朱厭已經瘋了，即使沒瘋也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善良願意犧牲自己性命拯救所有人的善良猴子了，那麼，他死了。
他死了，就只剩復仇了。
是的，為了大局，為了神仙們的集體利益，犧牲一隻猴子是很正常的，殺光妖怪也是正常決定。不過，你種下仇恨的種子，就得進行種族屠殺，把整個種族的記憶抹掉，讓他們再也不翻身，否則，種子會發芽變成參天大樹，仇恨之後必然是復仇。
白露抹抹臉上的雨水：「只有一米了，二個小時已經漲了半米，這樣的雨再下四個小時，就會破堤而出，頭魚你得下決斷了。」
頭魚站起來：「有力氣的，都去往堤上運沙土，孩子老人往高地上撤。」
一時間，部落里鐘鼓齊鳴了，一個督促撤離，一個召集救援。
婦川默默看著白板上，二個小時前還是風和日麗，剎那就變成紅色警報了，連過度都沒有？這天氣為何如此奇特？
而遠在歧山的素霓也感覺到了：「咦，這麼大風，好象要下雨啊。」一看手環，天氣預報欄里居然是紅色暴雨警報，還有大風警報，奇了。早上看還是晴天呢。
素霓納悶地想：我明明記得楊戩哥哥說的是暴雨過後會轉晴啊。
召喚楊戩，楊戩的回復是：忙。
召喚師父，葉青玄的回答也是：忙。
召喚閻開明，閻開明立刻出現了：「素霓，你看到了吧？暴雨，你在哪兒？」
素霓道：「在歧山。怎麼會變暴雨？」
閻開明道：「你馬上回家，我不知道你現在還能不能飛過去，風挺大，據說還會更大。不過，你父母也得到通知了，應該沒什麼事。」
素霓問：「不是說會轉晴天嗎？」
閻開明道：「天氣無常，系統不準，我有什麼辦法？」
素霓問：「不能再來一次嗎？」
閻開明道：「你萬萬不要提再來一次，系統公告不得進行任何干預了。都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干預出毛病了。一股氣旋忽然就從沿海深入內陸了。」
素霓呆了一下：「出毛病？出什麼毛病？」
閻開明忙道：「你記著不要亂說就好。」
素霓一團迷糊中上了車，本來他是想多陪驚弦一陣子，他已經看出來了，驚弦五歲后離開家門，過的神仙日子，小公主一樣的生活。雖然名義上他們這些人不過是神仙的弟子兼僕人，但在神仙洞府事事專用機器人，不管是打掃衛生還是穿衣吃飯，都只是吩咐一聲的事，小公主不過是吩咐機器人，真公主也沒他們過得方便舒服。
這下子折墮到人間，還不是王室皇家，這家人連公卿列侯都算不上，只是王家侍衛身份，高於平民人均水準不多，吃飽飯之外都是侈奢的。素霓替驚弦擔心，這兩天陪著，但凡驚弦愣愣神有點不適的，他就想辦法解決，解決不了的就記下來，等著回去向師父要去。當然最重要一項，就是無論如何你得給我驚弦姐姐個手環，既然看起來她師父是絕對不會要她了，那師父你就給她一個唄。他的小心心靈還沒智慧到替他師父著想的地步，總之神仙有的是東西，文殊還不是一見面就給我個單獨學慣用的手環，師父也給驚弦一個唄。
好在素霓有個好師父，葉青玄被素霓磨了兩次就一口答應：「好好，你看著，她需要什麼，你只管回來拿。手環也給，好的，武器我想辦法，好的，飛行器……然而電池真的很貴啊。給給給……」
這下子，忽然間家裡出大風暴了，他再想照顧姐姐也得快速奔回家看看，不然心裡放不下。平日天災人禍的，畢竟有神罩著，剛剛大神向他言明，罩不了，情況太嚴重太複雜，那他就一定得回家了。
臨行走拍著胸脯保證：「你放心，你需要的東西，我都給你帶來。你委屈兩天。」
驚弦無言地給他一個擁抱，怎麼會遇到你，絕境中肯向我伸手的竟是個陌生小孩兒，良久，一再囑咐：「素霓，你小心點，不管遇到什麼事，多問你師父，別衝動。」
素霓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向都是聽話的好孩子啊。」
驚弦依依不捨：「大風天，飛行時要小心，寧可飛高點，別出事。」
素霓握著驚弦手：「要不，你去我家吧。」
驚弦笑：「給你做媳婦去嗎？」
素霓呆住：「啊？」然後想想：「也行啊，我喜歡你。」再想想：「過兩天的吧，我家現在要鬧水災，我回去跟我娘說一聲的。」
驚弦面孔扭曲起來，也不知是一個微笑，還是感動得想哭：「你這個傻小子。」你還是五歲啊，沒那個心思，問你，你就覺得也行啊。現在對我來說，這個選擇才真叫也行了呢，但是我不能欺負你年紀小不懂事啊：「誰要嫁你，等你長大點不這麼傻的吧。」
素霓不太開心：「我很傻嗎？」
驚弦確認：「很傻。」
素霓氣乎乎地走了。
只不過，心裡想著，驚弦微笑帶淚說「很傻」的樣子，總是覺得，挺好看的啊，完全生不起氣來。好象也不是真覺得我傻啊。
素霓那隻水滴狀的車子，在大雨中穿行真是實用又應景。虧了受力面積不大，狂風吹來車子只改成蛇行飛行，還不算太顛。一個小時的路，變成二小時的路，到家時正好趕上黃河水漫過大堤。
素霓眼看著狂風中浪高三米，從上游向下直撲過來，頓時就全速前進了。等他到時，白露已經在拚命敲鑼：「不行了！頂不住了！撤！快撤！」
那邊頭魚帶著一隊人趕過來：「白露，還有人沒撤出！」
大雨中雨水順著白露的頭髮象洗頭一樣不斷地往下流，白露只能半眯著眼睛：「真頂不住了，我讓人快馬去看過，上游的洪峰馬上就到！洪峰一到，我們還在這兒，就是送死！」
頭魚道：「再派人去看一次！」